1060 孤僻的資本
首映結束並不代表整個劇組就地解散，從此各奔東西，所謂慶功宴表面上看去總是流於形式，但對於一齊辛苦了小半年的人們來說這卻是獨屬於他們的慶功典禮。整個劇組上下無一人缺席，只有姜俊昊遲到了半個小時，當他抵達位於忠武路南邊的一家烤肉店時，剛剛進門便看到瘦弱的李楨凡被三位胖大叔圍在中心，正皺着眉頭喝下一瓶燒酒，似乎還是一口悶。
李楨凡面前的桌子上還擺放着兩個空瓶，應該是在這三個胖大叔的威逼下不得不就範。姜俊昊趕緊挑了最近的一張桌子坐下，入眼都是一些眼熟卻還叫不的半熟面孔，當他使盡渾身解數好不容易在這張桌穩了腳跟，卻感覺有人在拍他的肩膀，回過頭，映入眼簾的赫然就是那三個脅迫了李楨凡的胖大叔，他們每人手中拿着一瓶還沒開封的燒酒，無比慈祥地看着他。
等接觸下來姜俊昊才知道自己的孤僻，胖大叔之一正是拍攝時每天都會被李楨凡大聲訓斥的燈光導演，直到很久之後姜俊昊才知道這位貌不驚人的胖大叔居然是韓國最頂尖的燈光師之一，從2000年開始，韓國三大電視臺的歌謠大戰總會有一個搶到他，到如今已經有年，現在年底歌謠大戰的總導演只有被他訓斥的份兒；胖大叔之二貌不驚人，屬於扔進人堆裡便找不到的那一類，只知道看到誰都很和善，唯獨對着道具卻會嚴肅起一張臉，聽李楨凡評價說，韓國導演只要想拍正統的古裝劇，這位大叔便是首選，用別人都不行，拍出來的東西看着就像是野史；胖大叔之三最爲眼生，讓人印象最深刻的便是他臉上那副厚厚的眼鏡，姜俊昊直到很久之後才從‘海雲臺’‘深海之戰’‘高地戰’等大製作的職員名單上看到過他的名字，所屬位於特效製作一欄內，還是一高科技人才。
一部電影如果想要成功，除了優秀的導演和優秀的演員之外，這三位胖大叔和在場所有工作人員也是撐起一部電影表面jīng彩的濃厚底蘊，一開始還想耍滑頭的姜俊昊在那三道和善的眼神與滿烤肉店的起鬨聲下不得不苦笑着就範，爲了他的遲到而自罰三瓶不錯，還經歷了持續將近一個小時的車輪戰，等他終於有時間忙中偷閒，第一攻擊目標李楨凡早已經趴在了桌子上胡言亂語，李東國在一邊又是拿毛巾又是給準備垃圾桶，活像個持家的小媳婦。
姜俊昊酒品不錯，即便也會跟喝醉的人一樣反應遲鈍、頭重腳輕，卻能保持最基本的清醒。他坐到李楨凡身旁，只是和李東國點頭示意，然後便仔細聽這位導演的胡言亂語。李楨凡口舌不清，說出來的東西叫人只能一知半解，大部分和他首部作品的不溫不火與這部作品有大熱先兆的人情冷暖有關，偶爾吐出幾個髒字發音不清，聽着好笑，仔細一品卻還是透着股辛酸。
熱鬧的慶功會一直持續到凌晨才宣告結束，姜俊昊出了烤肉店被夜風一吹，只覺得清醒許多。一直都沒有喝酒的金永旭在馬路邊兒上幫忙叫車，扶着醉鬼們一個個上車，親力親爲。李東國走到姜俊昊身邊，遞過來一支菸。
姜俊昊沒拒絕，揹着風點上，吸了一口，還有些昏沉的腦袋又清醒了幾分。
“其實劇組上下都挺喜歡你。”李東國沒來由的說道。
姜俊昊笑了下，玩笑道：“一說這事兒我還好奇，剛開始排練對白的時候，我都已經準備好面對那些對偶像有偏見的人了，結果卻一個沒有，做了無用功。到現在都不知道爲什麼，難道是我天生招人喜歡？”
李東國不爲這玩笑所動，搖頭道：“不是，其實是因爲你拿到影帝那年，有些話說到了我們的心坎裡。”
姜俊昊收斂了笑容，嚴肅起來。
他蹲下身，繼續道，“那個‘飯桌論’我第一次聽到的時候還以爲你是謙虛，緊接着在一次飯局上我接觸了你們劇組的燈光師，他說你雖然爲人可能不謙虛，但品行不壞，很多事兒看在眼裡便能記在心上。其實在這個圈子裡，很多口碑和評價都是這麼一點一點做出來的，報紙、報導都是些有今天沒明天的東西，只有這份口碑能保持下去。”
李東國扔掉菸頭，站起身，看向姜俊昊笑着道：“堅持下去，等這份口碑有了，坐實了，人氣什麼的就不那麼重要了。”
姜俊昊苦笑道：“我都不知道我什麼時候能再演戲了。”
李東國大手一揮，大包大攬：“我還能做五年，到時候就算是全韓國都沒製作人肯用你，我也用你。”
兩人相視一笑。
在這個魚龍混雜的圈子裡沒有無緣無故的愛恨情仇，正如李東國話中口碑一樣，人脈也是需要一點一點做出來的，幾乎從沒刻意鑽營這一切的姜俊昊的確是圈內孤僻的典範，很多人都說他看起來像是樸信陽，這個實打實鑿的戲瘋子讓韓國導演們愛不釋手，但除了與之合作過的導演和演員在圈內便沒什麼朋友，人脈凋零到讓人髮指的程度。
當年樸信陽因爲片酬過高被韓國三大電視臺之一的kbs封殺，圈內掌握資源的頭面人物都默認了此事，似乎是想給他一點教訓。但沉寂了不到一年的樸信陽便再次出現在電視熒幕上，以jīng彩的演技成爲了那一年的無冕之王，爲諸多圈內人上演了一幕實力與權力的jīng彩對抗，就連被新聞誤導導致i樸信陽的粉絲們都必須承認，孤僻的人，或許真有這種孤僻的資本。
車上，見姜俊昊沒有休息的意思，金永旭也打開了話匣子，“你剛纔和李東國都聊了些什麼？”
姜俊昊笑着反問，“哥，你是不是擔心我處理不好這些人和事兒？”
金永旭也不客套，直白道：“你小子跟着我這幾年就從沒在這方面下過功夫，人脈其實就是一個個小圈子，小圈子裡還有小圈子，一環套一環，做到脈絡清晰了那才叫人脈。”
姜俊昊連忙道：“你也別給我講課，有了經紀人，這些都交給你處理。”
金永旭嘆了口氣，看了後視鏡中那個好像很無所謂的傢伙一眼，無奈的道：“早晚有一天這些都要你自己處理，你現在已經差不多到這個高度了，如果還是我出馬，會顯得很沒誠意。”
姜俊昊打趣道：“哥，你這是擔心自己要失業了？”
金永旭怒道：“去，沒工夫跟你開玩笑。”
姜俊昊自顧自的笑了會兒，打開一側的車窗，夜風吹過，越發醒神，“其實李東國擔心我會成爲第二個樸信陽。”
聽到這個名字，金永旭本能的皺了眉頭。
“他是真的多慮了，什麼時候該做什麼事兒，這一點我還是很清楚的。再說，樸信陽演技再好，也永遠都紅不到美國去，我這還有免死金牌在。”
聽到這好像不以爲意的說辭，金永旭嘆息一聲，再說不出話來。
回到漢江別墅，夜sè依舊濃重，停好了車，看着這毫無燈火別墅，姜俊昊問了句，“哥，這麼晚了還要趕回去？”
金永旭憨厚笑道：“若然過兩天要去rì本出差，現在估計還在等我。”
姜俊昊擠兌着道：“那到是我多嘴了，快回去，耽誤了正事兒，下次見到若然姐他一定給我小鞋穿。”
金永旭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正要出門，卻被姜俊昊叫住，“哥，這幾天也沒什麼事兒，你也別往我這趕了。這車借給你，正好帶若然姐到處玩玩。”
話音剛落姜俊昊就丟了一把鑰匙過來，金永旭接住鑰匙，看着上面顯眼的奔馳標誌，自嘲的道：“要是讓她坐好車坐上癮了怎麼辦？”
姜俊昊小氣道：“快走，別想藉着這個讓我給你漲提成。”
聽到這話，金永旭也不生氣，上了車，開出車庫，還不忘落下車窗探出頭想要和姜俊昊揮揮手。結果映入眼簾的卻是緩緩落下的車庫門，看着這棟依舊沒有點亮燈火的房子，他突然覺得那麼多收入頗高藝人說羨慕現在的偶像組合也並非是無稽之談。
一直到駛出第一個轉角，金永旭才搖了搖頭，一心只往家中趕去。
出了別墅區，紅sè的奔馳slr一路疾馳，好車的確能給男人帶來與衆不同的感覺，雖然大部分還是源於車的外表光鮮亮麗，但這就跟希望自己的女人漂亮一些沒什麼兩樣。褲兜裡的手機響了起來，金永旭放慢了車速，看了一眼屏幕上的號碼，這才接了起來。
“後悔了？後悔我也不會把車給你送回去。”
金永旭笑着調侃道，話筒的那頭卻久久無聲，金永旭心中咯噔一下，猛地踩下剎車，刺耳的摩擦聲在夜空中傳播開來。
“我現在就回去，你……”剩下的話金永旭沒說出來，因爲姜俊昊在聚會上表現十分正常，居然讓金永旭忽略了他在觀影時的異常，此時突然想起來，足以讓人驚出一身冷汗。
“不用了。”姜俊昊迴應道，“就是想拜託哥一點事。”
“你說。”金永旭一邊應着，一邊把車子在馬路zhōng yāng違規掉了頭。
“心理醫生，有可能的話幫我找一個。”
聞言，金永旭愕然，更加焦急地問道：“怎麼？是更嚴重了麼？”
話筒那頭的姜俊昊平靜道：“不是，只是我不想再傷害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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