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醒來的時候,我發現我正騎在一匹馬上。
這是一匹棗紅馬,馬耳像一個“八”字,很威武地支在頭上;鬃毛修剪得十分整齊,溫順地拂在馬背上。這匹馬配的是一副華麗的雕金繡錦的鞍轡,在馬頭上還點綴着一朵碩大的絨球,馬頸下面吊着幾個金黃的鈴鐺。
我不知道這會不會就是傳說中的大宛馬,但是我知道這匹馬一定很名貴。
然而,名貴的並不只是馬。我發現我身上的衣着也很不一般:戴着沉重的頭盔,取下來一看,那是一頂白銀鑲邊的純金盔,刺尖的盔頂上飄着一朵碩大的紅纓,額頂還鑲嵌着一塊方方正正的白玉,盔裡襯底的是名貴的白狐皮;身上是一副同樣金光閃閃的寶甲,雙肩各裝飾着一隻張牙舞爪的獅子;胸前是一塊閃着寒光的銅鏡,腰間繫着一條嵌滿玉石的獅蠻玉帶,還披着一件柔軟的猩紅色大髦;腳上是一雙結實、軟和的黑牛皮長桶靴子。我雖然對古董一竅不通,不知道這身行頭倒底價值幾何,但我想要是把這身衣裝拿到國外拍賣的話,幾十百把萬美元是很有可能到手的。
可是奇怪的是,這一身盔甲應該說不會少於二三十斤重,但我這個文弱書生穿起來居然毫不費力。非但如此,我負擔着的還不只是這一套盔甲,在我的左腰間還佩着一柄長劍,劍柄是黑沉沉不知什麼樹木做成的,上面飄着一條長長的絲絛;劍鞘是正宗的綠鯊魚皮鞘,還鑲着幾顆珍貴的寶石。在右腰間則是兩個皮袋子,一個裝着一把黑漆漆的長弓,一個裝着幾十支寒滲滲的長箭。身後還有一枝足有兩米長的鐵槍,槍頭朝下,槍尖上又是一蓬碩大的絲繐。
這不就是電視裡面那些古代名將的裝扮嗎?我穿着這套衣服做什麼?難道是拍電視?
就在我低頭細細地打量自己的時候,一個很熟悉但不應該威嚴的聲音威嚴地,並且有些溫和地問道:“小樓校尉,你在想什麼呢?”
我連忙擡起頭,看看問話的人,不由得大吃一驚:這不是沙子嗎?!
沙子也騎着一匹馬,這馬是白色的,看上去比我騎的這匹更加威武。他穿的是一身華麗的絲綢長袍,紅色的綢緞上繡着團團大白的花朵,頭戴一個四方帽,帽子上鑲着一塊純白的寶玉;身披一件淡黃色的長髦,左腰下也掛着一柄長劍,鑲着白銀嵌着鑽石的銅劍靶,繡着金龍纏着紅絲的鯊皮鞘,再加上一條純絲綢的長穗,看上去比我的這柄還要名貴得多!但他的年齡好像要比我大一些,因爲他都留起鬍子了,在下巴下面飄着一團,還挺好看的——像電視《三國演義》裡的諸葛亮!
他目光炯炯有神,注視着我。
我一驚,正想說什麼,突然覺得頭腦裡一陣劇烈的昏眩,忍不住用手緊緊抱着頭,拼命忍耐那刀割般的頭痛。過了好一會兒,才終於回過神來——這個騎白馬的官員,原來就是奉命通南越的大漢中郎將唐蒙!我呢?原來我是奉皇上親自命令來保護他的大漢禁衛軍郎中、御前侍從校尉樓舉!
我打量着四周的地形,沒錯!我們前天才在巴郡南邊渡過了長江,現在正順着一條不大不小的河流往南行進。這一帶山很多,但都不高,可是坡度很陡。我回過頭,問一個走在我和唐蒙後面不遠的老者:“通譯,這地方叫什麼名字?”
這老者騎的是一匹黃馬,他是長安的商人,多年往來於蜀中、長安,販賣各種地方特產,會說南越十多個地方的方言,是長安城中能找到的唯一一個對我們有用的人,所以我們請他來做了我們這個隊伍的通譯,幫助我們和南越人交流。
通譯抹了一下自己那花白的鬍鬚,回答我的問話:“這兒是大婁山的餘脈,我們旁邊的這條江,就是牂柯江。再往南走半天,應該就可以到達南越最強大的一個國家——牂柯國了。牂柯國的國王姓竹,現任國王在幾十年前和我會過兩面,還有些交情,那時他被稱做竹冠太子,現在應該叫做竹冠王了。我們到他的國家裡面,應該會受到禮遇的。請兩位大人放心。”
唐蒙還在關心我剛纔的走神:“小樓校尉,剛纔你在想什麼呢,那麼專心?”
我答道:“哦,沒什麼,剛纔我有些走神,還有些頭痛,所以連自己也不知道我在想些什麼了。不過現在已經好些了。對了,將軍,要不要去前面探探情況?”
唐蒙點點頭:“畢竟這牂柯國也是一個國家,我們應該小心些,去探一探會穩當得多!”
我也點點頭,回頭對跟在通譯後面的一大羣武士叫道:“張牧、王闢甲!”
這羣武士名爲神衛軍,隨同我們南下的一共有一百人,都騎着高頭大馬,手持長槍大戟,腰帶寶劍彎弓,一個個剽悍有力,都是禁衛軍中精挑細選的高手組成的。聽到我的叫聲,兩個武士隊長應聲而出,策馬來到我們面前。
我吩咐道:“你們兩個,保護通譯到前面探探情況!注意,有什麼事要聽通譯的,不準和當地人發生衝突!有什麼情況都要及時回報!”
臉膛黑黑的張牧是通西域的名將張騫的同族,他大聲回答我:“是!絕不會出什麼問題!”然後面向通譯:“請,通譯大人!”
通譯一夾馬肚,策馬跑在前面。張牧和王闢甲跟在後面,三匹馬跑在山路上,一會兒便消失在了大山的背後。
我又向唐蒙道:“將軍,我們先上前面這座矮山休息一下,可好?”見他點了點頭,我便向神衛軍們一揮手,帶頭向矮山上跑去。
這座矮山光禿禿的,山頂全是隻有兩尺來高的茅草。我們一行人上了山,在山頂坐了下來。武士們圍着我和唐蒙坐成一個圓圈,拿出乾糧來,就着水壺吃起來。我和唐蒙也吃着乾糧,看着山下的牂柯江。從這兒我們還可以看到順着江邊奔跑的三個騎士,正向前方一座大山的背後馳去。
吃過乾糧,太陽就快要當頂了。我們的三個哨兵已經回來了,他們帶回來的消息說前方一切平安。於是我們的隊伍又出發了。
當太陽移到西邊的山頭上的時候,我們順着靜靜流淌的牂柯江,來到了一個山口。在這兒,我們遇到了一大羣山民的阻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