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朗的夜空,怎麼會有閃電?!
我急忙擡頭,發現唐蒙也緊張地注視着東邊的天空。
那道閃電,還沒有消逝。它離地不過三百丈高,正急速向東山深處劈去!我們還可以看到它梭形的身子,周身帶着的熾白的火焰,和長長的尾巴!
我急忙向東寨牆奔去,唐蒙緊跟在我的後面。
客館離東寨牆不到五百步,全速奔跑的我們很快便到了寨牆上。再擡頭看東天,那道閃電已經消失不在,可是更離奇的事情正在發生——
幾道暗紅色的光芒,射起在空中,光芒中,隱隱有十幾個影子,正挾着低層的轟轟聲,向着村寨中撲過來!我不由得緊緊握住了我一刻不離身的長劍。而就在這時,東山里又衝出一股金光!那是一股尖利的、無與倫比的金光,彷彿肩負着保家衛國重擔的戰士,伴着一聲尖銳的長嘯,正奮不顧身地撲向侵略自已家園的仇敵!
紅光和金光交相輝映,天邊一片光明!那風聲、尖嘯聲、轟轟聲也響成低低的一片。我們緊張地注視着,見那暗紅光束裡的影子,一個個掉落下去,紅光一束束消失在夜空。天空中只剩下一兩條紅光了,我也不由得舒出一口氣。
驀地,耳邊傳來唐蒙一聲輕輕的呼叫:“啊!”東山里又衝出幾束紅光,匯成一道明亮的光束,伴着低沉的風聲,一下子貫穿了那道金光!只聽到一聲低低的雷鳴,金光一下子消失了,而天空中的紅光也搖搖欲墜,終於都掉進了深邃、恐懼的東山里!
我們都被這奇異的景象驚得目瞪口呆,耳邊卻傳來喃喃的誦經聲和低低的飲泣聲。我回頭一看,才發現牂柯國的領袖們都來到了東牆上。竹冠王雙手合十,正低着頭唸經,和他一起唸的有大祭祀、大司衛和一位披着頭罩的婀娜女子。而另兩位也罩着頭巾的、稍胖的婦女則在哭泣。全場人中最獨特的是竹剛太子,他雙手緊握一柄鋥亮的長槍,手背上青筋暴起;剛毅的臉上,雙脣緊抿着,眼中噴涌着無比的怒火和深切的哀痛!
我側身到他身旁,伸手撫着他的左手背,他卻似毫無知覺。他身後一名侍衛輕輕扯了一下他的衣角,他仍然一動不動。我回頭看看唐蒙,卻發現他那深邃的眼中正飽含着殷殷的擔憂!
一向自詡智慧超羣的我,卻再弄不清這,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好大一會兒,竹冠王才結束了誦經,擡起了頭。他長嘆一口氣,對兩位還在哭泣的婦女道:“好了,該來的終於還是來了,你們就不要太傷心。一切就讓它順其自然,我們只要盡力了,結果就不要去想了吧。”
他轉向唐蒙,歉意地笑笑說:“唐將軍是天朝貴客,本來應該多留您住些日子,但我們國中有事,想必你們也看到了,怠慢的地方,還請多多原諒。你們明天一早就可以出發,向南穿越這片平壩子,翻過盡頭那座大山,就可以繼續向南邊的夜郎國去了。天時不早,將軍還是早些歇息吧。”
唐蒙不言,不笑,沉思着。
趁這個間隙,我忍不住問道:“尊敬的國王殿下,我想我們在貴國住了這幾天,應該算是朋友了吧。能告訴我們貴國遭遇了什麼事了嗎?”
竹冠王還沒有答話,大祭祀接過話頭道:“我們自己的事務,不能勞煩諸位解決。各位重任在肩,還是去完成你們的使命吧。只是千萬記着,不能接近東山,以免有什麼意外。”
我卻不願在他們有事的時候還置身事外,因爲我已經很清楚:這件事對牂柯國的頭領們一定很重要,他們遇上一個很大的難題了,甚至還可能是一場悲劇將要發生。我覺得我應該,而且能夠幫助他們。於是我爭論道:“大祭祀大人,如果我沒有看到今晚的一切,我想我們明天就會南下。但我已經知道,你們遇上了難題。而我們是朋友,爲朋友效命,那是我的夢想和榮幸。所以,我想我們應該留下來,和你們一起並肩作戰,而不是獨自離去。”
大祭祀搖搖頭:“事情也許不像你所想象的那樣。我們自已有能力解決我們的問題,而且既然我們是朋友,我們當然也就不希望你們被牽扯進這件事裡。你們知道過多其實真的沒什麼好處。你們身上有皇上交代的任務,還是南下吧。”
我還要力爭,卻聽唐蒙道:“王殿下,既然您執意要我們離開,那我們會在明天一早就離去的。我相信你們即便沒有我們的幫助,同樣能夠化險爲夷,保住這個美好的家園的。天時不早,也請殿下你們早些休息吧。”
竹冠王點點頭:“對不住的地方,請唐將軍一定不要見怪!”
唐蒙也點點頭,拉了我一把,拱手道:“告辭!”便向客館行去。
我跟在他後面,身後傳來大司衛堅決的自語聲:“我們一定要化險爲夷,保護家園。是的,一定要,一定能!”
我走過兩位哭泣的婦人身側,經過那位蒙面女郎的身畔。就在這時,一股微風吹來,撩起她臉上的紗巾,露出了一小截白晳秀麗的下巴。猛然間,我心中那種非常強烈的感覺又出現了——我似乎認得她。但我清楚地知道,我的的確確連她姓什麼叫什麼都不知道!
回到客館,已經是二更時分了,武士們都早早歇下了。稍事休息,我也睡下來。但我一點睡意也沒有,總是在想着剛剛看到的怪現象,想着牂柯國的領袖們,想着他們到底會遇上了什麼難題……翻來覆去地想了許久許久,仍然想不出個所以然。直到接將四更時分,我才昏沉沉地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