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店家所說,西涼的夜果真是很冷的。在進入西涼的前一天晚上古雨濛都沒有感覺到在西涼這個地方的晝夜溫差居然如此之大。裹着兩牀被褥的古雨濛依然覺得被褥裡彷彿有一臺電風扇在吹,冷颼颼的總是感覺不到溫暖。幸好房間內的溫度因爲加了一個爐子而逐漸升高,但是把窗戶開了一條縫隙之後卻讓寒風從窗戶的縫隙裡吹了進來,讓逐漸上升的室內溫度保持在那個不冷不熱的階段,令古雨濛十分懊惱。無奈之下,古雨濛只要穿好衣服抱着被褥鑽進了幽蘭的房間裡。兩個人暖被窩總比一個人暖被窩要舒服得多,尤其是兩個人擠在一起的時候互相擁抱,感受着對方的體溫時頓時覺得氣溫也沒有那麼低了。
如果就這樣睡着該多好。古雨濛心裡想,沒有煩惱沒有憂愁,不用爲柴米油鹽熱操心,更不用爲生命是否受到威脅而擔憂,每天如那位店家老闆一樣迎接着客人送走着客人,晚上的時候挨個提醒客人關好房門打開窗戶保持房間內通風,生活有滋有味。
過了很長時間古雨濛纔有了睡意,看着丫蛋發出均勻的呼吸,她真是羨慕她什麼都不用管,來到這世界上體驗一下生活之後再回到美團裡,尋找下一位宿主,然後告訴宿主該如何如何。白天該吃就吃該喝就喝,晚上倒頭就睡,做一個完全沒有良心的人。實際上古雨濛的確做不到那一點,她給自己算過命,算命先生說她就是一個操心的命,並且在二十歲的時候有一個大災。果然,一切已經發生的事情證明着算命先生爲古雨濛算的命還是挺準的。死了之後的古雨濛又在另外一個古雨濛的身體裡再一次復生,老天爺給了她一次機會並不是爲了證明算命先生所說的話就是對的。有的時候,古雨濛也在想來到這個世界的目的究竟是什麼。
把穿越這個問題上升到哲學高度的時候,瞬間把古雨濛已經醞釀得七七八八的睡意全都沖淡了,忽然又睡不着的她已經習慣在睡覺之前睜着眼睛看着上方的素雅的幔帳,想着過去的往事,憧憬着可能是美好的未來。想來想去,無非就是情和愛,無非就是活着和活着等待死去。
她有時候也在笑話自己,做了那麼多的事情彷彿每一件事情都是沒有意義的,若是讓事情按着本來的軌跡運行那這個世界發展到最後會是什麼樣子,會不會進化出文明,會不會如前世那樣先發明瞭交流電,然後再發明手機啊,電視啊,汽車啊,最後再發明出航天飛機……
到那時候,人們的夜生活就不再那麼無聊了吧,晚上睡覺的時候也許會看着電視劇,或者看一場晚會,或者聽一段郭德綱的相聲。總之,晚上一定沒有那麼無聊,尤其是在睡不着的時候。
門外傳來了幾聲沉悶的敲門聲。
手指關節叩在胡楊木門上的聲音顯得單調而乏味,幾聲輕響之後門外便傳來了店家的詢問聲:“貴客,請問可曾睡下?小的奉命送來了夜宵,剛剛烤出來的烤羊肉。”
古雨濛起身,打開了門,卻發現店家正站在自己原來的房門前敲門,哦,原來剛纔的敲門聲不是從這個門傳過來的。
店家看見古雨濛穿戴整齊地站在了這一個房間,便笑嘻嘻地把烤羊肉端了過來,“這是新拷出來的羊排,味道很好的,並不辣,這壺李杜是贈送的,如果不夠,可以自己去櫃檯下打酒。”
面對店家的客氣古雨濛都覺得有些不好意思,那一百兩金票是否能夠讓她們住上三五個月先不說,這一盤美味的烤羊排就足以對得起施捨出去的那一百兩金票。把烤羊排端進來之後店家又關心地問:“是不是房間裡不夠暖和?”
古雨濛微微一笑:“還可以,我只是來這邊和朋友聊聊天而已,身在他鄉,卻是有些睡不着了。”
“無妨,那李杜酒是我親自釀造,味道綿柔醇厚,喝了之後渾身舒爽,保證可以讓你睡上一個好覺,對了,馬上我就把另外兩盤烤羊排端過來,還有李杜酒,讓你的朋友每人都喝一點。”
“那就多謝了。”
古雨濛送走了店家之後便把幽蘭叫醒了。其實幽蘭在夢裡的時候便聞到了噴香的烤羊排的味道,迷迷糊糊之間也不知道是夢還是現實,在古雨濛叫她的時候她終於確認這不是夢,這是真實的現實。
抓起一個烤羊排就塞進了嘴裡之後,幽蘭又發現還有一壺西涼的好酒,那自然是不用客氣了,打開壺塞之後咕嚕地喝了一口,便覺得渾身的血液彷彿都再次流通了起來。
古雨濛還沒有開始吃,她來到隔壁的房間裡把元昊和胭脂都叫了過來,大家一起吃個夜宵,聊聊天。
到了隔壁房間之後發現他們其實也沒有睡着,因爲元昊和胭脂和古雨濛一樣都是單獨的一個房間,所以在睡覺的時候都覺得有些無聊。原本已經習慣了幾個人擠在一起休息的,現在忽然分開了,倒是覺得有些不太習慣。
過了一會兒,店家果真又送來了兩大盤烤羊排,在寒暄了幾句之後,店家笑着離開了。幽蘭的房間裡頓時被一股濃濃的烤羊肉的香味充斥着,本來不太餓的元昊也都覺得胃口大開。
“西涼的羊都是放羊的,如北齊一樣,但是西涼的水草要比北齊的水草更加肥沃,所以放羊出來的牛羊自然是更加的肥。”元昊咬了一口羊排,又喝了一口李杜,評價起羊肉來頭頭是道,彷彿他是一個吃羊肉的專家一樣。
到了十二點之後的古雨濛並不習慣於吃夜宵,但是今晚她料到了自己可能會睡不着,而且她的心裡還有一些事情需要解決,所以她才提前向店家要了夜宵。但是她光吃羊肉,不喝酒。
胭脂在喝了一口酒之後說道:“這酒味道真濃,後勁應該挺大的,大周就沒有這種酒,大周的酒度數都很低,喝起來沒有什麼勁。倒是西涼這兒的酒讓我想起了雨濛的洋河。”
“洋河是什麼?”元昊奇怪地問,“是一條河嗎?”
“洋河是一種酒,產自蘇北。”幽蘭解釋道,“你不要問蘇北在哪了,告訴你你也不知道。反正就是一種酒,味道很香的。”
古雨濛擦了擦手上的油膩:“白落花一直跟着我們,我們應該怎麼辦?四鷹沒有住在這家客棧裡,如果又遇到什麼問題,會不會來不及?”
古雨濛的擔心不無道理,爲了儘量讓四鷹不暴露自己,四鷹挑選了這家客棧對面的一家客棧住了下來,窗戶打開之後正好可以看見四鷹等人所住房間的窗戶,如果有需要,四鷹可以直接從房頂上跳過來。其實古雨濛的心裡對處理白落花等人已經有了想法,只是不知道她們那麼賴着自己到底是好事還是壞事。不管如何,從薛美人拿着匕首逼着古雨濛承認自己是巫女的時候,古雨濛就對白落花和本來就印象不好的白瑞產生了反感。
這兩三年以來拿和刀逼着古雨濛的人都沒有好下場,薛美人是唯一一個逼着古雨濛之後還能活着的人,也許這就是她的造化。其實古雨濛也不想再傷人了,在她的生命裡並不是以傷人而尋找存在感的,大多數情況下古雨濛依然想着交更多的朋友,瞭解更多的信息。
總是有一些人不能夠讓古雨濛逍遙自在的活着,爲了生存下去而逼不得已纔出手的古雨濛現在卻惹了一身的麻煩。
“以我看,我們連續住下去,然後挑選一個夜晚,趁機溜走,反正我們也不差店家的房錢。”
幽蘭的話正符合古雨濛心中所想,這是最直接有效的辦法,也是最穩妥的辦法:悄無聲息地走,不帶走任何羊排。但是元昊卻是持反對意見。他是軍人出神,軍人敏銳的嗅覺讓他在一進這家店的時候就感覺到了一絲危險的氣息,所以在古雨濛和店家談話的時候他沉默不語,其實他是在觀察店家的一舉一動。
但是他沒有看出店家老闆有任何問題,甚至他都懷疑是不是自己的感知退化了。店家是一個老實,或者說店家可能是一個老實人。從店家的一舉一動都能判斷出來,店家對他們沒有什麼威脅,至少目前元昊是那麼認爲的。但是他的危險感又是從何而來?
當初在鍋盔山中的時候元昊就感覺到了一絲危險的氣息,可是當古雨濛出現在他身後的時候他在懷疑是不是自己的感知能力有了退化,是因爲久而沒有練習還是別的原因,他不知道,但是他知道的是,那股危險的感覺依然存在,並沒有消除。
所以,他不贊成是因爲他也不知道走出這家店之後這種感覺會消失還是會增強,如果是消失那自然是好,如果增強了呢?那他元昊以一人之力如何保護幽蘭和古雨濛的安全?
現在是在西涼,不是在北齊。在西涼的元昊沒有十萬鎮北軍可以供他調遣,所以,他不能夠就那麼輕率地走出這家店,至少在這家店裡,他有信心能夠把危險消除。
見大家的意見不統一,古雨濛只好說道:“好吧,那就再等等看,反正我們並沒有什麼目的地,就算是來旅遊的,也是要在這裡多住幾天的,反正這裡是西涼和北齊的‘中間地帶’,我們進可去丘城,退可以回到那片荒山野嶺之中,反正餓不死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