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忽然都變的模糊,薛慕雲腦中嗡嗡的響,聽不清林飄雲說了些什麼。侍衛上前捉住他,衣裳被扯的亂七八糟,那身裝扮驟然變的可笑起來,剛纔惑人的模樣現在卻變的像個瘋子。冰冷的鐵鏈套上脖子,讓他清醒了幾分。屋裡的人都散去,林飄雲居高臨下的看着他:“從來沒有人令我如此失望。”
身體中最後一絲力氣都被抽走,連跪在那裡的力氣都沒有了。他知道,他早就該知道。是啊,飄雲這麼聰明,怎麼會被自己的把戲騙過?想到這裡,頓時覺得欲哭無淚。苦笑這擡頭說:“你要怎麼懲罰我沒關係,這件事風不知情。”
“哼!到現在你還執迷不悟!”
“真的!”薛慕雲激動的掙扎起來,把遇到青鸞的事源源本本的說出來,最後說:“我真的以爲那是假死的迷藥,所以次投到你酒杯裡。”他的聲音低下去:“怎麼說你也是櫻最愛的人,還教導過我多年,我怎麼可能真的殺你。”
林飄雲神色稍微緩和:“我可以相信你是不知情的,風千動絕不可能不知道,否則他今晚怎麼會不來?”
薛慕雲想起風千動答應一會要過來,還是沒有人影,心裡又焦急起來,仍然解釋說:“風真的生病了,大夫去看過的。你如果不信,可以去看看。”
“好。”林飄雲解下他的鐵鏈:“那我們就去看看風千動說什麼。”
一行人來到薛慕雲住處,侍衛們仍在嚴格巡邏,看見大王來了,趕忙停下施禮。
林飄雲點點頭:“有什麼動靜?”
爲首那人說:“回大王,除了老顧來熬過藥,再沒有人來。”
“很好,去吧。”
推開院門,遠遠看着屋裡還亮着燈,薛慕雲稍微鬆了口氣,三步並做兩步趕上前。臥室裡靜悄悄的,風千動面向牆邊躺着,似乎在熟睡。
“風,你感覺怎麼樣了?飄雲要找你談談。”
沒有回答,也沒有任何動靜。薛慕雲一陣恐慌,猛的掀開被子:“風!你……”一剎那,魂飛魄散!
“怎麼了?”林飄雲一把推開他,也楞了一下。
牀上的人七竅流血,面容扭曲,已經僵硬多時。
“來人!”林飄雲喝道:“這是怎麼回事!”
侍衛首領連滾帶爬的撲進來:“大王,真的只有老顧來過!小人要是有半句謊言,任憑大王處置!”
“老顧?”林飄雲眉心擰起來,盯着那具屍體看了一眼,吩咐說:“把他的衣服脫下來。”
“是!”那冷硬的屍體衣服實在難脫,最後用刀割碎了才剝光。跳動的燭光下,青紫的身體一目瞭然,那人腿上並沒有什麼殘疾。
薛慕雲這時纔回過神,他只看了一眼就搖頭說:“他不是風!”
“你確定?”
“嗯。”
林飄雲側頭問:“老顧離開多久了?”
侍衛首領想了想說:“兩個小時左右了,薛王后剛走不多久他就走了。他說雪域王服了藥,要休息一會,我們還看到雪域王在裡屋門口跟他說了幾句話。”
江曲盛在一邊說:“那快去找老顧來!”
林飄雲擺擺手,指着牀上的人說:“他就是老顧,走的那人是風千動。”
“不可能!”薛慕雲和江曲盛一齊反駁。江曲盛是不相信這人是那殘廢老頭,薛慕雲卻是不相信風千動就這樣逃走。
林飄雲嘆了口氣說:“你仔細看看他腿上的關節。”
江曲盛上前一看,那人的腿雖然沒有殘疾,但關節的形狀卻有點奇怪,像是長期壓迫導致的變形。他不由的一凜,雪域竟有這樣的人潛入,實在是恐怖。
林飄雲沉聲說:“全城戒嚴,搜查風千動的下落,只要發現了,不管死活都給我帶回來!”
薛慕雲臉色慘白,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林飄雲眉頭一皺,又說 :“趕快通知攻打朔漠的部隊,快速前進,爭取在雪域軍到達之前拿下朔漠!”
江曲盛說:“這恐怕很困難。”
林飄雲說:“我知道,但是如果風千動逃走,我們再失去朔漠,以後就沒有戰馬來源了!”
江曲盛這才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連忙應道:“是!不如我帶一支部隊增援。”
林飄雲思忖片刻,搖頭說:“你現在去也來不及。何況,天齊現在也不宜調動太多兵馬,若是國內空虛,雪域恐怕會乘機偷襲。”
江曲盛沉默了,他們這些遊戲玩家構成的國家,畢竟不同於真正的社會模式,最重要的一點就是國民年齡層次分佈很不平衡。他們大部分都是青少年,有一部分中年人,很少的老年人,最缺乏的是兒童和嬰幼兒。如果和平發展,那到沒什麼,但是戰爭時期弊端就顯露出來:沒有兵源補充!
從來到這裡第一年,林飄雲就鼓勵生育,可是自然養育孩子是一個漫長的過程,最少也要十幾年,如果這個時候再大量徵兵,那麼很容易把天齊推到危險的境地,所以林飄雲一直避免正面作戰。雪域則不同,他們有上千年的穩定發展,而且佔據了對他們有利地形,涼穹一役雖然失利,但沒有動搖他們的根基。現在的情況,如果雪域要反撲,那麼硬仗勢必難免。
看江曲盛一臉沉重的樣子,林飄雲安慰說:“我們只是在做壞的打算,實際上雪域和我們各佔優勢,我們還佔據他們的首都,風千動不敢輕舉妄動的。但是他們派出的間諜一定要查出來,這個老顧在王宮工作多久了?他要是對我們的食物下毒那將是什麼後果!”想了想又說:“王宮裡一切事物都是蕊月親自安排,下面負責人事的總管是聶翔,你去找他查查這個老顧是怎麼安排進來的,還有他那些‘家人’恐怕也是爲他做掩護的,不能放過!”
江曲盛答應一聲:“是!”給那些侍衛使個眼色,一齊退出去了。
“小薛?小薛!”林飄雲呼喚幾聲,不見他回答。抓住他肩膀用力晃了幾下:“聽到我說話沒有!”
“風真的走了?”薛慕雲茫然轉過臉來,瞳孔裡沒有焦距。
林飄雲大喝:“他走了!他扔下你自己走了!你現在都明白了吧!”
“不會的!不會的!”薛慕雲猛力掙扎起來:“放開我!我去找他!”
啪!林飄雲重重打了他一巴掌:“你給我冷靜一下,他都要害死你啊,你還去找他?”
“他要害死我?”薛慕雲奇怪的看着林飄雲,臉上指痕凸起都絲毫未覺。
“你難道從來沒想過,給我下毒是什麼罪名!”林飄雲一字一句的說:“哪怕是假死的迷藥,我如果真有什麼事,你都來不及解釋就會被當即誅殺!”
“下毒……”薛慕雲喃喃的說:“我給你下毒……”今天發生的一幕幕重現眼前,他終於明白過來了,卻輕輕一笑:“是啊,我給天齊王下毒……飄雲,你爲什麼不殺我?即使沒有得逞,這也是死罪吧?你一向嚴格執法,快殺了我吧!”
林飄雲冷冷的看着他:“如果換了別人,有十個我也早殺了!但你是唯一的例外。”
“爲什麼?”
“因爲櫻。”林飄雲仰頭深吸了口氣:“你知道櫻倒在我懷裡的時候說了什麼?她說‘爲你而死,死得其所’。我的所有朋友裡她最柔弱,卻因我而死。我發誓一定要好好保護你,不讓遺憾重演。”
想到許嫩櫻,悲苦一齊涌上心頭,薛慕雲再也支持不住,一口血噴了出來,身子往後倒下去。
“小薛!”林飄雲趕忙扶住他,見他面色慘白,呼吸微弱,冷汗從額頭滲出來,忙搭上脈門一試,只覺內息亂竄,竟十分強勁。眼看他脣邊猩紅的血沫流成小溪,分明是受了內傷。不敢遲疑,就地盤膝坐下,雙掌帖上他背心靈臺穴,內力緩緩透出,一面護住他心脈,一面引導他紛雜的真氣歸入經脈。風千動傳授給薛慕雲的內功和林飄雲所習的不甚相同,幸好他最初打通經脈時的方法是林飄雲指導的,現在才能進行下去。
運轉一個周天下來,林飄雲也疲憊不堪,睜眼一看,窗子已經透進微光。薛慕雲暫時脫離危險,只是內傷過重,還在昏迷中。把他放到牀上安頓好了,推開門卻看到江曲盛立在門口,看樣子是守了一夜。
林飄雲打起精神來問他:“查的怎麼樣?”
江曲盛搖搖頭說:“全城已經搜遍,沒有找到風千動。這幾天進出六合的人太多,追查起來難度很大。死的這個人叫顧末,聶翔那裡查到的記錄是三年前,宮裡招募當差的人時帶進來的。這裡有他原來的鄰居的證詞,說他最少在六合住過一年或以上,所以才放心錄用。進宮以後分配在雜役那裡,平常很少有機會接近廚房。跟他接觸過的人不多,不過都說他脾氣挺好,不喜歡說話,雖然有殘疾,但是幹活挺利索,沒出過什麼差錯。昨天就在他出事前後,他的家人一齊自盡了。”
林飄雲皺着眉說:“這次挑廚子,也考慮過掉包的問題,最終選上他是因爲一方面他有家人在這裡,一方面他身形跟風千動相差很遠。沒想到還是讓他們得逞!”
江曲盛說:“他潛入天齊最少四年,也就是說風千動剛跟薛慕雲結婚,甚至是更早的時候雪域就派出間諜了。”
“是啊。”林飄雲說:“那時候我們剛來這裡,秩序很混亂,正是安插間諜的好時機。算來算去,我還是低估了風千動的能力。”
江曲盛安慰他說:“也不要把他想的太厲害,涼穹之戰他不就大敗而逃,還差點丟了命。”
“涼穹這次是出其不意纔打贏的,就算真的殺了他,情況也未必樂觀。現在冬天快到了,咱們的士兵不耐冷,戰鬥力一定會降低。沒有這個人質在手裡,亦玄要堅守下去也是件吃力的事。”
江曲盛點頭說:“的確是這樣,不過只要守住索侖山,涼穹城的問題就不大。現在關鍵是要把這些間諜查出來。”
林飄雲揉揉額頭說:“你有什麼好辦法?”
江曲盛說:“他們畢竟不是咱們那個時代的人,再怎麼僞裝也肯定有很多事不知道。照這個方法,把身邊的人捋一遍就差不多。”
林飄雲說:“好,就照你說的吧。”回頭看看又說:“小薛傷的很厲害,一會讓方朗過來看看吧。”
江曲盛猶豫一下,還是說:“好,那我這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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