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爲表面上還維持着大楚國修真界大宗門聲勢的長清門,這次掌門更迭除了第一時間通告門下弟子盡知外,並依照慣例對其他大中型宗門發出信息。
五天時間足夠馬齊暉融合奪舍後的身體,對於長清門當家老祖清風子突發暗招,更換宗門掌門一事,他恨得牙癢癢,內心憤怒達到無以復加的程度。
一邊受到古云的脅迫,被逼在沈如嫣靈位前跪守一天,接受恥辱帶來的刮骨痛意。一邊被清風子釜底抽薪,徹底將馬家打入十八層地獄。這一切都是因爲自己傷勢太重,境界跌落造成的。
“我爲長清門出生入死,這一戰苦鬥三名元嬰修士,更是遇上落荒而逃的千縱山當家老祖賀泯,不得已落得元嬰出竅的悲慘下場。可是你們居然無恥地落井下石,想要看我笑話,沒門!長清門遲早是我的,是屬於馬家的!”
洞府內,馬齊暉揹負雙手在踱步,身形在紫色幽光裡忽閃忽閃,顯得極盡詭異。
拿出一枚傳音符,馬齊暉仔細斟酌一番,將內容烙印在其中。他不是莽撞之輩,表面上沒有絲毫怨言,對於清風子的決定一百個贊成,甚至還認爲對古云的獎勵太少,還要追加更大的榮譽。
輕輕捏碎給清風子言不由衷的傳音符,他臉上的笑容很陰森。小不忍則亂大謀,這一次潛伏的時間或許更長,但他有思想準備。
“老祖,該實現諾言的時候了!”
古云冷漠的聲音好似一個毒針驚起馬齊暉的噩夢,將他原本惡劣的心情攪動,渾身頻頻顫慄。
“我言出必行,放心!”
馬齊暉揮手掃開禁制,緩緩走出洞府,便看到古云一副欠扁的蔑視神態,哪裡將自己放在眼裡。好不容易壓制的怒火瞬間點燃,深呼吸一口氣哼道。
“你目無尊長,以下犯上,遲早要爲此吞下苦果!馬家在長清門有數百弟子,莫非都要被你趕盡殺絕!”
古云掃視馬齊暉一眼,冷然說道:“聽說過‘報應’這個詞沒有!長清門有多少修士身處馬家淫威之下,戰戰兢兢地過日子,那些死在你施展的陰謀裡的人還少嗎?經過這次教訓,馬家弟子如果還不知道自愛,我不在乎敲打一二!”
說完,他身形飄動,筆直飛往紅葉谷,將幾乎氣暈的馬齊暉甩在身後。
修真界規矩繁多,最重要的一條便是強者爲王,實力爲尊。在絕對實力面前,沒有永遠的敵人,唯有永遠的利益。
古云知道,除了有實力與自己一較高下心有不甘的馬家家族馬齊暉,馬家其他修士經過這次震盪,心中的恐懼遠比怒火要大。畢竟在長生之路的生死麪前,家族或者宗門榮耀都在其次。
離紅葉谷越近,古云的心情越沉重。世人對於自己無能爲力的痛苦往往說做是天意所爲,來以此安慰自己。
“真的有‘天道’存在嗎?浩靈大陸修士加凡人無窮盡,‘天道’管得過來嗎?終有一天,我要掀開‘天道’的神秘面紗!”
他在自語中臨近紅葉谷上空,這裡顯得出奇的寧靜,一片片紅葉在枝頭掙扎,始終不肯落下,彷彿知道今日不比尋常。
深秋,陰冷的天氣逐漸增多,今天更是昏暗。往日應該掛在斜上方的太陽或許喝多了,不知躲在那個地方酣睡,將一份壓抑留在天地間。
“師姐!也不知你是否進入輪迴,投身到哪處富貴人家,但我帶來了馬家罪魁禍首,希望你在天之靈能夠獲得少許安慰!”
輕輕飄落在紅葉谷,古云看着自己親手爲沈如嫣選擇的墓地,神情很是寂寥地喃喃輕語。
修真者必須慧劍斬情絲,徹底清除自己的七情六慾,方可在修練中逆流而上,感悟道之真諦,但真正懂得放棄自己情感的修士又有多少呢!
沈如嫣的駕鶴西去,餘依依的不知所蹤,卻是將古云心中的男女情絲斬斷。只不過他心中還有着對於冷淡處置趙飛燕示好的歉意,也有對長清門老祖曾經的知遇救命之恩的感激,更有對沉睡中的妙仙這位紅顏知己的牽掛。
碎嬰化神之時,對於道心的選擇極爲重要。心中有情便有牽掛,根本無法達到心靜如水的渾然天成狀態,對此古云心知肚明。
“我的情自會一刀刀地逐個斬落,卻不知無情物最終會是什麼結局!”
右手輕輕觸摸着沈如嫣的靈牌,古云心中思緒萬千。如果沈如嫣還活着,他知道自己絕對會選擇與對方在一起雙修而行,至於日後的事情就留給日後再解決。
秋風乍起,將山谷內最後幾片頑強的紅葉吹落,彷彿預示着這段沒有結果感情的最終結束。
一片紅葉飄飄灑灑,輕巧地落在古云肩頭。將紅葉捏住,有一種刺手的乾枯,只需他稍稍加力,紅葉便會悄然碎裂,重新融入泥土裡,進入屬於它自己的輪迴。
半空中,馬齊暉的身影姍姍到來。他極爲謹慎地掃視四周,確信此地沒有其他修士的氣息存在,緩緩落在古云身邊。
換作是他人,奪舍後必定會在洞府里加緊恢復,爭取早日回到原先境界。而馬齊暉身爲長清門第二元嬰老祖,今天卻要在宗門金丹長老的逼迫下到此跪守。
這股怨氣與恨意的混合體越來越濃,以至於他極盡壓制,卻還是流露在臉上。
“你確信此地沒有宗門其他修士?我馬齊暉栽在你的手上,但不能被其他人看笑話,否則對長清門聲譽是個嚴重的影響。你要作爲一個損害長清門的罪人!”
怨氣與怒意之濃,在馬齊暉身體外隱隱形成一股無色的氣流,緩緩地輕吻他每一寸肌膚。
嘴角連連搐動,他心中還期盼着有那麼一絲絲的奇蹟,古云突然改變主意,放自己一馬。
古云捏住紅葉的手伸開,一搓之下,紅葉化作無數殘片,輕飄飄地先後落地。
“看見沒有,連它也累了,等着明年的重新開始!你若想與它一樣,開始新的輪迴之旅,我不介意!”
冷冷說完,古云讓開幾步,爲馬齊暉留下足夠的空見跪守沈如嫣靈位。對方迫害沈如嫣是因,今天被自己懲罰跪守一天便是果,這份因果既然圓滿,他不會輕言罷手。
“如果不是清風子暗中支撐,他有何膽量在長清門胡作非爲!想不到馬家上下數百修士,竟然比不過古云一人在清風子心中的分量!清風子,馬家與你勢不兩立!”
馬齊暉也是言出必行,毫不猶豫地撲通跪下。這一跪,使他的屈辱與怨恨達到最巔峰,連同長清門當家老祖清風子一起暗中詛咒。
他知道,以自己實力永遠不可能滅殺清風子,但他有一個巨大的優勢,那就是尚且有七百餘年的壽元可用,足以熬死對方。
除非發生奇蹟,馬齊暉將牢牢佔據長清門第二元嬰老祖的位置,到那時,他會自動晉升爲當家老祖,一切都將掌握在自己手中。
正是這些動力在支撐着馬齊暉崩潰的尊嚴,他冷冷地看着面前沈如嫣的靈牌,心中已是決定要將沈家所有修士連根拔起並盡情羞辱,讓他們知道與自己爲敵的下場。
秋風很涼,紅葉谷的溼氣也重,加之今天氣候異常,不到一炷香的功夫,谷底便積累衆多的潮溼霧氣。
兩人一跪一立,皆是默默看着沈如嫣微微閃跳靈光的牌位。話不投機半句多,雙方想法不謀而合。
知曉古云與馬齊暉達成這個協議的還有第三人,那就是長清門當家老祖清風子。他此刻正站在玉流峰山頂的木樓窗前,注視着陷入霧氣的紅葉谷。
元嬰初期巔峰老祖的戰力加上馬家數百弟子是宗門一大財富,在他心中原本絕不會同意古云以此來羞辱馬齊暉。
“根據駐守小龍山礦金丹長老畢欲鳴所言,古云全憑自身實力,滅殺千縱山元嬰中期老怪遊淡兮,並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活捉十七名兩大宗門的敵襲金丹修士,將餘下之人一起掃除。這份潛力對於長清門來說尤爲珍貴,我只有賭一次自己的眼光了!”
清風子單手按在窗臺,眼中猶豫掙扎的神情很是明顯。
對於這次反圍剿的獵鼠行動,清風子實在找不出一名比古云更合適的宗門修士。連他自己也猜不透古云到底還有哪些秘密隱藏,自身最大的戰力達到何等境界,他憑藉的是一份直覺。
趙飛燕將古云收編三名金丹後期散修加入長清門的全過程詳細地彙報過,那份震驚給清風子造成的衝擊相當大。
修士魂魄上種下禁制,這只是上古時期流傳過的故事,在如今靈脈日益衰敗的修真界,早已絕跡。
“精通巫族煉魂之術,能隨手招來禁制困敵!他的經歷必定神奇,福緣必定厚重!古云,我不會讓你離開長清門的!”
天色已暗,清風子緩緩收回眼光,轉身離開窗前。
紅葉谷內霧氣瀰漫,長清門的高階修士如果不以神識掃視,絕不會發現山谷裡有兩個人默默地矗立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