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我說不呢？”北辰逸挑了挑眉，凝着那雙桃花目，雙眸含情。
“你可知道當我聽說你已經不在之時我有多害怕，又知曉我找你找了辛苦，我曾發過誓，只要找到你，這一輩子，都不會再放手。”
從來不知曉原來他也會落淚，那眼淚卻是沾在了睫上，晶瑩剔透，在日頭下，發出璀璨的光來。
“曾經你是我的皇嫂，我什麼都做不了，但是如今你不是了，如今你是漠北九郡主，你的新身份，我會好好保護，連帶着，你的人。你便不能給我一遭機會麼？”
這該是算作表明心跡吧，那一年她以皇后的身份坐在北辰夜的身邊，他從那燈火闌珊處遙望，便是那一眼，她的眉眼，便落入了他的心底，從此，再也沒有辦法忘掉。
似乎也是從那時起，他便在不斷的‘搶着’她的東西，她的座位，她的牀榻，然，在這場沒有硝煙的‘戰爭’中，他卻永遠是輸家，只因在初識的那一霎那，他便將最真的心交了出去，以至於，再也收不回來。
分開的日子他時常會想，想念她的音容笑貌，卻慢慢發現，其實在他的記憶力，她的笑容是極少的，哪怕是開懷了，也只是淡淡的笑。
明明有着至高無上的身份，但是心中的苦，無人訴說。
他心疼她，心疼，每每想起都會心疼。
已經錯過了太多，如今，他怎麼捨得再放她走，哪怕現在讓她怨恨，他也願意，願意用今後的日子加倍對她好。
“你當真不放我走？”
他的神情那樣的悲涼，周身，都染上了蒼涼的氣息，重陽微微仰首，眼眶中，有溫熱的液體涌出，卻被她生生逼了回去。
“是，除非我死。”他點頭，目光堅定。
幾乎是心思微動了，重陽微微偏了偏頭深深呼出一口氣來，目光落向身後的霧氣當中，低聲道：“不必你死，若是非要我回北辰，那我寧願就此死去。”
言畢，微微閉上雙眸，一個側身，跳了下去。
在經歷了北辰夜之後，她不再相信生死相隨，是以也不會相信北辰逸真的會拼了命去保護她，哪怕現在他這樣說了，今後會發生什麼，誰都不知道，就像當初，北辰夜待她何嘗不是情深意重，可是後來呢，懷疑，背叛，絕望…
若是相信的結果是這樣，那麼她寧願打從一開始便沒有希望，那麼便不會失望。
腰上卻陡然一道力氣，溫熱的氣息打在面頰上，睜開眼，入目的是熟悉的桃花美目，笑盈盈的望着她。
“你做什麼！”耳邊是簌簌的風聲，隨着二人的下落越發明顯，
“若是你不要命了，那我便捨命陪君子，也省的你一個人孤孤單單。”他仍是笑，一掃之前的悽楚神色，似乎，此時他們進行的，是一項極爲有趣的事。
重陽沒料到他會這樣說，這樣做，亦是從未想過會有人願意爲她去死，或者說是一起死。
這個世上，一起活的人太多了，願意一起死的人卻是寥寥無幾，眼前的男子，平素裡玩世不恭，卻偏偏說出這樣動人的話來，甚至還付諸行動。
眼淚瞬間滑落，落的太急了，她都來不及反應。
周遭都是他的氣息，和着風，沁人心脾，若是就這樣死去，在這個溫暖的讓人安心的懷抱裡一起死去，其實對她來說，也許，也是最好的結局。
可是，心思微動，她卻是捨不得他死的，捨不得他陪着她死。
擡手，將衣袖甩出去，纏在一棵樹幹上，巨大的緩衝，險些將二人撞到崖壁上，好在北辰逸反應及時，一把將她轉了過來，他的後背，卻重重的打在了上頭。
“咳－－”疼的他劇烈的咳嗽了起來，手卻握着重陽的手掌，一個提力，抓住了那樹枝。
“你怎麼樣？”重陽不無擔心的問。
兩人懸掛在半空，隨着樹丫左右搖擺，北辰逸只覺後背火辣辣的疼，疼的連話都說不清楚了，但是在她跟前又不肯露怯，只咬着牙根搖頭。
“想通了？覺得世事很美好？”這個時候還不忘調笑一番，這一笑，手上的力氣便弱了幾分，抓住枝幹的手向下一滑，嚇得重陽一個顫慄，忙伸手環住他的腰身。
卻不想，沾了滿手的溼氣，不，血跡。
越過他的身子，她攤開手掌來，那鮮紅的血，染了她滿手。
“你受傷了？”重陽驚呼，是適才那一下撞擊吧？
順着瞧了過去，果不其然，那石頭上，微微凸起一處，尖端鮮紅一片，有些駭然的滴落着。
此時她真恨，恨這腿腳，根本使不上勁兒去，否則，以她從前的功力，根本不會拖累他。
“我不礙事，你抓緊我，我帶着你上去。”因着痛楚，額頭上冒出冷汗來，卻也騰不出手來擦拭，只用盡全力摟她在懷。
暗暗涌了一道真氣，將重陽全全護住，環着她的手，卻是鬆了一鬆。
“你先鬆鬆手，我喘不過氣來。”他仰頭望了上頭一眼，方纔對重陽道。
重陽卻動也不動，只直直望着他。
“怎麼了？”他有些奇怪的問。
“你不要想着拋下我，你說過的，兩個人上路總比一個人熱鬧，如今我便改了主意，要生一起生。”
她的眸中還有未乾的淚珠掛着，卻偏偏目光灼灼，讓他一怔，隨即裝傻：“你在說什麼，我當然能保護你，你放心。”
“我不放心！”重陽冷哼一聲：“若是你想犧牲了你來救我，那我告訴你，我不願意。”
原來重陽是看穿了他的心思，如今北辰逸受了傷，手上腿上的力道都要減半，他們現下在半山腰的位置，若想上去，必須一鼓作氣，但是他的功力受損，再加上她，只怕不容易一舉成功，是以，他便想着將力道涌在手臂，將她送上去。
但這樣會因爲力道的反衝，將他直接摔下去，所以重陽說的沒錯，他便是想用自個兒的生命來換她活着。
“你－－”北辰逸怔了一怔，隨即一笑：“好，那你抓緊我，我這就帶着你上去。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
聲音迴響開來，言畢，一個提力，飛身上去，轟然，倒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