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罪

替罪

多澤並不討厭多憂,反而有些怕他,怕他真的恆心不變死纏爛打,怕他自尋死路還心甘情願,當事實按照不想成真的預料發展時,多澤深知已無能爲力去改變他,只能妥協似的改變自己。

說是改變,也不過在一副走肉里加種性格罷了。

什麼見君賠笑媚生情,他裝的出來,牀間嬌笑無聲斷,他做的出來,在來一個凶神惡煞狠心腸,這種雜碎小戲根本易如反掌。

人生仿若五彩戲臺,多澤就是位極好的戲子,什麼都演的來什麼都做的到,可美中不足的是他忘了自己,忘了本性,真真假假合爲一體,到如今他已分不清何爲真實何爲虛構,只認的自己叫多澤是春柳院的小倌,是叉腿掙錢的男娼,爲了高貴的銀票,爲了日後的出府,連最初的反抗心裡都被麻木打消全無,只剩下一絲生存念頭支撐全部。

多澤爲了活着而活着,爲了繼續而繼續,得到的只能是迷惘加迷惘,相互矛盾,自虐循環,承受能力膨脹至極限,而後,多憂倌人就要遭到兩面夾擊的感覺,他在被髮泄這方面確實幫了多澤不少,可惜都是有借無換的付出,就如這次,多憂被多澤的一臉哀愁擾的心神不寧,出府苦苦找尋至下午,見了面連一句感謝之言都未得到,肩部撞擊擦傷,回頭望去,多澤清瘦的背影消失在昏暗當中,多憂沒有跟上去,只是微微低頭淡淡嘆息。

集權不聽豆子的說辭勸阻,決定獨身一人前往春柳院,去之前還舒舒服服的泡澡,出浴後又叫侍女拿來所有衣物供自己細心挑選,看了片刻才選定全身裝扮。

衣服是淺白色的上好絲綢,繡有十分雅緻的竹葉花紋,輕裘緩帶,巧妙的烘托出集權高挑秀雅的身材,腰繫玉帶,手持翠色摺扇,整體顏色與頭上的羊脂玉簪交相輝映,如雲煙似的墨黑長髮上半盤起,下邊則隨意披散,尋常男子披頭散髮總免不了幾分疏狂感覺,集權反而清雅至極,全無半分懶散之意,從頭到腳玉樹臨風,一表人才。

豆子見他如此打扮,原本提心吊膽的情緒瞬間平息了,一切勸阻之話不在出口反而目帶心光的羨慕觀賞,先前聽集權說要去春柳院,豆子腦中瞬間放映的場景就是:他撇嘴擠眉加瞪眼,揮一揮手帶走一票弟兄手持傢伙去血拼,側過轉身瀟灑迴旋踢!把春柳院的硃紅大門踹開!

“把本大爺的人給我交出來!敢掖着藏着老子就斷了你們的種!”

幻想與現實反差巨大,集權沒有面目猙獰反而滿面喜悅的坐馬車出發了,豆子自告奮勇跟上去。

車廂搖搖晃晃把集權哼的小曲兒顛的扭扭曲曲,豆子在一旁不敢與他同坐,只能彎曲雙腿跪在軟鋪上,斜眼偷瞄集權還算和顏悅色,豆子咽咽口水坎坷問道

“老爺,您穿的這麼光鮮。。。”

“什麼都別問”

集權先發制人,豆子識相閉嘴。

到了春柳院,兩人緩慢步入廳中,立馬有識貨小柳笑臉迎上。嫩白玉手還沒搭到集權肩上就被一腳踹肚後仰飛出,飛天小柳表情痛苦姿勢優美,撞到屏風重摔地上,原本喧雜的西周立馬儼然而至。

老鴇也是目瞪口呆,這般場景她是從來沒見過,若是踢館也不該來這煙花柳地踢呀?就算踢也不該是集權集頭目來呀?老鴇滿心狐疑加恐慌,顧不得應和其他客人,直奔集權笑臉相向

“這是吹的那陣風呀,竟把集爺您給吹來啦”說完又回頭看看被踹飛的小柳,隨即笑道

“這孩子不知好歹,三等貨色也敢在您面前顯眼,不合心的您儘管踢,我這就幫您挑幾個上等貨去”

“只挑幾個太少”

“集爺您真是年盛力旺,哈哈”老鴇擠擠媚眼,殷勤問他“不知您要“挑”幾個”

集權冷眼掃視一圈,隨後輕笑出聲

“全部”

老鴇聞言當場僵硬,空張這嘴吐不出一個字,多澤回到院中看到這番場景,做出的反應和老鴇如出一轍。

偌大的正廳桌子一掃而光,客人消失無蹤,滿院的小柳站成齊排一列列擠着,老鴇也垂手侯在一旁,她看到多澤站在門口,趕忙上前把他拽入衆柳之中排好。

多澤不明原由心裡奇怪萬分,還沒進門時就感到怪異,夜黑風高正是尋歡的好時候,春柳院竟然大門緊關死寂沉沉,

“到齊了?”

聲音輕微低沉,響徹在安靜的大廳內卻是異常清晰,多澤聞聲看去,只一眼就嚇的慌忙低頭不敢在瞧。

他來做什麼?!嫖柳也不可能是這種嫖法!難道。。難道他知道上次死的不是秀清?難道!難道專程來尋我!

“院裡的名冊在我房裡,您等等我現在就去拿”

老鴇答完跑走,隨後喘着粗氣單手撐腰急忙下來,右手一本泛黃的賬簿遞與集權,豆子爲搶功勞提前接下,趁集權變臉之前他趕忙彎腰解釋

“老爺,查看賬簿覈對之事小的比較在行,這麼多名字還是小的來點吧”

豆子說完心裡暗暗竊喜,這個理由既合情理又合心意,老爺一定對我刮目相看,可等了一會集權毫無迴應。

豆子沒意識到小人物天生就是被無視的貨色,集大爺理都不理自顧發言

“今天在院中接客的站左邊,出府剛回來的站右邊,既無客人也沒出去的站中間”

話音剛落,幾排小柳你推我擠奔向所屬方位,短短几秒全部站定,集權起身朝站在中間的小柳走去,一言不發只微微湊近聞味道,十幾個都聞完了集權纔開口

“回房把你們的名字寫下交給他”

得令的小柳四散開來,豆子則皺眉站到樓梯口等着,集權側身走到左邊也是一句話不說照舊聞味道,老鴇看出集權的用意,好心說道

“但凡孩子們在院中接客,都會自動到後房記上的”

集權聞言失笑

“這個也記?”

“當然要記啦,不然我第二天覈對的時候沒名的都沒解藥拿”

“不怕他們弄虛作假?”

老鴇燦爛的笑了,一臉得意

“記一次名就得交十五兩的分紅,我是瞭解的,他們絕對不願意坐吃山空,那本您要不要也看看?”

集權點點頭,老鴇又拖着肥臀奔走。

豆子這邊剛收完那波小柳的名字,回到集權身邊還沒來得及說一言半字就又接到任務

“把今日接客的名字一起點了”

豆子接過另一本賬簿,隨便瞟瞟當即傻眼,春柳院果然名不虛傳,當真如春柳般密密麻麻一條又一條。豆子點的口乾舌燥,集權坐享茶水悠然自樂,過了片刻,左邊一衆小柳皆覈對正確毫無空缺,集權揮揮手示意他們回房。

此時,留在正廳的只剩下右邊少少五人,多澤正在其中,集權拍拍雙手微笑說道

“今日出府的就你們五個?來來來,跟我說說去哪兒逍遙快活了?”

多澤非常怕他,本能的落在後面,等其他四人都回答完畢多澤才緩慢開口

“小的今日也是出府接客了”

集權湊近多澤抽抽鼻翼聞味道,隨即皺眉

“汗味沖天,敢問倌人您是接了幾個?”

“回爺,是一人,平福客棧的老掌櫃”

集權剛想開口又被豆子搶先

“我知道我知道,掌櫃的是吧,肥的跟頭豬一。。。”

後面的話被集權的凌空狠瞪打回去,隨後轉眸狐疑看向多澤。

可惜,話還是沒說出口就又被開門聲打斷,多憂滿臉震驚站在門口。

集權脫口而出

“去哪兒了?”

多憂神志未歸回答爽快

“出去找人”

“找誰?”

“找。。問這作何”

集權沒有回答,只黑着一張俊臉仇視對方,多憂被他盯的毛孔大張,雞皮頓起。廳內溫度瞬間下降,在場的每人無不渾身冷顫抖動不停。

老鴇悄然走近那五位小柳,低聲告誡

“走!快點回房!”

集權還是聽到了,語帶雙關道

“放心,你我是老主顧,在怎麼也不能弄髒了您的地方”

老鴇笑而不語,上樓回房,多澤站在廳內眼見多憂被集權一把拉走。

多澤不知道發生何事,但他知道集權人面獸心。

他不知道他爲何帶走多憂,但他知道,若是落入那男人的手,死路一定大過活路。

不知道的該知道的統統清楚,可阻攔的動作和話語就是做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