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燭火燃盡,醒來屋內白朦朦一片,透過窗紗依稀可見微露的晨光。 шшш ●ttκá n ●¢ o
朱梵輕輕抽走被洛水仙枕着睡的胳膊,其實這個有着嬰兒般睡姿的人意外的缺乏安全感。
掖了掖被角,凝視那張安靜的容顏,想起這人做出的種種行徑,朱梵又氣不打一處來。
洛水仙,這世上本王親自給他掖被角的人只有你一個,連小皇帝在本王面前踢被子,本王都不會給他蓋被子!你丫最好安分點,別身在福中不知福!
儘管恨的是牙癢癢,朱梵還是溫柔的落了一個吻在那光潔的額頭,起身披上外衣離開。
門開時,就見一人雷打不動的站在走廊上等候。
“什麼時候回來的?”
“剛回來。”
“衣服上都沾有露水了還說剛回來?本王告訴你多少次了,不用每次都站在外面等,反正也不是急事。”
“我只是想做好自己的本職工作。”
“那你也要替自己的身體想想,要是你垮了,誰幫本王帶領那三個傢伙?有餘還是個稚氣未脫的孩子,歲歲平安雖然做事不錯,人品有點問題,老是聊一些不健康的東西,王府裡的氣氛都是他們給敗壞的!”
“不懂爲自己打算的又何止我一個?王爺,您真準備這樣過一輩子?”
“這個問題我們已經討論過了。”
“爲了一個已經是別人母親的女人值得嗎?”
“年年!”朱梵的語氣裡已經有不悅。
“王爺!你怎麼就不明白?當初只要她願意,老王爺和先皇說一聲,她完全可以全家平安的嫁進王府,而老王爺也不會在乎您娶一個年齡比您大的女人。她選擇進宮真的是爲了她的家人嗎?自從她進宮後,有多少命案發生;當她生下皇子,又有多少人喪命?我們心裡都知道是誰做的。她做這一切真的是爲了她兒子嗎?”
在聽了年年激動的一番勸說後,朱梵的心情反而恢復了平靜,他只是淡淡的掃了眼園裡吹落一地的殘紅。
春去春又回,花開花又落。
“這是本王的承諾!還有兩年……”
一聲嘆息。
王爺,您這樣做,把洛公子放哪裡呢……
兩人推開書房門的時候,房內支着下頜睡覺的三人剎那被驚醒,趕緊起身站直。
朱梵無奈的搖搖頭,這三個心腹侍衛真是怎麼看怎麼不可靠!
待朱梵坐到案桌前,歲歲平安自覺的站到了年年的右邊,有餘走到了左邊。
“說吧,你一個晚上有什麼收穫?”
“王爺,我想請您先看幾樣東西。”說着,年年掏出一個小包袱,徐徐展開在案前,“慶光死的時候,被剝光了衣服並且在身上被刻下了‘罪不可贖’四個血字。我發現那把作爲兇器的匕首握把處有一種黑色的物質,便偷偷取了一點回來。”
“墨?”朱梵拿起盛放這不明黑色物的布,置於鼻下一聞。
“是的。於是我想到那夜歲歲平安說起的王府刺客,留下的蔥上也有筆墨味。爲了證明我的猜測,我‘拜訪’了一回九門提督,這是留在工部郎中家的‘蔥’以及東郊的‘蔥’。”
“年年,你知不知道‘拿而不告謂之偷’啊?”看似責備,朱梵的臉上卻不禁露出滿意的表情,“然後呢?你證明你的猜測了?”
“恩。第一次出現在工部郎中家的‘蔥’只是一般的大蔥,而後兩次出現在王府和東郊的‘蔥’都帶有筆墨味,殺死慶光的匕首上更是沾有乾涸的墨跡。根據我的判斷,這件事有兩個人嫌疑對象。”
“你是說同夥?”
“我的意思是,第一次潛入工部郎中家的人是平富,後兩次的人是假借了‘一根蔥’的名義殺人。”
“不對啊!”有餘突兀的冒了出來,費解的擰眉,“昨天我們跟王爺去九門提督陪審,那個家丁平富是太監,不可能是採花賊啊!”
“誰說潛進慶家小姐閨房就必須採花?只做賊,不行嗎?”
“呃……”
忽的,朱梵舒展了笑顏,“這麼說,你已經調查過那個家丁了?”
“恩。平富好賭,債累高臺,所以那晚他只是想去慶小姐的房間偷點首飾還債。”
“讓本王猜猜。結果半途那慶小姐醒了過來,發現房內有人影后失聲大叫,然後那平富慌亂逃跑中,把中午吃剩下的大蔥遺漏在了現場?所以,這就是真正的‘一根蔥’!”
“恩。”
“接下來,就是‘生平不做虧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門’的橋段了,是嗎?”
“王爺猜得不錯。那工部郎中慶光偷偷在自己閨女的房間打造了一個密室來藏他中飽私囊的那些修壩銀兩,恰逢汴河潰堤,他以爲是自己露了餡,翌日晚上就緊張的找了人來商談對策。於是那夜我們潛伏在屋頂上,就聽到了他們策劃殺害前工部郎中左大人並私吞修壩款項的陰謀。可惜,沒看到其他兩個人的樣子。”
“這麼說,是他們自己殺人滅口?”
“本來我也是這麼認爲。但是在聽到前工部郎中左大人是被謀殺之後,我有點在意便去查了一下左大人家的現狀。我發現,左大人生前有個兒子,並且根據我的可靠消息,左少爺近日來了京城。恐怕是知道了汴河潰堤一事,發覺了自己父親的真正死因。”
“多行不義必自斃!”
“可是有一件事我不明白,如果是左少爺想借‘一根蔥’之名替父報仇,爲什麼他會出現在王府?”
天色漸明,京城裡開始忙碌起來,敬安王府裡的下人也着手準備一天的工作。
一席深紫錦袍隨風揚起在走廊,沉着有力的步伐停在帳房前,半開的門內,一個兩鬢髮白的老人正在放滿賬本的架前翻閱。
“裴叔!”面對這個從上一代敬安王開始就做帳房先生的‘長輩’,朱梵的態度總是不冷不熱。
“哦,王爺。今天又沒去早朝嗎?這可不行啊,皇上現在正處在培養自己勢力的年紀,若是王爺不加把勁,這煮熟的鴨子也會飛了的!”裴叔已是五十歲多的人,臉上的滄桑遮蓋了一切的情緒變化。
“別跟本王來這套!以前老頭子貪污受賄的時候,他要害人,你就背地裡把人放走。老頭子相信你那套‘掉落懸崖屍首無存’的說法,但別以爲本王是那老頭子的兒子就跟他一樣無能!本王的事你少管!”
“呵,王爺,左大人生前和老夫有過一點私交,這回他的兒子來京城報仇,我總不能看着那孩子做傻事吧。”
“你教他殺人犯法還把罪名栽贓到‘一根蔥’頭上,就是好事嗎?”死老頭,還故意設計本王知道整件事,你就是吃定本王不會捉拿這個孝子,是不是?
“縱千萬人吾往矣!左少爺做的,不正是王爺現在做的嗎?”
“別以爲你懂本王!老頭子死的時候本王就告誡過你,你怎麼替老頭子做事的本王不管,但是本王的事不需要你插手,你乖乖算你的賬就好!”
“恩。從這次的結果看來,阿年也已經能夠獨擔大任了,我也可以安心回鄉下,抱孫子去了。”
你個喜歡扮高深的死老頭!最好馬上給本王捲鋪蓋走人!
“王爺,有句話我不會跟您父親說,但是我要跟您說。如果您做人能再狠一點,您的成就絕不會僅僅是這座王府。不要忘了當初你是怎麼失去的。”
最後一句,換了尊稱。
朱梵一臉鬱悶的離開了書房。
跟本王說教,你還沒資格!
沒走出幾步,就看見年年等在院門口。
“王爺……”年年試探性的叫了一聲,跟上徑直走過自己面前的人,“王爺,您是不是又和我師父吵架了?”
“師你個頭,在本王面前,別提那隻老狐狸!”
“這是我師父布的局是不是?看到您氣呼呼的來帳房,我就猜到,是師父故意留下了筆墨味這個線索來考驗我的。師父就是高明,算無疑策。”
“你那什麼佩服的表情?他把你玩弄於股掌之中,你還稱讚他?”
“那他畢竟是我師父,徒弟被師父耍也沒辦法。”
“可本王是他主子!不是他徒弟!他憑什麼把本王也算計進去?本王現在就下令通緝那個左大人的兒子!馬上給本王傳九門提督!”
“王爺,不可以!!”
“你激動什麼!本王是要讓九門提督快點捉到那個殺害朝廷命官的採花賊‘一根蔥’!!”
“……”
片刻後,倆人一前一後到了前廳,剛跨進門檻,就聞到一股膩死人的甜味。
“你在吃什麼?”
坐在桌邊吃的津津有味的美人擡頭,狐狸眼眯成一條線,手裡拿着一支華麗鳳凰圖案的金黃色糖,嘴邊還粘着融化的麥芽糖。
“絞絞糖~”
“誰一大早吃這個東西?”
“喜歡絞絞糖的人啊~”
吃甜食時候的洛水仙是最乖巧的,不吵不鬧,就那麼安安分分的坐在你面前,讓人有種野貓瞬間變家貓的錯覺。
“去,弄點粥來。以後早上別給他弄那麼甜的東西!”朱梵知道,這麼複雜的鳳凰圖只有王府和宮裡的廚子才做得出。
所以,洛水仙儘管愛往外溜,卻仍是願意住在這裡的原因之一,就是王府的廚子可以永遠做出符合他口味的甜食。
粥端上來後,朱梵不由分說的奪走了洛水仙手中的絞絞糖。
“喝粥!”
“還給我!”
“先吃點東西填肚子,再給你!”
“不要!”
“你又不聽了是不是?”
“本公子什麼時候聽過?”
“你!”
“把糖還給我!”
“總是吃這種東西,又不吃粥飯,你的身體怎麼承受得了!”
“本公子吃到現在,不是照樣好好站在你面前!死豬頭,你還給我!”
“在王府你就必須聽本王的!喝粥!”
“我不喝!!!”
“你真的不喝?”
“不!喝!”
“行,還給你!”
面對突然轉性的朱梵,洛水仙狐疑的瞟了一眼,小聲嘟噥,“今天這麼好說話?”
朱梵陰側側一笑,“一大早吃這麼甜,小心胖死你!”
這一句踩到了洛水仙的地雷,不消片刻,王府便亂成了一鍋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