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 到了。”從轎子中出來,趙太醫走到另一頂轎前,隔着轎簾, 輕聲道。
沒有得到迴應, 又試着叫了幾聲, 趙太醫掀開轎簾一看, 少年已經睡着了。
畢竟還是個孩子啊……有天大的事, 還是抵不過睡意。
吩咐人收拾了一間房間讓少年住下,繼而命下人去給御史臺留了個口信,一切又恢復了夜的寂靜。
翌日, 天矇矇亮。
看守天牢的獄卒正在打盹的時間,突然被一個太監叫醒, 睜眼一看, 居然是太后親臨, 忙不迭跪地請安。心裡嘟噥,真不知道這天刮的是什麼風, 先是吹來一個敬安王,再來一個太后。
“昨晚的刺客呢?”侍奉在太后身側的太監陰陽怪氣的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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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太后的話,在最裡面的那間牢房。”
“還不帶路!”
獄卒慌亂的起身,領着一行人向着陰暗潮溼的深處走去。
“啊——”
狐狸眼的突然驚醒,讓撐着腦袋跪坐在草蓆地上的人也一同從淺眠中睜開眼。
好一會兒才適應這光線幽邈的天牢景象, 再次映入眼簾的是擔憂的眼神。察覺到躺着的被褥, 洛水仙一撇嘴, 抄起被子捲成一團扔向了牆壁。
“你想熱死我啊!”
看到活蹦亂跳找茬的人, 朱梵突然覺得這表情在此時此刻異常的誘人, 捉過對方的下巴就吻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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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唔……”洛水仙不甘的瞪了一眼,曲起膝蓋撞在霸道之人的小腹, 像是要擦去這人留下的味道,拿手背狠狠的擦拭着嘴角。
朱梵吃痛的捂着肚子,惱怒的抓過擦嘴巴的玉手,“你就是從來都不讓本王如意!”
惡狠狠的啄了一口對方的薄脣,順勢跨上了被褥鋪就的簡易牀,更投入得吻下去。風風火火的闖入口中,四處追逐着躲避的香 舌,連喘息的機會都不給與,來不及嚥下的口水從嘴角一點點滲出,沿着脖頸淌下,勾勒出淫靡的曲線。
此時,恪守職責站在牢房外的有餘,慌張的叫道,“王爺!”
循聲看去,只見牢房外來了一行太監宮女,簇擁中的女人撇過了視線,臉色陰霾,“開門。”
仇人相見,分外眼紅,洛水仙當即就瘋狂的要衝上去,被朱梵不容反對的拽了回來。
“先聽我的,別衝動。”安撫一聲後,朱梵把視線投向了來此地的女人。
“人,本宮已經放了。你可以說了吧!”
嘴角劃開一個滿意的弧度,朱梵從懷裡拿出一張信封,扔了過去,“你要知道的,都在這裡。”
一旁侍奉的太監急忙撿起地上的信封,交到女人手裡。後者沒好氣的斜了一眼怒目而視的洛水仙,不屑的哼了一聲,便轉身離開。
目送着一行人即將消失在視野裡,手裡拽着的胳膊再也忍不住的掙脫開了自己。
“回來!”朱梵再次拉住人,扳過對方的雙肩方正在自己面前,“好不容易逃過一劫,你又想去送死,是不是!”
“我說過,不會放過她的!”
“相信我,她不是你要找的人!”
“你還袒護她!”
“我沒有!”對洛水仙的無理取鬧真的動怒了的朱梵咆哮出口,面對報仇心切的人,他心力交瘁的嘆道,“如果你再被抓到,就沒有第二個‘五皇子’可以救你了!”
“你說什麼?”驚訝之餘,洛水仙激動的問道,“你見過他?你一早就全都知道?”
“也不算一早。”頓了頓,朱梵決定結束這個話題,“我們先離開,以後再從長計議。”
伸出去的手被啪的一掌打開,洛水仙顫抖着雙肩,一聲高過一聲,“你拿他的命換我的?誰讓你這麼做的?誰允許你這麼做的?”
“你爲什麼這麼生氣?” 狐狸眼裡的憤怒令朱梵意外,他平靜的開口問道,“第一次知道這個人存在的時候,你面對他的病情就是一副緊張得不得了的表情。現在,你又爲這個人而指責我,我之所以這麼做的原因是什麼,我是爲了誰才這麼做的,我做錯了嗎?”
洛水仙啞口無言,可是冥冥之中有個聲音告訴他,不能讓那個男人死。既然找不到一個可以說服的理由,他索性轉身跑了。
朱梵頭疼的扶了扶額頭,對着站在一邊看得一愣一愣的有餘道,“走吧。他現在一定是去趙太醫家。”
“我們要跟去嗎?”
“當然去!太后看了信封中的內容後,也一定會親自去趙太醫家確認。現在這傢伙還以爲太后是殺父仇人,碰上了一定又得出事。”
“王爺,年大哥怎麼還沒有回來?”
“他去叫歲歲平安他們了,現在應該埋伏在趙太醫家。萬一事情失控,我們也好有退路。”
走出天牢不久後,兩人在宮門口迎面撞上了急匆匆的李清逸和御史臺的人。
兩人照了一面後,李大御史破天荒的沒有諷刺落魄的敬安王,而是專注於行走,似乎急着要去什麼地方。
“御史臺,應該是那個方向吧。”有餘煞有介事的指着相反的路,分析道。
能讓李大青天忘記懲惡除奸職責的原因,只有一個——小皇帝。想起最後一次見到人的情況,朱梵皺了皺眉,不知道那個白癡的皇帝侄子會做何想法。
不過,當務之急,還是那傢伙的事!
上了一頂停靠在宮外的轎子,轎子朝着李大御史離開的方向而去。
而當天牢裡的交易進行時,在趙太醫家睡了一宿的小皇帝因爲平時早朝的習慣一早就醒了。
花了一些時間整理好自己散亂的思緒後,少年就開始手忙腳亂的穿起衣服。
要是被母后發現一聲不吭徹夜不歸,一定又要被關小黑屋了!
從來不會自理的少年把整齊疊放在牀頭的衣服弄得一塌糊塗,一想到這件事的嚴重後果,害怕的鼻子都酸了。
“我來幫你吧!”
聲音來自房間裡,擡頭看去,桌前隱約坐着一個成年人的身影,因爲天未亮的關係,看不清臉,但是少年感覺不到惡意,相反,這一句簡單的話讓他反而有了一種安心的錯覺。
“恩。”用力的點了點頭,少年真的迫切需要他人的幫助。
聞言,模糊的嘴角似乎揚起了一個弧度。男人來到了牀前,也帶來了一股淡淡的藥味和腥味。他先是把少年穿反的衣服脫下,再重新穿上,蹲下身,仔細的一步步係扣子和腰帶。
過程中,少年一直低着頭在打量這個突然出現的男人,陌生的長相,卻有種說不出的熟悉感,憔悴蒼白的臉色和瘦骨嶙峋的十指不禁讓人心酸。
“你生病了嗎?”少年擔心的問道,雙目單純的凝視着陌生男人的臉。
“恩。”男人點了點頭,扣好最後一粒鈕釦,理了理衣襟,起身輕鬆道,“好了。”
“很嚴重的病嗎?”少年隨便低頭看了眼胸前,又馬上擡頭望向眼前的人,似乎並不在意自己的穿戴是否整齊。
“這可是龍袍啊……”男人好笑的喃喃了一聲。
“什麼?”少年似乎並沒有聽清楚,還以爲是對方沒聽清自己的問題,認真的重複道,“你的病,很嚴重嗎?”
“爲什麼這麼問?”
“這裡是趙太醫家,你在這裡,朕想你應該是趙太醫的病人。可是都有趙太醫給你看病了,你看上去還是這麼痛苦,那一定是很嚴重很嚴重的病!”
“你怎麼看得出我很痛苦?”
明明知道眼前的人是皇帝,男人卻還是用着一般的稱呼,少年也沒覺得不妥。
“這裡!你的眼睛告訴朕,你很不快樂。”少年大膽的伸出手指向了男人溫柔的雙目。
男人驚訝的挑了挑眉,看來這少年還有某項天賦異稟啊。
然而瞬間,少年又低沉的垂下了雙臂,眼神黯淡了一圈,“皇叔也是這樣,一直都不快樂;朕不快樂的時候可以向皇叔撒嬌,可是皇叔不快樂的時候,他向誰撒嬌呢……當皇叔逼朕做決定的時候,朕才發現,其實好多人都不快樂,母后不快樂,清逸不快樂,你也不快樂,大家都不快樂,朕卻只知道撒嬌……朕真的很想讓所有人都快樂,可是辦不到……仙女姐姐要殺母后,母后要仙女姐姐死,皇叔又不能失去仙女姐姐,朕不知道怎麼做才能讓大家快樂……”
沮喪之際,一雙溫柔的手覆上了頭頂,從上方傳來的淡淡藥味此刻出奇的好聞。
“你是皇上,自然有底下的人替你去完成你的心願。你只要一直保持這顆心,做任何決定都是爲了讓所有人快樂,就可以了!”
狐疑的迎上男人的視線,少年眨了眨眼,最後用力點了一下頭。
男人欣然的劃開了一抹笑,退後三步,單膝跪地,像是一種宣誓。
“這次,就讓我幫您解決吧,皇上!”
突然用上的尊稱,令少年不由爲之一震。緊接着,男人抑制已久的劇烈咳嗽讓少年立即上前攙扶。
“你怎麼了?”
話音剛落,房門就被踹開,從外涌入大批御林軍,從中走出的女人令少年一愣,驚訝之後,他馬上叫道,“快!快叫趙太醫!這個人……”
“這個人死定了!”女人接下少年的話,表情嚴肅。
此時,笑容可掬的老人就被幾把刀架着脖子,走了進來,面對少年皇帝無聲的詢問,只有無奈的笑了笑。
“就算你不這麼做,我也活不過這個冬天。”男人一手捂着輕咳的嘴,一手輕輕推開了扶着自己的少年,搖搖晃晃的站了起來,看了眼手心的血,釋然的擦去了脣邊的血跡。
“抓起來!”女人毫不憐憫對方的病弱,只有死了,她才睡得安穩!
一聲令下,出鞘的刀光紛紛掠向了孤立無助的男人,後者卻笑得胸有成竹。
無論今天是否落到這個女人手中,他很清楚,有一個夾在這件事中間左右爲難的人,不會就這樣讓自己死去。
這就是那天他會給朱梵提示的原因。
在這京城之中他沒有任何權勢,唯一可以和深宮裡的太后分庭抗禮的人,只有朱梵。
因爲洛水仙太任性了,除非是本人自願,根本難以見到。之所以來到京城,都是爲了這個目的啊。自己時日無多了……可以保證在自己死前見到洛水仙的,唯獨敬安王。
“沒本公子的允許,你別想死!”
伴隨着尾音擡高的聲調,從窗外翻進的人踢飛了御林軍手中的兵刃,將男人帶到了一側。旋即,對上太后的那張臉,立刻握緊了匕首,怒目圓睜。
“垂死掙扎!”深宮裡的女人不屑的‘哼’了一聲,既然她會親自前來這個龍潭虎穴,就做好了完全的準備,“你們以爲自己逃得掉嗎?只要本宮一句話,外面待命的弓箭手就會將這裡射得體無完膚,你們休想從這裡離開!”
“母后……”聽到這充滿殺氣的宣言,少年下意識的想要開口求情,他不想‘仙女姐姐’死,也不想這個雖然才認識但卻覺得異常親切的大哥哥死。
“帶皇上出去!”
“是,太后。”
“不,朕不要出去……”少年退後了一步,聲音有些微的顫抖,反抗母親對於他來說,還存在着關小黑屋的陰影。
可是在太后面前,少年的話並沒有讓御林軍退步。
千鈞一髮之際,李清逸帶着御史臺的人馬匆匆趕到。
“皇上的話就是聖旨,誰敢抗旨不尊!”
擲地有聲的措詞,青天大御史凌厲的眼神,讓御林軍產生了遲疑,畢竟他們的主子,還是一國之主。
李清逸的出現並沒有讓女人有任何驚慌,但是緊隨着出現的人讓她感受到了威脅。
朱梵只確認了一眼洛水仙的安全後,便徑直走向了被李大御史保護起來的少年,停在三步之外。
“過來。”不冷不暖的語調。
儘管李清逸想要阻止,少年卻鬼使神差的跨出了步,絲毫不擔心自己的處境。
朱梵心情沉重的擡手摸了摸少年的腦袋,如今唯有一個辦法可以阻止;視線投向了和洛水仙一起站在角落裡輕咳的男人,他對着少年語重心長的開了口。
“叫五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