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生疑怎麼根生過的那麼瀟灑,他的素質跟我半斤八兩,現在的話恐怕都要比我還差了,怎麼沒有人刁難他呢,偏偏我能遇到這些事情。班長也沒怎麼要求他,副班長也是,對我的要求甚是嚴苛。我把我想法告訴了根生,根生認爲是我不夠圓滑,對於副班長等人的發難表現的態度強硬,於是就成爲了衆矢之的,而他能夠做到容忍,做到委曲求全。陳驍帶着機槍手訓練的時候,訓的很猛,特別是根生,我好幾次看着他猛練根生,那種感覺就好像是故意整他一樣,根生那麼聰明,肯定也能感覺的到,只是他知道強硬的態度只能換來更強勢的壓力,忍住並賠上笑臉讓他才漸漸好過了起來,陳驍整他也沒有那麼厲害了。我則認爲,我不要過的那麼屈辱。我本以爲這無可辯駁,不料根生一句話就讓我無以辯駁:你去炊事班就不屈辱了嗎。
我只是累了,煩了,我想要清靜一下,炊事班是最好的去所,就那麼幾個人,我做得再不好,也就那幾個人說我,而且很不引人注意。自從馮源去了炊事班,跟他的接觸機會還真的不是很多,和他一起的幾個上等兵我更是知之甚少,也沒見人說過他們的是非。我覺得,我應該去。只是我不知道,當我把這話說出口後惹來了多少人的口水,搞得我都有點意外。
那天我這樣說出來後,班長瞪着我看了好半天,飯也沒吃,轉身就出去了,李超趕緊跟了出去,剩下我們幾個人,不知道該怎麼做纔好。副班長憋了老半天才開口說,你知道你班長啥心情不,哀其不幸,怒其不爭。你這樣說,真是傷你班長的心,你都不知道你班長私下裡跟我說過好多次,他帶了那麼多兵,性格倔強的不怕,圓滑世故的不怕,偷奸耍滑的不怕,腦子笨的不怕,他從來都能把他們帶出來,到了你這裡,你連爭的心都沒有了,你說你還能幹啥。你不要覺得李超不行,我告訴你,人家李超跟着你班長幹了一年,能力暫且不說,那上進心是絕對有的。誰沒有挨雄的時候,不都得這樣過嗎。知道你委屈,這次連長擺明了不爽你,你就該爭口氣,讓連長對你有好印象。你這樣,老實說,我都想說,你真懦弱。就算你有學識,恐怕就你這心理素質,在地方上也不見得比我們強。
副班長從來沒有跟我說過那麼多話,以前只要說得多了都有些結巴的他,今天居然如此利落地說了那麼多。說得那麼誠懇,我都有些內疚了。副班長見我不說話,接着說,知道你很不高興我,就像你說的一樣,從自己身上找問題,爲什麼你會不高興我,不就是因爲你素質差了些,被我練得多了些麼,最近有所起色,我又說了你多少。你再想想你沒2有練起來的時候,大家對你的看法,你再想想我的做法,其實你是不瞭解我,我是對事不對人的。你素質好了,大家都不會這樣看你,你也會覺得好過,大家開開心心的多好。
我還來不及去思考副班長說的話,排長已經拍馬趕到了。他也雷厲風行,到了後二話不說就讓我蹲下,氣急敗壞的樣子。我沒想我的一句話竟能惹得他如此火光。排長說,搞什麼鬼,你給我唱這出。我不管你有什麼想法,趕緊給我打消掉。不要自甘墮落,你這樣做對得起誰,你知不知道你班長都氣成啥樣子了,我萬萬沒想到你心理素質差成這樣了,不就沒有表揚你麼,大家心知肚明就行了。很多事情我們都看在眼裡的。上次跑五公里,你跑得很不錯,我跟連長提起,他當時的反應我就知道他很看不上你,他的意思是跑個五公里回來就要人扶着,沒出息。他是偵察兵出身,以前素質棒得很,他很喜歡素質好的,所以你看,那些素質好的自然很得他的欣賞。老實說,作爲一個旁人看來,連長今天做的太大了,太明顯了,擺明了看你不上。打靶的時候我都跟你說了說話小聲點,結果還是被連長聽見了,他很反感你的膽小你知道嗎。你需要改變。
我說,排長,我覺得好累,爲什麼老是爲了別人而活着,那麼在意別人的看法,別人的眼光。換位思考一下,爲什麼總是要對別人報以看法跟目光,做好自己不就行了嗎。我不怕老實跟你說,我一直都不願意在部隊呆着,我只想安安生生地過完這兩年,就退伍。我沒你想的那麼好,新兵連馮源逃跑那次,其實是我想跑,只是他比我先了一步罷了。我現在也懶得去在意別人的看法了,任憑怎麼說了吧,說我是垃圾說我是廢物都好,不要在意到我的存在就好了。
排長說,你以爲我不知道呀,我都知道。我也不怕老實告訴你,我就是一個壞人,就算你只呆兩年,我也要讓你把你能力給我發揮出來爲我所用。既然來都來了,那就給我做點貢獻,我不管你願不願意。還有就是,你想下炊事班,不可能。上次我跟你說過的,節目你得給我準備好,板報也要開始出了,自己把時間協調好。還有,最重要的,給你班長道個歉,說以後不說這種話了,這種念頭都不許有。無論發生什麼,不要怕,出了事有你班長頂着,你班長頂不住有我頂着,大不了大家一起倒黴,你說是不是。無論以後說你什麼,出發點絕對是爲了你好,爲了這個集體好。我說話算話的,等下我就去收拾那幾個不聽招呼問你話的人。自己好好想想。等你給你班長道了歉了,回頭告訴我。
我想笑笑不出來,這種時候,我哪有心思3去準備節目,心裡難過成這樣,我真想象不出自己該如何去譁衆取寵。每每情緒低潮的時候,什麼都朝着悲觀的方向去想,悲觀主義的我更是如此。情緒低落,做什麼都沒勁,以往幹活兒的時候,幾個人邊幹邊說笑還是挺有意思的,今天出去幹活兒我也悶頭不說笑了,大家也似乎刻意迴避一樣,沒有主動跟我說話。這樣也好,可以讓我的情緒有緩衝的時間。晚上休息了,還是三三兩兩地聚在一起玩兒着,我自顧自坐在馬紮上發呆,沒有比這更好的狀態了。環視了一下屋子裡,班長不知道去哪了,唉,也好,我還沒想好怎麼說出口呢。
建兵突然出現,叫我跟他一起去水房沖涼。建兵的邀請我從來不拒絕,我準備好洗澡用具,就跟他去水房了。遠遠地,就聽見水房裡嘩嘩的水聲和嬉鬧聲了。我們走進去,人不多,而且也都是其他連的。這時,建兵纔打開了話匣子。他說,林涵,你想開點,其實我也覺得連長這樣做有點欠妥,搞得我都很尷尬,很內疚。我都看在眼裡呢,只是我真不好意思說出來,沒想簡簡單單地想要做好都這麼難。
我說,建兵,你完全不用內疚,這本就不是因你而起的,如果剛下連那個時候我聽了你的話,踏踏實實地去提高自己,也不會落得旁人不屑的眼光吧。
建兵說,你太在意別人的看法了,別人說什麼讓他們說就是了,嘴巴長在別人臉上,怎麼管得了呢。而且,現在也不算晚呀。其實,我一直覺得你挺棒的,現在也慢慢在提高啊,跑步跑得快了,打靶也是很準的,說明基礎紮實啊。還有,好多別人幹不了的活兒,你都能幹呢,出黑板報,弄節目,寫材料什麼的。你要看到自己的長處,別人都羨慕你呢。指導員不是很器重你嗎。這些你都要看到呀。
我說,建兵,謝謝你哦,我沒事的,我還不至於被這打擊給擊垮,好歹我當兵也半年多了,算是半個軍人吧。
建兵說,你這樣說我就放心了。還能夠開玩笑,說明你能想得開。那你還去炊事班不?
我搖了搖頭,笑着說,不去了。
建兵開心地笑了。我哪能告訴建兵說是暫時不去了,只是眼下這攤子我收不住,只能暫時放棄這個念頭而已,等有機會了,我還是想要跳脫。不能告訴建兵是不想讓他心裡難過,更不願意讓他內疚着,如果那樣我該多內疚。
洗完澡回去,李超神色詭異地跟我說找了我老半天了,說是班長找我,在炊事班。我頗爲吃驚,看來是班長已經打理好一切了,就等給我說一聲,就要攆我去炊事班了。心中掠過一絲不安,隨即又平靜下來,想着既然如此,那4就順水推舟了,這樣懸而不決,還不如痛快拍板的好。
來到炊事班,一股濃濃的油煙味撲鼻而來,長年累月地準備飯菜使得炊事班的兄弟們的寢室瀰漫着油煙味,空氣略顯沉悶,掛在牀頭的衣服好些地方已經看不出是迷彩了。我打了報告,一屋子的人都看着我,讓我有些不知所措,目光掃到班長正在和炊事班長寒暄着。見我來到,炊事班長一聲令下,帶着炊事班的幾個兄弟出去了。馮源從我身邊走過時,給了我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班長站在門口說,謝了啊,吳班長,借你地界真是不好意思,半個小時內我搞定。諸位兄弟,不好意思啊,耽誤大家休息了。
大家忙不迭說客氣。駐地除了炊事班能單獨有個房間外,其他的都是一個連一個房間,看來班長只是找了個地方準備跟我談心。不知怎麼的,在確定不是準備把我送到炊事班,我竟覺得輕鬆了許多。在目送着炊事班兄弟跟班排兄弟玩去了,班長的笑容收了起來,把門一關,悶頭抽起煙來,我條件反射地把垃圾簍遞到他面前。
沉默良久,班長說,你真讓我失望。
憋了老半天,班長就說了這麼一句,然後又是沉默。看來半個小時只是一個時間的概念,而不是具體時間的概念。我沒有辦法去接班長的話,我開不了口,不知道怎麼說。終於,班長接着說,就因爲你一個人,你看多少人在擔心。連長我們沒辦法去要求他怎麼怎麼樣,但是你看人家排長對你是很上心的,李超也跟我說了,他也找過你了。你副班長心眼兒不壞,你知道不,他也跟說了很多了吧。還有你李超班長和戴天龍班長,他們也是想幫助你進步的。你不是做的很好嗎。我一直以爲你很聰明,你能看明白大家在幹嘛,結果你居然不明白。就因爲連長的一些舉動,你就自暴自棄了?這樣不划算,你毀掉的除了你自己就沒別人了。頂多我就讓別人說我鄭龍不行了,帶不出來兵了。你呢,就這樣窩窩囊囊地呆兩年然後滾蛋?
我說,班長,我錯了。
班長說,錯了?你能保證以後你不動這樣的念頭?
我沒有說話。我沒有辦法違心地跟班長說不會再有,我終究還是內疚起來,我知道,我遲早都要對不住班長的。
班長說,新兵連你們想跑,我都沒有說過這麼多話,你自己好好想想,那個時候你和根生兩個人,都那樣了,我說什麼沒有,你們也聰明,沒有真走,而且一直以來都表現不錯。我一直在爲你們着想,我知道你們人在這裡,心是留不在這裡的,我對你們的要求都不曾嚴格過,你知不知道就因爲這我被連長罵了多少次,我頂了他多5少次。他不是在看你林涵一個人不爽,他現在是在看我們三班都不爽的。你副班長極力想要改變這個狀況,纔會對你們要求那麼嚴格的。你副班長也在努力着,爲什麼你不能向你副班長學習呢。大家都有壓力,都有心理承受不了的時候,那麼這個時候兄弟是拿來幹嘛的,就是拿來扛的。可是你辜負了。今天聽你說出那樣的話的時候,我真想揍你,替大家揍你,替每一個幫助你希望你進步的人揍你。
班長說的在理,心中的委屈釋放了不少。
班長說,你要給我記住,自己不要放棄自己,尤其當別人都還沒放棄你的時候。
班長還說了許多,這是我當兵以來,班長跟我說話最多的一次,我不記得那天晚上聊了多長時間,反正聽見點名了,才慌里慌張地跑去點名。點完名後,班長什麼也沒說,就讓大家洗漱睡覺。我準備給班長鋪被子,班長把我推開,自己弄起來。
我終於是忍不住了,不知哪裡來的勇氣,幾乎是在全連人的面前,我大聲說,班長,我錯了,我不會再有這樣的念頭了,我一定努力讓自己進步。
班長停了一下,又繼續弄自己的被子起來。大家雖然都在弄自己的東西,卻也免不了有些八卦地等着我們這邊的反應。我杵在那,也在等着反應。班長沒有回頭,說,你再不去接水,等下就熄燈了。
我趕緊拿着班長的臉盆跑了出去。正好遇到排長,排長說,沒想到你倒是豪放,我讓你道歉,你也不用當着全連面啊,不過我也算是知道了。
我呵呵地傻笑着,然後去接水了。
這事也算從我心裡頭過去了,苦中作樂纔是上策,我和我的兄弟們總會在辛苦中去尋得一份快樂,讓接下來相對辛苦的時間不是那麼難熬。靶場駐訓一個月的時間要到的時候,連長提醒大家要打起精神,準備好軍區檢查的工作,這個在我們下連的時候就有提過了。李超說過,但凡檢查,都會讓一羣人累得夠嗆。我琢磨着能有多累,平時做好的事情,還用得着刻意去再弄麼。
如果不是這一次離開營區,我是絕對不會感覺到從靶場返回就像是回家一樣,我想起了連隊門口的那句話:以連爲家。運輸車開進營區的時候,滿是熟悉的環境,熟悉的味道。此番已是盛夏,一片綠意盎然,格外醒目,回想起剛來時,到處都是枯黃的顏色,好沒生氣,新兵連的連長說,我們給這軍營注入了新鮮血液,充滿了新氣象。如今這景象,看起來倒是真的新氣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