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府設宴。
請了按察使童大人和巡撫大人的家眷來府上。
許優一臉不樂地坐在席間,他母親不斷衝他使眼色,讓他同童家小姐多說說話。
童家大小姐十七八歲的年紀,教養很好,笑着同許家幾位小姐聊着天,許優架不住母親一直嘮叨,向童大人敬酒道:“伯父家的千金已二十出頭了,又出落得仙女一般,怎還未許配人家?”
許夫人咬牙在心裡罵兒子是不是瘋了,這種場合說話也沒個輕重。替童家小姐解圍道:“這麼好的姑娘自然對夫君婆家得挑剔一點,若無配得上的不嫁也罷……”
童家小姐羞紅着臉,衆人投來的同情憐憫的目光讓她在席間有些坐不住了。
童大人和巡撫大人也是一臉不悅,怪許大人這兒子被寵得失了禮數,礙於銀華郡主的面子又不好多說。巡撫大人的夫人深受郡主之託幫腔道:“這倆人都還沒個着落,不如許大人和童大人親上加親可好?”
許夫人趁勢推一把:“只要兩個小兒願意,我們做父母也算了了樁心事。只是怕童大人嫌棄我這兒子不聽話愛惹事,年紀不小了也沒個前程。”
童夫人道:“郡主言重了,我家這丫頭脾氣也倔着呢,還得勞郡主費心幫着管教一二。”
三家人你一言我一語似乎這門親事已經定下了。
當事的二人再未交談半句話,尷尬着刻意不去看對方。
飯後童家小姐避開衆人去了園子裡透氣。
許優離席叫上煙兒道:“隨我來。”
許夫人瞥見許優跟着童小姐去了園子裡,欣慰地對童大人童夫人更加親近,就差沒叫親家了。
快進到園子時,許優叮囑道:“還是老辦法。”
煙兒有些遲疑:“公子,不妥吧。老爺太太們都在呢,咱倆這樣噁心一個未出閣的官家小姐,事情鬧大了您倒沒事,太太不會放過我的。”
“出事了我頂着。”許優強拽着煙兒走進園子裡,看到前方的童小姐,給煙兒使了個眼色。
煙了嘆了口氣,背靠在假山的斜面上,對許優道:“來吧。您快着點兒,小的怕忍不住吐出來。”
“瞧把你美的。”許優一手按住煙兒,擺好架勢等着童家小姐走近。
“差不多了。”煙兒提醒許優。
許優含情脈脈地望着煙兒,把嘴湊上去儘量大聲地低語道:“我只愛你一個,除了你我誰都不要,有你陪我就夠了,捨不得娶妻納妾惹你難過,有再多的事我會抗着,你只需要乖乖呆在我身邊便足夠了。”
煙兒拿眼瞟了眼童家小姐和貼身丫環受驚的神色,那丫環看起來比童小姐小几歲的光景,看到幾乎貼在一起的兩個男人,嚇得躲到小姐身後。童家小姐也被嚇得說不出話,甚至忘了捂眼,主僕二人傻站在原地儘量理解眼前的狀況。
“小姐。”丫環玉圓鼓起勇氣站到童小姐身前,拿出絹子替小姐捂住眼道:“我們什麼都沒看到,什麼都沒看到。”
女孩子細膩綿軟的聲線繞進煙兒的心裡,煙兒臉上起了紅暈,一把推開許優道:“公子,你喝醉了。”
許優楞了神,這和商量好的不一樣啊。
煙兒癡癡望着童小姐的丫環玉圓,解釋道:“我家公子席間多喝了些酒,讓兩位受驚了,小姐回席吧,我這就扶公子回房歇息。”話似對童小姐說的,眼睛卻片刻不離玉圓。
許優望着一起從小長大風雨同舟幫他背了無數黑鍋的小夥伴這來勢洶涌的背叛,難以置信,紅顏禍水,紅顏禍水啊。
“你爲了女人就不顧我的死活啦?”許優在房間裡生着氣。
煙兒賠笑着,“告訴您一個好消息算將功抵過還不成嗎?”
許優問道:“什麼事?”
“華韶姑娘沒被接走,消息早傳開了,但夫人讓大傢伙瞞着不許告訴您。”煙兒望了眼窗戶,把聲音放得極輕道。
“當真?”許優騰地起身。“那張公公怎會同意放人?”
“千真萬確。怎樣放的我不知道,可能得您當面去問華韶姑娘了。”
“走。去玉香院。”
“夫人不許您去,而且說若放任您不經她同意便出門輕饒不了我。”煙兒板着臉攔住許優,又換了笑臉道:“煩公子想個不會連累小的捱罵的出門法子吧。”
童觀姝在回家的馬車上對母親道:“女兒知道自己年紀大了,可那許公子……”
童夫人心疼地說:“你爹爹來南京上任不久,若能和許家結上親對咱童家是大好事。只是我今日見了那許家公子也不滿意,紈絝子弟的浪蕩模樣,想來傳聞他久眠煙花柳巷的事也不是空穴來風了。”
“您替我告訴爹爹,若還心疼我半分就別把我扔給那種人。若真嫁不出去他又不想留我在童家,我便做姑子去。”童觀姝說到傷心處眼淚止不住地留。
童夫人嘆氣道:“你別難過,婚姻大事也是兩家的事,咱家不願意這事也成不了。”
晚上童夫人原想和童大人商量一下,轉達一下女兒的意見,然而晚飯後童大人便去了九姨太房裡,次日一早又去了衙門,未能見上一面。
過了這幾日童夫人總算終於得着機會。
“姝兒的意思,可否在許家公子外另擇?”童夫人小心問道。
童大人眉頭緊鎖:“她怎麼了?”
“老爺也看到了,那許家公子……”
童大人打斷她:“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何時輪到她挑剔了。那許家夫人可是嶟王爺的愛女銀華郡主,許公子又是許家獨子,前程能差到哪裡去?她一把年紀了人家不挑她都是好的。”
“聽說那許公子娶過一次妻了,又常去青樓……”童夫人壯着膽子爲女兒爭取。
“那又如何?又不是過去做小,還委屈了她不成,若嫡出的女兒不止她一個我倒也不必費心擡舉她了。男人去青樓逢場作戲而已,又不會影響過日子。”童大人對童夫人招手道:“你回你屋吧,別煩我了。”
童夫人將還未說完的話咽回了肚子裡,只恨自己不爭氣,孃家失了勢,夫君又被狐媚東西迷得不辯事非,才讓親生女兒也跟着受了委屈。
出了童大人的房沒有回去,改道去了童觀姝房裡。
“孃親和爹爹說了麼?”童觀姝扶母親在榻上坐下,奉上茶關切地問道。
童夫人沒忍住落了淚,“說了。都是孃親沒用。”
童觀姝深知他爹的爲人,也猜到了結果,替她娘擦去眼淚道:“孃親,我嫁。”
童夫人以爲自己聽錯了,問道:“姝兒你剛纔說什麼?”
“若是真的非嫁不可我嫁便是了。”童觀姝心疼地替她孃親拭着淚,自己也紅了眼:“我進了權勢之家,爹爹顧忌着些也不至於讓姨娘們尊卑不分地欺負您。”
“姝兒。”童夫人哭得更厲害了:“孃親這一輩子快看到頭了,可是你日子還長着,我想你能嫁個知心疼人的好郎君,孃親聽父母的話成了攀附別人的工具,到頭來吃盡苦頭,絕不能讓你走孃親的老路。”
母女二人相擁哭着。
屋外傳來一個尖厲的女聲:“嚎喪呢,吵得小少爺睡不着。要哭回你孃家祖墳上哭去,在那裡嚎死了也沒人答理你。”
童觀姝恨恨地看着門外九姨娘的身影,低聲對她母親道:“書香之家進了這等潑皮小人也是不幸,母親再忍耐些時日,女兒會保護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