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說他喜歡欺負人?”鄧布利多問。
“我想肯定是這樣,”科爾夫人微微皺着眉頭說,“但是很難當場抓住他。出過一些事故……一些惡性事件……”
鄧布利多沒有催她,但哈利可以看出他很感興趣。科爾夫人又喝了一大口杜松子酒,面頰上的紅暈更深了。
“比利·斯塔布斯的兔子……是啊,湯姆說不是他乾的,我也認爲他不可能辦得到,可說是這麼說,那兔子總不會自己吊在房樑上吧?”
“是啊,我也認爲不會。”鄧布利多輕聲說。
“但是我死活也弄不清他是怎麼爬到那上面去幹這事兒的。我只知道他和比利前一天吵過一架。還有後來——”科爾夫人又痛飲了一口杜松子酒,這次灑了一些流到下巴上,“夏天出去郊遊——你知道的,每年一次。我們帶他們到郊外或者海邊——從那以後,艾米·本森和丹尼斯·畢肖普就一直不大對勁兒,我們問起來,他們只說是跟湯姆。裡德爾一起進過一個山洞。湯姆發誓說他們是去探險,可是在那裡面肯定發生了一些什麼事。我可以肯定。此外還有許多許多的事情,稀奇古怪……”
“那就是我帶吉德羅去的那個山洞,現在我們幾乎可以肯定,那裡面藏着一個魂器。”
“還不拿出來嗎?”盧平奇怪地問。
“我準備讓哈利看完所有的記憶,讓他去拿,這是他的宿命。”鄧布利多看了眼布萊克,“是時候讓他知道這些了。”
布萊克點點頭,沒有說話。
科爾夫人又看着鄧布利多,她雖然面頰酡紅,目光卻很沉着。
“我想,許多人看見他離開這兒都會拍手稱快的。”
“我相信您肯定明白,我們不會一直讓他待在學校裡,”鄧布利多說,“至少每年暑假他還會回到這兒。”
“噢,沒問題,那也比被人用生鏽的撥火棍抽鼻子強。”科爾夫人輕輕打着酒嗝說。她站了起來,哈利驚異地發現,儘管瓶裡的杜松子酒已經少了三分之二,她的腿腳仍然很穩當。“我猜你一定很想見見他吧?”
“確實很想。”鄧布利多說着也站了起來。
科爾夫人領着他出了辦公室,走上石頭樓梯,一邊走一邊大聲地吩咐和指責她的幫手和孩子們。哈利看到那些孤兒都穿着清一色的灰色束腰袍子。他們看上去都得到了合理的精心照顧,但是毫無疑問,在這個地方長大,氣氛是很陰沉壓抑的。
“我們到了。”科爾夫人說,他們在三樓的樓梯平臺上拐了一個彎,在一條長長走廊的第一個房間門口停住了。她敲了兩下門,走了進去。
“湯姆?有人來看你了。這位是鄧布頓先生——對不起,是鄧德波先生。他來告訴你——唉,還是讓他自己跟你說吧。”
幾個人和兩個鄧布利多一起走進房間,科爾夫人在他們身後關上了門。這是一間空蕩蕩的、沒有任何裝飾的小屋,只有一箇舊衣櫃和一張鐵牀。一個男孩坐在灰色的毛毯上,兩條長長的腿伸在前面,手裡拿着一本書在讀。
湯姆·裡德爾的臉上看不到一點兒岡特家族的影子。梅洛普的遺言變成了現實:他簡直就是他那位英俊的父親的縮小版。對十一歲的孩子來說,他的個子算是高的,黑黑的頭髮、臉色蒼白。他微微眯起眼睛,打量着鄧布利多怪異的模樣和裝扮。一時間沒有人說話。
“你好,湯姆。”鄧布利多說着走上前伸出了手。
“她看上去挺帥的啊……”唐克斯說,“現在這麼變成那副鬼樣子?”
“黑魔法……顯然他爲了追求力量,犧牲了很多,不過看起來他也並不在乎自己看上去是什麼樣子的,只要力量強大就行。”
男孩遲疑了一下,然後伸出手去握了握。年輕的鄧布利多把一張硬邦邦的木頭椅子拉到裡德爾身邊,這樣一來,他們倆看上去就像是一位住院病人和一位探視者。
“我是鄧布利多教授。”
“‘教授’?”裡德爾重複了一句,他露出很警覺的神情。“是不是就像‘醫生’一樣?你來這裡做什麼?是不是她叫你來給我檢查檢查的?”
他指着剛纔科爾夫人離開的房門。
“不,不是。”鄧布利多微笑着說。
“我不相信你。”裡德爾說,“她想讓人來給我看看病,是不是?說實話!”
最後三個字他說得兇狠響亮,氣勢嚇人。這是一句命令,看來他以前曾經多次下過這種命令。他突然睜大了眼睛,狠狠地盯着鄧布利多,而鄧布利多沒有回答,只是繼續和藹地微笑着。過了幾秒鐘,裡德爾的目光鬆弛下來,但他看上去似乎更警覺了。
“你是誰?”
“我已經告訴你了。我是鄧布利多教授,我在一所名叫霍格沃茨的學校裡工作。我來邀請你到我的學校——你的新學校去念書,如果你願意的話。”
聽了這話,裡德爾的反應大大出人意外。他騰地從牀上跳起來,後退着離開了鄧布利多,神情極爲惱怒。
“你騙不了我!你是從瘋人院裡來的,是不是?‘教授’,哼,沒錯——告訴你吧,我不會去的,明白嗎?那個該死的老妖婆才應該去瘋人院呢。我根本沒把小艾米·本森和丹尼斯·畢肖普怎麼樣,你可以自己去問他們,他們會告訴你的!”
“我不是從瘋人院來的,”鄧布利多耐心地說,“我是個老師,如果你能心平氣和地坐下來,我就跟你說說霍格沃茨的事兒。當然啦,如果你不願意去那個學校,也沒有人會強迫你——”
“我倒想看看誰敢!”裡德爾輕蔑地說。
“霍格沃茨,”鄧布利多繼續說道,似乎沒有聽見裡德爾的最後那句話,“是一所專門爲具有特殊才能的人開辦的學校——”
“我沒有瘋!”
“我知道你沒有瘋。霍格沃茨不是一所瘋子的學校,而是一所魔法學校。”
沉默。裡德爾呆住了,臉上毫無表情,但他的目光快速地輪番掃視着鄧布利多的兩隻眼睛,似乎想從其中一隻看出他在撒謊。
“魔法?”他輕聲重複道。
“不錯。”鄧布利多說。
“我的那些本領,是……是魔法?”
“你有些什麼本領呢?”
“各種各樣。”裡德爾壓低聲音說,興奮的紅暈從他的脖子向凹陷的雙頰迅速蔓延。他顯得很亢奮。“我不用手碰就能讓東西動起來。我不用訓練就能讓動物聽我的吩咐。誰惹我生氣,我就能讓誰倒黴。我只要願意就能讓他們受傷。”
他的雙腿在顫抖。他跌跌撞撞地走上前,重新坐在牀上,垂下了腦袋,盯着自己的兩隻手,像在祈禱一樣。
“我早就知道我與衆不同。”他對着自己顫抖的雙手說,“我早就知道我很特別。我早就知道這裡頭有點什麼。”
“對,你的想法沒有錯。”鄧布利多說,他收斂笑容,目光專注地看着裡德爾,“你是一個巫師。”
“他的確和普通孩子沒什麼不一樣,”盧平說道,唐克斯也不得不點頭承認,“只是脾氣差了點。”
裡德爾擡起頭。他的面孔一下子變了:透出一種狂熱的欣喜。然而不知怎的,這並沒有使他顯得更好看些,反而使他精緻的五官突然變得粗糙了,那神情簡直像野獸一樣。
“你也是個巫師?”
“是的。”
“證明給我看。”裡德爾立刻說道,口氣和剛纔那句“說實話”一樣盛氣凌人。
鄧布利多揚起眉毛。
“如果,按我的理解,你同意到霍格沃茨去念書——”
“我當然同意!”
“那你就要稱我爲‘教授’或‘先生’。”
裡德爾的表情僵了一剎那,接着他突然以一種判若兩人的彬彬有禮的口氣說:“對不起,先生。我是說——教授,您能不能讓我看看——?”
“不,他還是有點不一樣的,他會掩飾自己。”布萊克糾正其他人。
鄧布利多從西服上裝的內袋裡抽出魔杖,指着牆角那個破舊的衣櫃,漫不經心地一揮。
衣櫃立刻着起火來,裡德爾騰地跳了起來,他的所有財產大概都在那個衣櫃裡。可是,裡德爾剛要向鄧布利多興師問罪,火焰突然消失了,衣櫃完好無損。
裡德爾看看衣櫃,又看看鄧布利多,然後,他指着那根魔杖,表情變得很貪婪。
“我從哪兒可以得到一根?”
“到時候會有的。”鄧布利多說,“你那衣櫃裡好像有什麼東西想要鑽出來。”
果然,衣櫃裡傳出微弱的咔噠咔噠聲。裡德爾第一次露出了驚慌的神情。
“把門打開。”鄧布利多說。
裡德爾遲疑了一下,然後走過去猛地打開了衣櫃的門。掛衣杆上掛着幾件破舊的衣服,上面最高一層的擱板上有一隻小小的硬紙板箱,正在不停地晃動,發出咔噠咔噠的響聲,裡面似乎關着幾隻瘋狂的老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