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是感覺到喬策灼熱的視線,樓一白轉頭看過去,眼中帶着疑惑,水潤的脣彈了彈:“怎麼還不說?”
喬策莫名感覺有些口乾舌燥,轉了頭,想了想道:“我有一次喝酒喝多了,遇上人搶劫,蕭棟幫了我。”
樓一白點點頭,男人嘛,一般都是拳頭出真情。
“你爲什麼喝多?”小白還是比較在意這個問題。
喬策僵了僵,沒有說話。
“之前,你因爲張叔叔對我諸多照顧,現在我們是朋友了,我可能沒有辦法照顧你,可是我希望我能……呃,恰當的時候也能幫到你!”樓一白儘量說的謹慎委婉一些。
喬策終於露出幾分笑容,擡手揉了揉樓一白的發頂:“大侄女也想着給叔叔排憂解難了?”
樓一白將他的手拍掉:“不領情就算了!”
“那天是我過生日,可惜沒人替我過!”喬策自嘲的說道。
“你爸媽呢?我記得你爸媽是……”軍隊高層呢!
喬策冷冷一笑:“他們有個更加孝順的兒子,我算什麼!”
豪門恩怨?還是大宅門的鬥爭?
“我爸媽還收養了一個養子,比我大兩歲,一直跟在我爸媽身邊,聽說將那個孩子照顧的無微不至,比對我這個親生兒子還親,我一年見不了他們一次。”
喬策拿起水喝了一口,又繼續道:“我想是不是他們搞錯了,其實我纔是領養的那個!”
樓一白驀然覺得心疼。
“其實,如果我是領養的就好了,因爲那樣我就不會這麼不甘心,不會因爲他們的漠視不管而心生怨恨。”喬策說完又喝了一口水,然後直接將瓶子扔了出去。
樓一白想或許她瞭解的喬策的前世並不完全,最起碼這些她從來都不知道。
想一想,上一世,每次她與家裡人發生矛盾,她都下意識的找喬策訴苦,那時候喬策是什麼心思?
樓一白下意識的握緊了拳頭:“喬策……”
“小白,其實我覺得這些也沒什麼,和蕭棟比,我好像已經很幸福了,不缺吃不缺穿,不用爲了生計苦苦煎熬,我還有什麼不滿意的呢?”喬策說着笑了笑,笑容裡卻滿滿都是苦澀:“有的時候我想,我是不是該做點兒什麼出格的事兒,他們才能吝嗇的分給我一點點注意力?”
這是太正常的想法了,她在上一世就是這兒想的,所以她叛逆,不好好學習,跳級上學的優良生,最後竟然只上了個大專,多麼可笑,她爲了引起別人的注意力,毀了自己。
沒有想到的是,喬策原來和她一樣,有着這樣叛逆而不靠譜的想法。
“那樣只會毀了你,而你要面對的,只是他們的失望,到時候,你會更覺得難過!”樓一白不自覺的拉起喬策的手,緊緊的握住:“喬策,別毀了自己,只有你過的更好,才更能引起他們的注意力!”
喬策一怔,只感覺柔若無骨的手,緊緊握住的,不是他的手,而是他的心。
那樣的溫軟細滑,那樣的柔情四溢,可是卻又握的那樣的
緊,緊到他的心都能感覺到那小手傳遞過來的擔憂。
喬策迅速反手握住樓一白的手:“你……”
“喬策,我也這樣想過,當初我媽只顧着廠子,不回家也不管我,我就想着我媽天天看不到我,我學得好還是學得壞,她都不在意吧,我也有一段時間打算放棄學習……”
喬策很驚訝,他似乎一直都沒有發現樓一白有過厭學的傾向:“小白,你……”
樓一白一笑,很是輕鬆:“可是我想開了,從死衚衕裡走出來了,喬策,我媽媽並沒有我想的那樣不愛我,反而,她很愛我,她有苦衷,有不得已,”樓一白轉頭看向喬策:“我很慶幸我看到了我媽的苦衷,你呢?你能看到嗎?”
喬策一怔,苦衷?他想他看不到,因爲他連他們的人都不看到,怎麼看到他們的苦衷?
樓一白看到喬策怔忪的表情,繼續道:“他們不能回來看你,你呢?你可以去看他們,我們每年都有假期,如果你想去看他們,時間上應該沒有問題。”
喬策低了頭,他不想去,去看他們一家三口相親相愛嗎?
樓一白沒有繼續說下去,反而轉了話頭:“喬策,那你平日都和誰在一起?”
“爺爺奶奶!”
“他們對你好吧?”
“你會喜歡一個天天考倒數第一的人嗎?”
樓一白無奈的搖搖頭:“你說的有點誇張了,我們都沒有天天考試,你哪來的天天倒數第一?”
喬策哭笑不得。
樓一白見喬策笑出來,才鬆了口氣道:“喬策,親人是一輩子的,血緣有着我們現在還領會不到的奇妙,愛人可以選擇,可以更換,可是親人不一樣。”
喬策沒有說話,看着樓一白目光閃閃。
喬策不能明白或者不能領會,她十分清楚,因爲她若不是經歷過一次,她也不會明白。
不明白媽媽的苦衷,不明白明明沒什麼感情的表哥會去警局替她頂罪。
“喬策,有的時候看人要用心,眼睛有的時候也會騙人!”
“是嗎?”喬策翹了翹嘴角:“我記得小時候開家長會,別人家都是爸爸或者媽媽陪着,家長會之後會一起去吃飯或者逛街買禮物,可是我呢,永遠孤零零的自己給自己開家長會,我還記得那次開完家長會,家長要在試卷上簽名,可是我都沒有家長來,我就自己拿了筆簽字,班主任老師看到了,就當着全班三四十個學生和家長,將我從頭罵到腳,我當時有什麼想法?我現在都不記得了!”
樓一白咬了咬脣,握緊喬策的手。
“小白,我還記得那時候我感覺好像被人扒光了,站在陽光下,絲毫沒有遮擋,周圍的人全都鄙夷的看着我,嘲笑?不屑?還是不耐?”
“喬策!”
“小白,你說如果他們不喜歡我,爲什麼又要生了我?對一個領養的孩子都能那麼用心,爲什麼對自己親生的孩子反而這麼厭惡?是因爲我長得討人厭?還是因爲那個孩子長得太討人喜?”
“喬策!”
“其實我也不是想要和那個孩子比什麼,我就是不明白他們怎麼可以這麼不負責任?既然不想要孩子爲什麼要生下來?”
“有的時候我感覺是不是喬家的人都是生性涼薄?”
樓一白握着喬策的手不自覺的用力,原來喬策經受的痛苦,一點都不比她少,可是上一世卻從不外露,反而貼心的陪在她身邊,安慰幫助。
“喬策,過幾天我們從溫泉回來,我陪你一起去你爸媽的軍區看看好不好?”樓一白突然有些激動,或者說有些衝動,她迫切的想要看看喬策的父母是什麼樣的人,是什麼樣的人讓喬策這麼的……這麼的委屈!
喬策聽到樓一白的提議一愣,她要陪着他去看望他的父母?那她知道不知道男女之間有一種神邏輯的關係叫見父母?
樓一白當然沒有想那麼多:“你已經先入爲主的對你爸媽有了成見,有些事情你可能看不到,可是我不一樣,我是局外人,或許能看到你看不到的東西也說不定!”
喬策忽然覺得在這個炎熱的夏季一點也不覺得熱,覺得溫暖,或者說十分的舒服愜意。
終於,有一個人和他站在一起,一起面對所有人的目光。
“如果他們真的有苦衷,可以說清楚,若是沒有苦衷……”樓一白想到那種情況就覺得喘不上氣,臉色微微一變,然後故作輕鬆的說道:“若是沒有苦衷,那也沒有關係,就當做陌生人好了,就像我和樓清平一樣。”
“其實應該比我和樓清平要好很多,你們可以當做陌生人,我和樓清平算得上是仇人了!”
喬策安安靜靜的沒有說話,不知道爲何,心底對父母多年的怨恨此時竟然不知不覺中淡了,是因爲有人和他一起承擔的原因麼?還是說他看開了?
看着隨意坐在橋上,靠在欄杆的人,喬策露出一個釋懷的笑容,其實去不去也沒有什麼關係,他們給他生命,雖然沒有給他親情,可是也不是那麼難以原諒,不是嗎?
人,不分年齡,都是會犯錯的,他會犯錯,父母應該也會犯錯吧?
喬策釋然一笑:“那等我們從溫泉回來,一起去看看他們?”
樓一白點點頭,然後便看着橋下的車流發呆。
“你和你爸……”
“我和他已經沒有關係了!”樓一白沒等喬策說出來,便直接打斷了:“以後不要在我面前提他!”
“你剛纔不是還說也許有苦衷……”
“樓清平和別人不一樣!”樓一白淡淡的說道,語氣真的很淡,淡到喬策感覺不到她說這句話時到底是什麼心態。
樓一白深吸了口氣,白了一眼喬策,有些生氣。
因爲剛纔她開解他,所以他現在是要調和她和樓清平的關係嗎?
樓清平是什麼樣的人?上一輩子,她感觸太深了,能夠殺妻女的人就算是有苦衷也不配得到原諒。
而且,樓清平這一世還曾公開的質疑她的身份,若是樓清平從媽媽懷孕開始就懷疑孩子的來歷,那麼這些年,樓清平是用什麼樣的心情在疼愛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