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海請了一天假,在家休息,沒出門去。他不知如何面對礦上那些人看他的眼神。
或者,他不想聽到他們說梅雪和羅文歡的事情。
烏海自打來到龍山礦,一直是以一個英雄的角色,傳奇一樣的存在着,沒想到如今卻也遇上這樣讓人難堪和尷尬至極的事情。
“阿海,你今天怎麼不上班去?”
月芳擔心地看着自己的兒子,她從來沒見過兒子像今天這樣沮喪和難過。
“我累了,想緩兩天。媽,你忙你的去,別煩我。”烏海說着又用被子矇住了頭,繼續睡覺。
梅雪卻照樣來上班,一路上有多少人在背後指指戳戳,她全然不管。
在這方面,她自小就已經接受過免疫教育了。
父親和母親天天打架罵賬,礦上不斷傳出父親和哪個女人的桃色新聞,她們姐妹倆早都看慣了那些躲躲閃閃異樣的眼神。
梅雪徑直來到辦公室,她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找到李美問個清楚。
誰知,李美卻不在辦公室裡。
梅雪到其他幾個辦公室找了一圈,都說,沒見李美來。
梅雪又到工會主席辦公室,辦公室的門緊鎖着。
梅雪憋了一肚子的委屈和謎團,想要問問李美,不想竟就這樣被堵在胸口,一時鬱悶非常。
她悶悶地坐在辦公室裡,感覺胸腔都要爆炸了。
她真想找個人大吵一架,或者打一架。可是,身處機關,每個人都是夾着尾巴做人,哪還敢發泄自己的情緒?
正在鬱悶之極的時候,李美來了。
李美今天好像特意打扮了一番,妝畫得比平日還濃。穿了一身大紅色西服,黑色老闆褲,白襯衣的領子翻出來着,看上去既熱情又活潑的樣子。
“喲,梅雪,我以爲你今天不來上班呢!”
見到梅雪,李美倒是好像吃了一驚。她咧開豔紅的脣,笑着道。
“我爲什麼不來?我又沒做什麼虧心事。”
梅雪冷冷地說,“李美,我一直把你當親姐姐對待,你爲什麼要陷害我?”
“我怎麼陷害你了?”
李美一聽,畫得細長的眉毛攢成一疙瘩道,“我也天天誠心誠意拿你當姐妹呢,我怎麼能害你?”
“那些照片是誰拍的?”梅雪凌厲地看着李美。
“哪些照片?你說清楚,莫名其妙的。”李美翻了個白眼道。
“就是我和羅主席的。喝交杯酒那張照片不是你拍的嗎?”
“你和羅主席有啥貓膩,我咋知道?”
李美一臉鄙夷道,“喝交杯酒的是我拍了,但我又沒拿去洗。誰知道誰洗出來的。”
“你果真沒洗?”梅雪心裡稍稍好受一點。
比起那些桃色新聞來,朋友的背叛,更讓她難以接受。
“哎呀,小梅,你怎麼不相信你姐呢?我對你怎麼樣,你還不知道嗎?”李美開始賭咒發誓,說“我要是做了對不起你的事兒,天打五雷轟!”
“那照相機誰拿着,這幾天。”梅雪聽李美這樣說,也就解除了對她的懷疑,問道。
“照相機那次照完相,我就還給小童了。”李美道。
梅雪二話沒說,轉身去找小童。小童說,照相機一直在辦公室桌上放着,最近沒人用過。
這下,梅雪沒了主張,她想去街上的照相館問問,可是,龍山市那麼多照相館呢,問哪個去啊。
羅文歡自從老婆喝藥送到醫院搶救,便一直沒有來上班。過了些日子,竟然悄沒聲息被調到別的單位去了。
臨走前,他倒是給梅雪打過一個電話,只說了一句話:“小心李美。”
說完,不等梅雪細問,便掛了。
梅雪再打過去時,竟說沒這個人。
“小心李美”——這句話究竟是什麼意思呢?難不成這件事是李美乾的?可是,又不像。
梅雪久久咂摸着這句話,猜不出個所以,但從此後心裡對李美就有了一份提防。
那李美畢竟是老機關,老江湖,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跟人精一樣,梅雪怎麼能是她的對手,沒過多久,也就放鬆了警惕。
梅雪想要追問的唯一一個線索就這樣被掐斷了。
這件事,便也就這樣擱置下來了。
事情了過去了一段時間,烏海冷靜下來,仔細一分析,這件事確有蹊蹺。他很後悔,當初一時衝動,就說了那句話。
可是,事情真相究竟是什麼?在沒有弄清楚前,他也不想去找梅雪。
自此後,烏海和梅雪之間,便陷入了僵局。
礦上的改制工作正在緊張有序地進行,烏海的工作更加忙碌起來,想要徹底查清那件事,也一直沒有機會。
“阿海啊,你這個娃咋這麼犟?你去給小雪陪個不是,不就完了?”月芳一直很喜歡梅雪,心心念念想着梅雪做自己的兒媳婦呢,這麼一來,眼看着要黃,她心裡怎能不着急?見了烏海就嘮叨不停。
烏海耐不住母親的嘮叨,便出門想散散心,不知不覺便會走到梅雪家樓下。
想上樓去找她,心中的疙瘩還沒解開,又怕梅雪不開門,搞得自己下不來臺。於是,溜達一圈便該幹嘛幹嘛去了。
張小妮自從梅雪出了那檔子事兒,便不大出去打麻將了。因爲一坐在牌桌上,有人就會故意說起這事兒,難聽話說一籮筐。
“把嘴夾嚴,不說這事兒你們是不是就沒啥好說的了?”
每每,張小妮都要橫鼻子豎眼地跟牌友爭執一番,時間長了,她也不耐煩,索性就不去了。
張小妮雖然潑辣,但對女兒的名聲還是很在意的。
她看梅雪整日不開心,苦着臉,也不聯繫烏海,便生氣地嚷道:“整日就知道唉聲嘆氣,我要是知道誰幹的,小心她的嘴,看我不扯爛。”
又罵烏海道:“這個烏海,也不是個東西,也不問青紅皁白就冤枉人。”
梅雪生了烏海幾天氣,漸漸平靜下來,也知道烏海說分手,是一句氣話,但她就是拉不下面子去找他,況且她還沒找到幕後兇手到底是誰,沒法向他解釋清楚。
所以,也就拖拖拉拉地,這麼過着。
時間就這樣恍恍惚惚間,飛速流逝着。轉眼到了九九年。
人常說,時間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時間是最好的證人,時間會告訴你答案。
這話一點都不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