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煙臺人民是不是和別的地方的同胞們不同,這幾年我從坐班車到自己開,往返三四個區,也接觸過不少人。我認識的絕大部分人,如果作爲讀者的話,幾乎是從不看YY小說的,我常看到大家捧着的書只有汽車、時尚、財經、文摘、靈異、故事會等雜誌,就算看小說,也總看一些比較現實類的。
所以我聽很多網上從事網文的朋友們說起現在流行YY小說,大家都愛看,搞笑、輕鬆、爽。所以我驚訝了。當然也有可能是我比較老土,因此接觸的圈子人以羣分,也都不大時髦,接受不了太YY的那部分YY小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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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常常看到有傳統小說作者在網上訴苦:“現在的部分YY小說YY無度,看着好惡心呀!一點兒內涵也沒有!”緊接着遭到相當多數量的書友和YY小說作者的圍攻,比較常見的理由是“《資治通鑑》和《史記》有內涵,你去看吧!”
不喜歡吃食堂差勁的伙食,食堂大師傅不必給出吃黃金瑪瑙的建議;想看YY程度略輕一些的小說,不等於就是要看《資治通鑑》,不喜歡毫無內涵的小說,不等於喜歡全是哲理的書。體裁不同,壓根就不方便比較,這是一種典型的詭辯。
的確,現在是商業化時代,寫作有相當的程度是爲讀者服務的,人不能孤芳自賞,這本來是沒錯的。但作者似乎也不應該完全爲追求一個爽字就把小說寫得難以讓我等傳統人士接受。
我雖不能代表煙臺人民,但我認識的人,但凡看小說的,自來就沒有認爲太過YY的小說好看的。
哪怕就是一個“爽”字,單從這個字來說,我的生活羣體,包括親戚、朋友、同學、同事等等,也不認爲這有什麼可爽的。
有網友告訴我說,現在生活節奏快,工作壓力大,普通底層老百姓過日子受到四面擠壓過得苦不堪言,因此經過了一天的奔波勞累,上網看同樣是一個無背景的窮苦小人物通過獲得神奇的力量放倒全球美女,得到全世界的資產,掌握全宇宙最強大的力量,稱霸古今未來永不休止的故事,會感到特別爽,特別愜意的。
我也試着這麼看,但很遺憾,包括我在內的我的生活圈子,沒有誰有這樣的感觸。
我敢說,相當多能有時間空閒碼字的草根同行們和書友們,起碼也是個有自己工作電腦或者家用電腦的白領,甚至很多衣食無憂家境殷富,很少爲生活發愁。我呢,連同我的生活圈子在內,都是在沿海養殖場車間和海上辛苦勞作、起早貪黑的一線養殖工人,忍受着刺骨的冰冷和潮溼,忍受着每天勞累之極的體力付出。很多在流水線工作的朋友可能覺得最多也不過跟流水線一樣累吧,但大家不知道,那可不光是時時刻刻瞪起眼緊湊工作那麼簡單,沿海三線城市的養殖工人可謂是最辛苦的人,就不說一天工作多少小時和工作環境的惡劣,單說養魚車間吧,這是相對海蔘和海帶來說,最輕快的車間,就這車間內,就需要包括拔井、扛麻袋、抹水泥、機電維修、終日洗刷、調餌料、餵食、換水等常規工作,每隔幾天賣魚分魚,要連續稱重量、挑顏色,選擇五十條大小相同的魚放入網箱,一天內光做這種網箱擡出去就要五百多次,還不包括其他工作。如今又加上了物業的一部分比如裝修、水電暖、衛生,出門採購拉貨的司機活兒,各類考勤文件寫作彙總總結,銷售水產品成品,還要有一部分會計活,到各個區報稅,每天穿着髒乎乎的工作服,上公交車大家都躲着,開單位的車翻山越嶺,也跟工作服一樣髒乎乎。晚上很晚下班怕弄髒自己的車,上車前都把全身衣服換掉,還掩不住那股濃郁的海潮味。每月實際拿到手的工錢從五年前實習期的800元到如今接近2000元,儘管還不夠旁人半個月的花銷,在我看來卻是少見的一筆收入了。
各位,我是苦力工人,但我從不怨天尤人。首先我不會認爲老闆給錢給的太少。如今房地產橫行的時代,堅持做實業的有幾人?要是換成我做老闆,給的恐怕更少,因爲幾乎沒有多少利潤在裡面,私企小老闆是很辛苦的,受到的來自各方的擠壓比我們工人多多了。大膽說一句,大家都清楚得很,沒有剩餘價值這一說法,並非完全是工人養活了老闆,而可以很大程度上說,是老闆養活了工人。工人要是沒有老闆提供的操作平臺和各種機械,那他的勞動就轉化不成任何價值。若你是老闆,給他人一口飯吃,他一邊吃一邊嫌飯涼,給你創造的價值也沒有明顯高於別人,那你能不心寒?若要真是按照優勝劣汰,恐怕大家又都會叫苦弱肉強食太殘酷,反倒不認爲這是公平了。
說這麼多,想表達什麼意思呢?是在說這樣一個道理:我和我的生活圈子,都是城市最底層的貧苦工人,但我們從不愛看太過YY的小說以及從不認爲那“爽”。因爲裡面宣揚的看到不順眼的就幹倒,看到喜歡的就放倒,橫行霸道唯我獨尊,那不是爽。我們沒有受到什麼封建傳統禮教的牽制,食古不化,只是我們認爲,主人公可以有性格,但必須有原則,正派向上,哪怕是個膽小怕事明哲保身的人,那也是真實的人。我們從未有任何的代入感,覺得自己作爲主角痛快地幹掉給我們工錢很少的老闆、批評我們過於嚴厲的老師,把任何對我們有一絲一毫不尊重的人大卸八塊是非常爽的念頭。
相反,我們喜歡看類似《生存——民工》之類題材的現實主義電視劇、電影和小說。我們最能體會同樣是小人物的辛酸,只有這樣纔有共鳴,而不是羨慕崇拜那些一朝得勢,做得卻比上一輩統治層更壞的流氓沒產者。
人在任何時候都不能放縱原則,摒棄善良,包括寫小說和看小說的時候。我知道很多朋友會覺得這個觀點很虛僞很無恥。其實咱都是俗人,咱也看那啥片,咱也喜歡遇到很不合理的新聞事件罵上兩句,咱更會爲那些拿錢發帖的傢伙不負責任的掩飾而憤怒。但我筆下的角色,決不允許出現這種人,玄幻之類的,咱不懂,可要是我寫都市小說、穿越類歷史小說、傳統武俠小說、靈異驚悚小說、末世科幻小說,都會很嚴謹地遵循這個原則。人性是善是惡,我不清楚,但人必須崇尚善良。
還有人說,現在大家都愛看,這是趨勢!這是絕大多數人的愛好!
也許吧,但都這樣,未必就對了,未必就是正確的。歷史上很多錯誤的時候,都是大多數人迷茫於局中的。
要我說,如果這真是個趨勢的話,這也是個不好的趨勢。“人們憎惡特別階層,只因爲自己不是特別階層,人們憎恨權力和財富,只因自己緣何無權不富”,這個普遍的觀點,實在令人擔憂。
其實我完全沒必要冒天下之大不韙說讓大家掃興的話,畢竟咱只是個再普通不過的草根作者,尚未成功,也沒資格批判什麼。
我再有一年,就三十歲了。我是底層苦力工,但過得挺充實,也比較知足。我只是寫自己喜歡的,也寫給那些理解這種小說和喜歡這種小說的朋友,從未想過成功,也不刻意追求。我不是作家,也不是寫手,我只是個連業餘都不算的寫作愛好者。
我是一個愛講善良的故事的人。
故事裡也許仍舊有勾心鬥角爾虞我詐,甚至難以想象的可怕陰謀,但邪不勝正,最後的結果永遠是光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