娶一個女子,僅僅是因爲兌現一個承諾?那對這個女子來說,是多麼的不公平,而這個男人,又是多麼的自私?
靜和並沒有因爲他的回答而高興,突然在心底悲傷的苦笑着,他從來便是這樣一個人,從來做事,都是隻從自己的目的出發,從不考慮他人的生死與悲喜,縱然他有千般理由,可有些傷害,一旦有了傷口,始終是無法癒合的,不是嗎?
“可是,你曾經說過,你有青梅竹馬,一起長大,甚至爲了救你,不惜犧牲她自己的人,那個人,不就是她嗎?”,靜和直接反駁說道,“如此看來,她好像是一個很善良的女子,又那樣的美麗高貴,你又怎會不喜歡呢”
“青梅竹馬?一起長大?”,蕭君軒不禁輕笑出聲,“誰跟你說的這些話?”
“還用誰說嗎,若非如此,她怎麼會不遠萬里,也要從晉國來到你身邊,還那麼愛你,而你,又一直對她那樣好”,靜和扭頭說完,下意識的撇了撇嘴角。
“是,相對於其它女人來說,我對她,是很好”,蕭君軒神色漠然道,“但這份好,是因爲當年她曾救朕一命,僅此而已”
“那你,爲何會。。。。。。”,靜和話到嘴邊,卻又沒再說下去了,她想說,既然如此,那你爲何要立她爲後?僅僅只是因爲還那救命之恩嗎?這話,她可不信。
“你不用不相信,她爲燕國皇后,朕並不吃虧,她雖然會有些小動作,但目前爲止,倒是一直都在幫我,一直站在我的立場出發去做事情,甚至連晉國都可以不顧,如此,便足以讓我立她爲後了,世間對我好的人並沒有幾個,除了皇祖母,師父和曹子阜他們幾個,便還有她對我一心一意。”
說話間,蕭君軒的臉上看不出是什麼神色,半晌後,又沉聲道,“只要是對我好的人,她是個什麼樣的人,出於什麼目的,又有什麼所謂呢?就像曹子阜,以前是晉國皇族之人,一直被晉國通緝追殺,可是,他與我而言,亦臣亦友,那便是讓他做了我燕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丞相,那又如何。”
靜和聞言,只是默然的咬着脣瓣,不知該如何回答他,確實如此,他身邊的人,甚至包括他的親生父親和親弟弟,都想置他於死地,即使是並不欲對他趕盡殺絕的,真心對他好的人,也沒有幾個吧?
而這些人中,還包括她自己吧?如今,那怕是自己對他看似很好,但也無非是想取得他信任,說不定到時候,還是會在背後與他作對,甚至有朝一日,會因爲陳國之事,再次把他當作仇敵般。
可是,造成這種局面的原因,也不能說,與他的殘忍無情,完全無關吧?否則,她爲何要非要與他爲敵呢?要知道,她曾經一度想過,只要他能不對陳國開戰,她便永生跟在他身邊,視他爲她的夫君,可是,終究,她還是做不到,而他也做不到,現在,連父兄也做不到了吧?
“青悠也是那個會真心對我好的人嗎?”,蕭君軒在她失神時,已一手輕輕捏起她的下巴,怔怔地望着她,沉聲問道。
靜和沉靜地看着他,終是輕輕點了點頭。
“呵呵。。。。。。呵呵。。。。。。”,見狀,蕭君軒魅然輕笑,很是愉悅,滿意地湊近她耳邊,低聲耳語道,“青悠不喜歡此時,此地,那麼,我們晚上回靜寧宮去,以後,你搬回去住吧。”
原本靜和正疑惑他爲何竟如此輕易便妥協,答應了她的拒絕,他卻已抱着她下了,拿起自己的外袍披上身,“走,此刻時辰尚早,我們騎馬去”
“騎馬?去哪裡騎?”,靜和下意識的伸手摟住他的脖子,急聲問道,難道,他竟真的已然大好了嗎?昨夜還臥不起,如今便要去騎馬,便是剛剛,他不也還躺在上,接見太皇太后與皇后的嗎?
“今日已過響午,我們便不去西郊獵場了,就在皇宮馬場跑跑便好,正好你的小紅回來後,就一直留在皇宮。”,蕭君軒將她放在衣架前,邊說便迅速穿好衣袍,“青悠已有整整一月沒見過它了,應是甚爲想念了吧?今日又是大年初一,正好去看看它,它不是你的好朋友嗎?”
聽到他說的話,靜和也一時來了興致,可是,她又不禁極不信任地看着他昨晚還迷迷糊糊的在上躺着高燒不退,此刻卻依然梃拔矯健的背影,不禁上前去伺候他整理衣袍,低着頭悶悶道,“剛纔,你不是還無法起見皇祖母她們麼?此刻倒是精神抖擻了?”
“呵呵。。。。。。青悠何需打趣我,之前不過是懶得起來而已”,蕭君軒伸手整理了一下她髮髻上的珠釵,輕笑道,其實,他還真不知該怎麼向皇祖母解釋,昨夜他還躺在龍上高熱昏睡不醒,今日一覺醒來,爲何卻奇蹟般大好了,連他自己都驚訝不已。
“備車,去馬場”,對着候在門外的安德路大聲吩咐了一聲,蕭君軒便由着她替自己整理好衣衫後,直接牽着她的手,走了出去。
坐在前往皇宮西北一角馬場方向的馬車上,靜和從簾子外面看到二道宮門,突然想起自己之前逃離皇宮後,在陌路峽谷因爲小紅而看到重傷的他,那時候,如果不是小紅,他又會怎麼樣呢?之前她從未想過這個問題,可現在突然響起,她竟然有種莫名的緊張和害怕。
坐於她身旁的蕭君軒顯然是看出了她的突然情緒轉變,好似看透了她的心思一般,伸出一手握住了她的手,似是警告般恨恨說道,“現在知道害怕了?還想逃嗎?我要讓你此後再離不了我,今生,再也逃不出我的手掌心”,說完,他還用寬大的手掌狠狠地用力緊握了一下她的手。
靜和咬了咬脣,只好低頭悶聲道,“靜和知錯了你今後若是隻對我一個人好,我便再也不逃了”
“原來還真是因爲楚瑾心的事情,在恨我,當初青悠還說不恨呢”,蕭君軒心中瞬間就樂了,可表面上卻故意板着臉冷然道,“看來,青悠也個愛口是心非的普通女人呢”
她對他的怨,他的恨,又豈止楚瑾心之事呢?從最初他有朝一日將侵犯她故國的恨,到被他那些溫柔的假象一點點淪陷,愛上,又被傷害,那是一滴一點的由愛,恨,怨,痛累積在一起,早已分不清到底是些什麼了
“該死的女人”,見她走神,眉頭緊蹙,神情突然變冷,蕭君軒低咒一聲,突然雙手捧着她的俏臉,不由分說地再次吻上了她,他恨自己,恨他竟然在兩個人好不容易輕鬆愉快相處的時候,竟然主動提起這個話題。
可是,當看透她心底最深處的心思時,他忽然發現,他內心竟然如此恐懼,他害怕,害怕她會因爲那些事而恨他,甚至再一次逃離他,若然那樣,即使是追到天邊,他也要傾盡一切,也不會再讓她有機會離開他一分一毫
“一個月不見了,你可有想念我?”,皇宮馬場內,靜和抱着小紅的脖子,一邊細細地用手幫它梳理着馬鬃毛,一邊在它耳邊輕笑低語,而說完後,她也並不在意小紅會不會回答她,而是下意識的擡起頭,便看到了騎着黑馬在馬場內奔跑的男人,不禁暗暗嘆息。
現在,還從哪裡看得出,他昨夜還高熱不退,像個可憐人般昏睡在龍之上呢?此刻,馬背之上的蕭君軒,身姿卓越,恣意飛揚。
在馬場上足足奔跑了五六圈,直到他確信自己的感覺與以往相比,並未因生病而有任何生疏後退之感,他才滿意地勒停黑馬,翻身下馬,將馬繮繩一把丟給隨身伺候的人,隨即邁開大步,走向了那邊的女人和棗紅馬。
望着汗血寶馬旁那個俏妙的熟悉債影,蕭君軒的嘴角微微上揚着,心情極好,今日有她在這裡陪着,他感覺到了從未有過的安定,心滿意足,還有躊躇滿志,有一個自己喜歡的女人陪在身邊,感覺實在是妙不可言,難怪世人會認爲江山美人,乃帝王必選之一,可他蕭君軒,偏要二者兼得,只有這樣的人生,他纔可盡情快意吧?
想着,蕭君軒的俊臉上,那不自覺地彎起一抹滿意的輕笑,此刻,靜和緊挨着小紅站在,正淡笑着看向他,他知道,剛剛在他騎馬之時,她的目光幾乎沒有離開過他,這讓他感覺頗爲受用。
而寶馬小紅,卻在看見他步步走近時,擡起馬首,警惕的圍着她打轉吭哧,似是極爲焦躁,也極爲不悅
意識到了小紅的躁動,靜和迴轉身,以手掌輕撫馬鬃毛,極力安慰着它。
見狀,蕭君軒在她旁邊停下,狠狠的瞪了一眼小紅,沒好氣的冷聲道,“哼爲何它對你如此信任,每每見到我之時,竟都如此警覺?之前,在你離開後,我一說帶它去找你回來,它便溫順了下來,還真讓我騎着它到處跑去找你,一點不吭聲,現在好了,你一回來了,就又是這副臭脾氣了。”
“小紅它只是比別的馬都要聰明”,靜和輕笑着說道,內心暗歎一聲,開口說出了他從未意識到的真相,“它呀,肯定是從你的眼中,看到了你的征服之意,而非親近之意,因此,它對你一直有防備之心,而我,只是單純的喜歡它,它自然是願意跟我親近的”
或許,對蕭君軒來說,他是極聰明的,也是極懂得取捨與決斷的,更有常人沒有的見識與謀略,果斷與魄力,所以,他可以收復一大批有志之士對他忠心不二。
然而,他的這些果斷與魄力,見識與謀略,對於像小紅這樣聰明的馬兒來說,卻是毫無作用的,動物,它們只會感知一個人對它的真心是出於什麼目的。
“小紅它很聰明,只有真心實意對它好,把它當作朋友對待之人,它纔會真正地信任?否則,若除了征服之心,便是利用之心,它又怎會對這樣的主人死心塌地?”,靜和一邊伸手安撫着小紅,一邊平靜地提醒他。
略一思索,他不禁輕笑道,“青悠說得沒錯,寶馬畢竟不同於普通畜生,我也是愛馬之人,又怎會不知對馬匹要以真情相待?日後,我也該好好與小紅交流纔是”
對於他說的話,靜和並不懷疑,他確是個愛馬之人,否則又怎會在這皇宮馬廄之中,養了這麼多的寶馬? wWW тt kān c o
不過,她如果猜得沒錯的話,他養這些寶馬的目的,是爲了騎着它們征戰天下,可是,她的小紅呢,看來是該愛好和平的馬兒,這也就解釋了爲何在她離開後,他說帶它去找她,它便不拒絕他,而一旦找到她吼,它又對他戒備了。
蕭君軒也是唏噓不已,她倒是提醒了他,他怎麼會不知道,越是寶馬,便越是通曉人性,這一點,在小紅身上表現尤爲明顯,以前,他雖愛馬,卻皆是出於賞識利用之心,喜愛能跑善戰的寶馬,只是現在。。。。。。
正想得出了神,女人的聲音卻將他的思緒拉了回來,靜和幽幽的說道,“但願,你們今後,能真正地成爲朋友吧?”
如今,他還能耐着性子縱容着小紅,但是,他畢竟是一國君王,威嚴不容人挑釁,何況還是一匹馬兒呢?那日,他要是心情不好,再沒耐心了,說不定直接下令殺了小紅也不是不無可能,既然如此,不如她現在便想辦法讓他真的能對小紅好一些,讓小紅成爲他這縱橫天下的狂傲帝王的坐騎,也不枉生爲一匹絕世千里馬。
“會的,日後,就將它養在皇宮,不用送回西郊獵場了,我們也可以常來騎着它跑幾圈”,蕭君軒信心滿滿地看着小紅,“只是如今,天色已晚,我們該回去用晚膳了。”
說完,他便向靜和伸出了右手,“來,走吧”
見狀,靜和迅速抹去心頭的感傷和突然冒出的想法,對着他嫣然一笑,向他伸出了左手,蕭君軒順勢牽過她的柔荑,兩人十指相扣,向馬車走去。
今日天氣雖仍然很冷,但不知道是否是因爲大年初一的原因,白日竟是一整日天氣晴朗,如今,雖然夕陽已然西下,但卻彩霞滿天,紅彤彤的一片,映照着整個天空,很是美麗,連蕭君軒都從未覺得,皇宮中的黃昏景緻,竟是如此美好
所以,牽着蕭君軒坐上了馬車,他的心情更是好到了極點,對着車伕爽朗說道,“回宮。。。。。。”
“去靜寧宮”,馬車尚未啓動時,他已及時補充道,極爲寬容體諒着那車伕與侍從們,並不能很好地揣測聖意的愚鈍。
“是”,車伕應諾一聲,揮動馬鞭,馬車便向着靜寧宮方向飛奔而去。
“不回乾清宮麼?”,靜和疑惑的問道。
“青悠不是不喜在乾清宮,擔心會有人打擾麼?”,蕭君軒仍緊扣着她一手指,湊近了她耳邊,低魅說着,他臉上的笑意悅目至極,卻又讓靜和小臉瞬間漲紅,“我們不是說好了,晚上去靜寧宮的麼?”
雖知要盡力討他歡心,卻明白自己終是做不到臉皮如他一般厚,靜和惟有低首垂眸,默然不語,卻還是止不住的連耳垂都紅得發燙。
蕭君軒卻極滿意地看着她此刻不勝嬌羞的樣子,將她的手拉到膝上,兩手一起將她的柔荑合握在掌中,fèng眸帶笑地端詳着她的臉。
“青悠害羞不說話之時,可比口齒伶俐,咄咄逼人之時,可愛得多了。”,男人溫柔而誠摯在說道,“要是青悠日後都這樣,該有多好?”
聞言,靜和擡首掃了他一眼,沒好氣道,“既然如此,那靜和不如繼續做皇上的啞巴妃子好了,這樣皇上就省心得多了不是”
說話間,她心中有着一絲氣悶的,她亦知自己外表即使再是柔順,心底亦是驕傲的,以前不能說話時,她再氣,再怒,也只能扭過頭,可自從她能開口說話了,她發現,她在他身邊時,總是忍不住的下意識去開口頂嘴。
“哈哈哈哈。。。。。。”,蕭君軒卻禁不住得意大笑起來,覺得她的話語幽默至極,“這倒是青悠有自知之明瞭,如此向來,倒還真是我原來的啞巴皇后可愛多了,至少不會對朕冷嘲熱諷,倒是讓我省心不好。”
聞言,靜和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纔不如他的意,直接反駁道,“皇上也未免太貪心了,要人家是個啞聲之人,又要人家對你言聽計從,死心踏地,天下哪有如此兩全其美的事兒?”
蕭君軒極爲認真地審視她的表情,贊同道,“是啊天下真有兩全其美之事,又豈是那麼易得的?看來我是幸運之極”
他話中有話,並未直接說明,言外之意,無非是指她當初不能說話時更好,靜和心中生着悶氣,既是覺得她是個啞巴的好,爲何當初還滿天下的給她找什麼神醫?
狠狠的斜睨了他一眼,便擡首盯着對面的馬車廂壁,默然不語,既然他說啞巴好,那她就懶得跟他再說話了。
看來,她總是這樣,會因爲他的一句話,就心底生悶氣,而姜毅和魏慶都曾經提醒過她的對他要“以柔制勝”,她還真是做不好此事,明知是該取悅他,以便贏得他的信任,進而接近他的所有機密,卻在聽到他這樣的話語時,還是忍不住使小性子,連她自己都對這樣矯情的自己有些鄙夷了。
然而,或許,他根本就不會在意她的這份矯情吧,說不準還會因爲她的矯情而不屑與鄙夷吧?如此想着,她又不禁自嘲般暗笑自己一聲,終是扭過頭看他。
蕭君軒幽暗深邃不見底的那雙fèng眸,此刻卻正怔怔地看着她,見她轉過首來,他終是探究般說道,“真是個傻女人是不是在想,我既然說你不能說話時可愛,不介意你不能說話,那爲何當初還要找人替你醫治,爲何當初還不讓天下知道我的皇后是個啞巴?”
被他看穿了自己的小心思,靜和不禁氣惱,皺眉嗔怒道,“你就不能對我說些好聽點的?”,說着,她用力想將自己的小手從他的兩掌中抽離出來。
蕭君軒卻緊緊握住她的兩手不放,神情嚴肅地瞅着她,見她粉臉漸變微紅,非要將手抽離出來的倔強勁頭又冒了出來,不禁輕笑着,直接一把將她抱緊在懷裡,邊一下一下輕吻着她的臉頰,邊動情說道。
“好,我說好聽的話,也跟你說實話,當初沒將你的事昭告天下,並不是因爲你是個啞巴不能說話,而是因爲你是陳國公主,是我防備之人,而讓人尋神醫替你治療,既是因爲我想聽你的聲音,更是因爲心疼你不能說話的苦楚,而如今,你是我喜歡之人,即使你日後仍然不能說話,那也是與我比肩之人,不會因爲這個,而有任何改變。”
他不知道,他此刻爲何會變得如此激動,爲何會說出那些他從未想過,更從未對人說過的肺腑之言,甚至是甜言蜜語,他只是覺得,心中突然慌張不已,他害怕看到她那倔強的神色,他害怕她又會對她冷然相對,他更害怕,她又在暗動心思,終將偷偷地離他而去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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