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月族的祭天日,過去五個多月後。
暑氣漸漸消退,卻依舊炎熱。
在清風悉心調養下,林安身體恢復得不錯。林安起牀,從竹屋走出來。
整個院落,僻靜而幽深。他住的這間竹屋,是單獨出來的。這一來,他一直身在舒國,在這裡住了許久。
遠遠看見一個身形窈窕的女子,漆黑的長髮披在身後。她身着一襲翠綠色的裙裾,搖曳而至。
她盈盈一握的腰身,體態輕盈,眉目清秀,笑顏如花。
蘇甄咧嘴一笑,跑了過來:“你起來了。這麼早,再休息一會兒吧。”今日,是他的生辰。他或許,不記得吧。
說來也怪,他一個孤兒,哪裡來的生辰?原來,這是他與林煙絡第一次見面的日子。
林安看到她胳膊挽着一個竹籃,裡面裝滿新鮮瓜果和蔬菜。手中還捧着一束野花。
“起來呼吸新鮮空氣。鍛鍊身體。病了這麼久,身子骨都鏽鈍了。”林安微微一笑,他白皙的臉龐上浮現一絲不易覺察的紅暈。
在這幾個月中,蘇甄除了每日練武,就是照顧林安的生活起居。
林安又高出幾分,都要趕上蘇甄的身高。
蘇甄開心的笑着,他還養壯了一些。不似先前那樣單薄瘦弱,一陣風就刮跑那般。
“師傅!”蘇甄看見清風從主屋走出來,趕緊迎上去,將那束鮮豔欲滴的野花交到師傅手中。
“蘇甄,沒有徵得師傅同意,私自換回女裝,又去採野花了?”清風很喜歡山谷中,各種野花。
“師傅莫怪!每月就這麼一次機會,徒兒記得真切。”蘇甄眼角含笑,她很滿足現在的生活:“說來也奇怪,那個山谷中,竟然有各種名貴的野花。無人照料,卻開得出奇的好。”
跟着師傅學武功,雖累,但苦中有樂。林安受了林教頭的那一掌,險些喪命。
起初,林安昏迷多日,高燒不退。
清風前去仙醫谷,請來仙醫,救治林安。
再加上平日裡,悉心照料。他身子恢復如常,只是武功盡失。
等到林安大好那日,清風將那本《月練神功》,還有一枚金鷹圖案,敦實玉佩,上面有一個字。都交到林安手中。
這是清風在他貼身衣襟中發現的,暫時替他保存。清風認識這枚金鷹圖案的玉佩,是他的東西。
蘇甄的武功,在這段時間裡,得到巨大的提高。她天資聰穎,身骨清奇,認真習武,進步神速。
此刻,林安也走過來,站在清風面前。
“他死前,有沒有說過什麼?”經過這麼久,清風還是無法釋懷。她面色蒼白,神色恍惚。
“師傅,林安,你們聊。我去做飯了。”蘇甄知道這是師傅最深的傷口,她避開這樣的刺痛。
林安突然就想起關於師傅的記憶,是在那遙遠的追月族。他張了張嘴,神情哀痛。
“你......來......了......”任平生笑着,如撕破夕陽的夜幕籠罩着安寧:“見到清風,代我向她道歉。若有來生,一定好好珍惜她。”
“師傅,我來了。”林安將食物餵給師傅吃,他眼眶通紅:“好。師傅,您慢點吃。”
任平生艱難的咀嚼着食物。他很知足,可以做一個飽死鬼。黃泉路上,有人相送:“還有一個人,師傅今生放不下的人,琉璃。”
......
林安沒有告訴清風,關於師傅提起琉璃的事情。他只是,將師傅對清風的歉意、愧疚、有負於清風,以及來生之約,告知與清風。
還有,他將目睹師傅所受的折磨,一一相告,毫無保留。
忽然之間,一抹任性的笑臉,閃現在林安的腦海。他想起了,煙絡妹妹,她是否在等待着他,回去找她。
林煙絡的身影,美麗可愛的臉龐,總是不經意間,盤旋在林安的頭腦之中,揮之不去。
他是該回去一趟,帶她走。
林安隨着清風和蘇甄,在舒國,隱居山林,過着神仙般的世外生活。
他看着清風,她蒼白的臉上,有隱隱作痛的淒涼。
清風看着蔥綠的竹林,眼睛裡面波光平靜。這麼久,都無法釋懷,難道當初,是她錯了嗎?
蘇甄將院落收拾的井井有條,費盡心思。
葡萄架下面,有藤椅、石桌、茶具。天井旁,榕樹下,鞦韆盪漾。幾處名貴的草藥,生長繁茂。鴿子在一角啄食,撲騰着翅膀飛上湛色的天空......
幾處不知名的花草,紅綠相間,圍繞着木柵欄。
“師傅,雞下蛋。”蘇甄從院子另外一邊跑過來,端着一個物盛,裡面挨着幾顆雞蛋。
清風苦澀一笑,他們曾經也幻想過,要過平常百姓的生活,安居樂業,其樂融融。閒時,湖中垂釣、划船、採蓮;雨來,共剪燭花,看書畫畫;故人來時,把酒言歡,暢飲高歌......
可惜,只是水中月,鏡中花。一葉一凋零,無風清冷,寒意自明。
清風獨自走到,葡萄架下,藤椅上,躺下。她閉目,想起當年,江湖中世人稱讚的豪傑“逍遙居士”,卻任誰都想不到,他竟然會如此慘死。
殺死他的,不是別人。而是,誓死追隨他的清風。
“獨孤淚”是清風的稱號,她會使用的武器很多,刀、劍、彎刀、暗器、毒針等等。其中,最令人稱讚的要數彎刀與毒針。她行走江湖多年,見過她真實面目的人不多。
結識“逍遙居士”之前,清風的生活很平靜,她曾一直隱居山野深林。練武、吹笛、路見不平,拔刀相助。
自從遇見任平生,這個令她一生無法自拔的男子,所有的一切都改變了。
“獨孤淚”平靜的生活被打破,她的思緒凌亂,練武的時候,無法做到靜心;笛聲褪去快樂的音符,變得哀婉而憂愁;她屢屢從深林中走出來,進入大千世界之中,追尋他的足跡。
追月族裡,沒有人會將她與“獨孤淚”三個字聯繫在一起。
就連幾位長老他們也不敢妄下結論。畢竟,見過“獨孤淚”的人極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