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靜消失了,他努力咬緊牙關,竭力往時間最短的方面翻來覆去地琢磨。可是,時間這葉偏舟上載滿的,卻是嚴祺鴻甩來的變味的酒,他越是往下想,就越是震盪着酸澀。
過了許久,他終於從這偏舟中走了出來,白淨的面孔上,終於染上了一絲霞光。這霞光依稀證明着什麼,而他也正想通過這次小聚,證明一些什麼。
“哦……”他道,“我即將賺大錢哰。走,我請客。”
他說到此處,臉上驟然升起一片無法抑制的騷動,彷彿瞬間浮上了一層淺淺的油。
她疑惑地看着他,訕然一笑。賺大錢?編得越來越像那麼回事了。但是一聽請客,倒把他圓謊的事給忘了,心裡一時慳吝起來。
一想起十多天來,自己的大吃二喝,反倒有點後悔起來。一提起吃,還真有點憐惜起錢。
“賺大錢哰?算嘍,還是節省點吧。”她若有所思地道,“錢是用來省着花的,不然,哼哼……”
此言一出方知遲,因爲他突然爽朗地笑了起來,笑得她心裡直髮顫。這次是另一種顫動,他自己看得出來。所以幫暗自欣慰。
“你居然爲我可惜起錢來?”他一見她如此表現,心中暗喜,象喝了口甘甜的蜂蜜。看着她沉醉了半晌。“是得省着花,那也得看是啷子人,你,外人咹——”
“我還真沒有把你當成內人,至少從那一刻起。”
“哪一刻?”他似乎看到了事件的端倪,追問道。
“看你裝,傻乎乎哩裝吧。嘿嘿,看你能裝到哪子?”
嚴祺鴻想起這些,不由得把玩起手中的手機,心裡暗罵了聲呆子。看着他還沒有關掉手機,又補充了一句:“晚上來哩時候別忘哰買點水果來。”
“你就別問原因哰,好不好?”她道,“哪個讓我今天早上,一個不留意,就得罪她哰呢。”
說過此話,她心中的那帶陰霾悄然降臨額頭。接着,又倏地無影無蹤了。
對嚴祺鴻來說,今天輕輕快快地就過去了,不再象前一向的日子,如同纏綿於漫長的冬夜裡,煎熬在漫長時光的隧道中。真是戀人的心情在白天瓢潑大雨,到晚上夕陽朗照。
她真有點夕陽無限好的面容,自從接了他的電話,幹起活來不累,說起話令人陶醉,走起路來似乎在輕盈曼舞。
病人們看到這個查房時還冷若冰霜的靚麗護士,忽然如玫瑰花盛開,也陪上幾聲笑,各自的心情也象淋浴着春風,妙悟着詩意。彷彿住在一個充滿陽光,譜寫着畫意的空間裡。真是打針不痛,點滴不疲倦,藥水似乎一忽兒就乾涸了。
其實她打針是市醫院一絕,這是事實,有的再次住院的病人,一住進醫院來,就點明要她打針。還暗地裡給了她個諢號——針神。不是說她有多高的醫術,而是她打針你的確感覺不到疼痛。談笑之間,針已拔出,你還以爲針還未入肉嘞。
這可不像有的護士,老遠過來,你的臀部肌肉就緊縮成兩團死肉疙瘩,總臆想起那般抽風似的疼痛。雖然疼痛只是剎那間的事,但是,仍叫人餘味無窮。
查完房,她不禁哼起了《生命圓舞曲》,曲音隨風鼓盪,腰肢隨曲調曼舞,逢人但露三分笑,如意春風拂冬晨。整個護士室頓時成了獨舞的舞場。
同事們看着成天樂呵呵的嚴祺鴻,都說今天她一定喝錯了笑藥,笑得整層樓都快地震嘍。她不解不答,不溫不火,不管其他女孩怎麼說,總是笑呵呵地做着事,乾淨利落地做着事。一切都好象很順暢,一切都不象前幾天那樣跟她過不去。
小師妹,看不出你居然還有舞蹈天賦吶。我們院的晚會少你的舞蹈,真是天大的遺憾
小師妹,你的舞蹈是跟你那位學了吧。
聽說他可是蘭眳的一級舞蹈家嘞。
她聽心裡美滋滋,小腰肢扭得越發靈動。你們才曉得吶,不過你們完全錯哰。
哦,自學哩,吹牛吧你。
同事們都這麼說,只有護士長在一旁淺笑盈盈,就這麼看着這個場面。心裡卻在嘀咕着,曾老大就是曾老大,家傳的吧。就這人氣,突然鑽出這麼個乾妹子,把你給燒紅囉。
管你們咋個說哦。有一些人,不用學也會跳得維妙維肖,有的人學了一輩子卻跳得難肖難妙。
不過她清楚,自己的維妙維肖原來並不如嘴上說來這麼容易,那是一個在母親和一個陌生男人——母親叫她稱呼爲曾伯的,手把手兒教了四年,纔有小成。後來經過不斷的自身強化,纔有了今天的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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