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喔喔——”公雞的鳴叫聲,啼破了黑夜,迎來了黎明的曙光。他們三個揉着眼睛,坐起來,看着已經升起的太陽。心裡有了些許安慰,最起碼他們已經看到了明天的太陽。這是在昨天不敢想象的,他們欣喜地望着對方。
“啊——頭一次覺得太陽這麼好,”錢寶伸着懶腰,打着哈欠說道,“哎,果腹,起來了,咱們出去走走吧?”
“你還沒睡醒吧?”果腹坐在炕邊說道,“你忘了,咱們在什麼地方?”
“哎呦,天啊——,咱們還在那個客棧?”錢寶恍然大悟的驚道,“我還以爲是自己做的一場噩夢呢?”
“瞧,你們倆大清早的就在這愁眉苦臉,”金武整理着衣衫說道,“不知道的,還以爲你們受了多大的委屈呢?”
“除了能愁眉苦臉,我還真想不到自己能做些什麼?”錢寶唉聲嘆氣的說道。
“是啊,一想到昨天那一幕,我的心啊,還在撲撲的亂跳呢?”果腹也苦着臉說道,“大哥,咱們該怎麼辦啊?”
“別擔心了,船到橋頭自然直;”金武拉着他倆往門外走着說,“現在,我們應該考慮的問題,是怎樣填飽肚子,走吧,我們一起到樓下看看。”
金武拉着果腹和錢寶來到樓下。只見昨天一臉疲憊的華冠麗服之人,現在正坐在一起喝酒吃飯,他們有說有笑,一點也看不到昨天的驚慌失措和恐懼。金武瞪大了眼睛,以爲自己看花了眼。
“錢寶,果腹,你們看到了什麼?”金武看着眼前熱鬧祥和的場面說道。
“我,我,這是不是在做夢啊?”果腹狠狠地擰了自己一下,說道,“我怎麼感覺不到痛啊?”
“那當然了,你擰的是我的胳膊,”錢寶呲牙咧嘴的說道,“下手這麼狠,不是你的,你就不心疼是吧?”
昨天那個面目猙獰的店小二走過來,笑着對他們說道:“三位客官,早啊,想吃點什麼?你們先坐下,等會兒我給你們上些好酒菜,好好吃一頓纔有力氣趕路啊?”
店小二說吧,轉身向廚房走去。店老闆從櫃檯後面走出來,一臉的笑容看着他們,手裡還掂量着他們的錢袋。
“三位客官,你們快坐下啊?”他們緊張地看着店老闆,顫顫巍巍的坐在椅子上。
“別那麼緊張,到了這裡,就跟家裡一樣;這是你們的銀子,你們打算住幾天啊?這些銀子可夠住很長一段時間的啊!”
“老闆客氣了,我們想今天就走。”金武拱手說道,“不知方便不方便?”
“要是別人,今兒走明兒走,都不是問題;你們嗎?”店老闆說着上下打量着他們道,“一看就不是走買賣的,肯定是出來遊玩的,既然是來玩的,不玩盡興怎麼能走呢?那不顯得我們招待不週嗎?”
“怎麼會,老闆的招待十分周到,只是我們要去其他的地方,就不再打擾了。”
“既然滿意,那就多住幾天,這兒的好玩的也不少,玩的開心點啊。”
店老闆說着墊着錢袋,轉身回到櫃檯前。金武和果腹,錢寶,一時間愣住了。不知道該怎麼辦纔好。
“大哥,怎麼辦?”錢寶和果腹焦急的看着金武說道。
“別擔心,會好的,”金武安慰道,“你看,昨天那些一臉苦悶的人,現在都在這裡有說有笑的,沒事的。”
“菜來嘍——”店小二端着酒菜走來,來到他們的桌前說道,“三位客官,讓你們久等了,這是大師傅特意爲你們做的菜,你們可得多吃點啊?”
他們望着桌上擺着的,兩盤肉,一盆湯,一筐饅頭,實在看不出這跟昨天的飯菜有什麼不同。唯一的區別,就是多了三小壇水酒。
“先吃飯吧,別想太多了。”金武拿着饅頭,抓起盤子裡的肉說道,“不管怎樣,先填飽肚子再說。”
“是啊,昨天我們就沒吃好,”果腹說着抓起兩個饅頭,塞到錢寶手裡一個說道,“吃飽了。我們纔有力氣啊,快吃吧?”
他們三個心一橫什麼也不想了,狼吞虎嚥的吃了起來。不大工夫,桌上的飯菜已經被他們洗劫一空。當他們再次擡起頭,卻看到周圍的人吃過飯菜,來到櫃檯和店老闆一一告別,店老闆還把一些包裹交還給他們。
“大哥,大哥,你說這是怎麼回事啊?”錢寶新奇的推搡着金武說道,“他們,怎麼就這麼走了啊?”
“大哥,我看他們還挺高興地,跟昨天都不像一個人?”
“我也想知道,這裡面到底是怎麼回事?”金武思索道,“要不,咱們跟過去看看?反正現在人多,也沒有誰會注意到我們。”
金武領着果腹和錢寶,跟着大隊人馬走出了“萬客來”。他們欣喜的看着一望無際的藍天,還有幾縷被風吹散的雲朵,像一塊薄紗掛在天上。腳下的沙土地又鬆又軟,踩上去還能感覺到陽光的溫暖。
“啊——這纔是我要的,”錢寶張開雙臂,仰着臉享受着陽光的溫暖感慨道,“說不出的暢快、溫暖啊!”
“我也是頭一次,踩着這麼暖和的土地上,真舒服!”果腹欣喜地說道,“大哥,前面有樹林,我們去那裡看看吧?”
“好啊,難的咱們出來了,就玩個痛快吧!”
他們三個奔跑着來到了
,一片樹林裡。那是一片高大挺拔的白楊樹,它們在風中搖曳着自己心形的葉子,激起了一陣陣嘩啦啦的聲響,像一支不知疲倦的優美的旋律。在他們的耳邊迴盪着。他們躺在沙土地上,望着眼前的白楊樹,臉上露着歡快的笑容。
“你們看,這樹上的葉子,像一個個的心掛在上面。”錢寶望着白楊樹,眨着眼睛說道。
“只不過,心是紅色的,它是綠色的。”金武說道。
“那綠色的心,就是綠色的心情,感覺還是蠻不錯的。”果腹嬉笑的。
“你的心是綠色的嗎?”錢寶說着,向果腹懷裡抓去,“快,拿出來我們瞧瞧。”
“大哥,救命啊!二哥,他要吃我的心啊!”果腹被錢寶撓的眼淚都笑出來了,他笑着說道,“哎呦,哎呦,我受不了——快,大哥,救我啊!”
“讓你見識見識,我的手段,別以爲只有金武會武功,我也不是好惹的。”
“二哥,神勇無比,小弟我甘拜下風,你就放了我吧?”
“看你態度誠懇,先饒了你了!”
“大哥,你就這麼愛看熱鬧?”果腹從地上爬起來,望着金武說道,“熱鬧可不是用來看的,是玩的。”果腹說着,捧一把沙土向金武身上撒去。
“我也送你一個,大哥!”錢寶也湊熱鬧,抓一把沙土灑向金武。
錢寶和果腹嬉笑着跑開了,金武閉着眼睛,隨手一抓,扯掉了果腹的鞋子。
果腹赤着一隻腳,踩在沙土裡,感覺的從未有過的溫暖和愜意。綿綿的沙土,像水流過肌膚一樣柔滑,卻又比水多了些暖意,而又能實實在在觸摸到。他從未感覺過這種奇妙的土壤,伸手扯掉了另一隻鞋子。赤腳奔跑在沙土裡,心裡說不出的歡快。
“好舒服啊!”果腹驚喜的叫道,“二哥,你也脫了鞋子試試,太爽了!”
“瞧,把你美得,真有這麼好嗎?”錢寶好奇的望着果腹,一臉享受的模樣,忍不住也脫去了鞋子,赤腳踩在沙土裡,他驚喜的叫道,“天啊,好軟好舒服,大哥,快來,你也試試,我從來不知道泥土裡,可以這麼舒服。”
金武拍打着身上的沙土,看到錢寶和果腹赤腳在沙土裡奔跑,一臉欣喜的模樣。
“我也能感覺到,這裡的沙土特別的柔軟和溫暖,白裡透着些淡黃,看着就特別的舒服。”金武把玩着手裡的沙土說着,“以前總覺得高山流水,纔是大自然的美;沒想到一把沙土,握在手心,也這麼有趣。”
“大哥,你別光顧着說啊,快,脫了你的鞋子,好好地感受一回吧?”果腹樂滋滋的說道,看到金武遲遲不肯脫鞋,果腹拉着錢寶說道,“你瞧,大哥還會害羞,走,咱們幫幫他,錯過了那就可惜了!”
果腹和錢寶,趁金武不備把他撲到在地上,果腹強行扯掉了金武的鞋子。他倆拿着金武的鞋子笑着跑開了。金武從地上爬起來,站在沙土地上。像一個不會走路的孩子,焦急的看着錢寶和果腹。
“快,快把鞋子還給我?”金武站在原地衝着他倆喊道。
“呦,我們讓你享受了,你還不領情?”錢寶搖着金武的鞋子說道,“枉費了我們一番心意啊!”
“大哥,你別傻站着,在這裡走走跑跑可舒服了!”
“我,我,我不會走——”金武急的紅着臉說道,“我從來沒有光着腳走過路。”
“啊?不會吧?”錢寶驚訝的說道,“我們堂堂的金大俠,竟然脫了鞋子就不會走路了?”
“大哥,不是我說你啊?”果腹笑道,“哪天你找不到鞋子,或者別人把你的鞋子拿走了,你豈不是隻有捱打的份兒啊?”
“我,我的鞋子多得很,纔不怕別人拿呢?”
“那,現在呢?”錢寶搖着手裡的鞋子,望着金武說道,“沒有了這雙鞋子,你站在那裡還不是一步也不能動?”
“大哥,什麼事兒,都有第一次,你也該邁出這一步了!”果腹說道,“再說,你也不是三歲的孩童,還指望別人幫你啊?”
“我,我知道,可是,可是——”金武左顧右看的說道,“我該,怎麼走啊?先邁哪隻腳啊?”
“唉,大哥,我的親大哥,我真是服了你!”果腹搖頭說着,走到金武的跟前,扶着他一側手臂,“二哥,你也來幫幫他吧?”
“好啊,沒想到有一天,這武藝高強的大哥還需要求我。”錢寶樂滋滋的走過來,扶着金武的另一側。
金武在果腹和錢寶的攙扶下,赤着腳在沙土裡蹣跚的學步,像一個剛會走路的孩子一樣笨拙。逗得錢寶和果腹哈哈大笑。
“哈哈——真沒想到,堂堂的金大俠還有這一天啊?”錢寶捂着肚子笑道,“說出去,肯定讓人笑掉了牙!”
“二哥,你別笑了,你看大哥都急的出汗了!”
錢寶看着金武額頭上滲出的汗珠,忍不住又笑起來。
夕陽西下,錢寶和果腹才把鞋子給金武穿上。他們再也不想回到那家客棧了,想着他們就不自覺地感到恐慌。於是他們一行人又來到了村寨裡,人們忙碌了一天,都匆匆忙忙的往家趕。果腹又看到了上次挑擔子的老頭。
果腹攔着他說道:“大爺,您這是上哪去啊?”
“你們是
誰啊?我不認識,我着急回家,你們別擋着路啊?你們要是住宿,村外有一家客棧——”
“是啊,‘萬客來’對不對?”果腹嬉笑的說道。
“你們知道了?”
“哼,我們不僅知道,還在那兒住了一晚呢?說,你爲什麼害我們?”錢寶一想到在客棧受的驚嚇,心裡就有一股怒火。
“這話怎麼說?我何時害過你們啊?你們不好好的嗎?”
“好好地,你知道我們受了多大的驚嚇嗎?現在一想到,我還打哆嗦呢?”果腹衝着他怒號道。
“唉,你們有所不知啊?天晚了,我也不跟你們多說了。”老人挑起擔子說道,“你們要是不願意回客棧,就到老朽家住一夜吧?這兒可沒有地兒供你們歇腳。”
他們跟着那位老人來到了一戶農家小院。院裡種着各色的蔬菜和幾株花卉。老人推開門,領着他們到了屋裡。土坯的土房子,屋頂上鋪着茅草。屋裡簡單的擺放着一張木桌,還有四把椅子。靠牆根兒的地方壘着土炕,炕上擺着簡單的鋪蓋。跟客棧裡的擺設沒有什麼兩樣。
“你們隨便坐,我給你們拿壺酒來。”老人說着,轉身走進裡面的房間,拿着四小壇水酒出來,擺在桌上說,“沒什麼招待的,渴了就喝壇酒吧?”
“怎麼又是酒啊?就不能來點茶,白水也行啊?”錢寶看着桌上的酒皺着眉頭說道,“來到這兒,我還沒有喝過一杯茶呢?”
“這也就對了,”老人抿一口水酒笑道,“我們這是小地方,沒那些講究,秋冬天喝燒酒,春夏喝水酒;想喝水,瞧見沒,門口有一口井,自己打去吧?”
“啊?我說,怎麼到處都能看到酒罈子啊?原來是這樣啊——”
“你們先喝着,等會兒我送你們回客棧。”
“大爺,我求你了,別送我們回去,就讓我們在你這借宿一宿吧?”錢寶緊緊抓住那老人的手懇求道。
“別擔心,聽我給你說完,你就明白了!”
“我們這兒雖然是個小村寨,卻是東西南北跑買賣的必經之路;這方圓好幾百裡都沒有人家,村外的客棧也是這唯一的一家。在村的西邊有一夥土匪,他們專門打劫路過的商販。前些年,這兒就不敢有人過,打家劫舍,偷盜綁票那是常有的事兒。
我們眼看着在這裡也呆不下去了,準備遠走他鄉。這時從外地也來了一夥盜匪,他們來到此地就建了‘萬客來’這個山寨。他們個個長得相貌驚人,人們都嚇得不敢出門。直到後來,我記得那一年我們村發生了一場大病,好多的家畜都死了。鬧得人心惶惶,很多人都舉家搬走了。
那夥盜匪不知從哪裡請來了一位大師,他們不僅救了全村的人,還跟另一夥土匪達成了協議。以後,他們不準騷擾百姓,只要是住進‘萬客來’的商旅都不準打劫。他們爲了避免商販的財產受到損失,強行的沒收他們的財產;等他們出發前,再還給他們。
不瞞你們說,差不多每一個頭次進這客棧的人,都是被他們給綁進去的。我讓你們去,是免得你們受那捆綁之苦了。”
“原來是這樣,怪不得每個綁進來的人,都是歡喜的離開的。”金武恍然大悟的說道。
“可是,他們的模樣,也太嚇人了!”果腹說道,“一想到就覺得後怕!”
“是啊,一想到那店小二,我就忍不住打顫呢?”錢寶不滿的說道,“那店老闆笑起來,也挺嚇人的。”
“唉,那些都是皮相,何必太在意呢?心好就行了。”老人放下手中的酒罈,站起身來說道,“走吧,我送你們回去。”
他們跟着老人向客棧的方向走去。突然,前面出現了一片火光,一羣人咆哮着,舉着火把衝出來,把他們圍起來。
從後面走來一個身姿窈窕的女子,她一身火紅的裙衫,在火光中顯得格外的妖豔。
她緩緩地走到他們的面前,微微笑道:“幾位打哪來?又要到哪裡去啊?”
老人把他們護在身後,直瞪着眼前這妖嬈的女子,厲聲吼道:“秋嬌娘,你可別亂來,這三位公子可都是‘萬客來’的客人。”
“唉,你不早說,害得我費這麼大勁兒,”秋嬌娘揮手對身後的兄弟吼道,“兄弟們,撤!”
“老大,咱這能讓人家笑話?還以爲咱真怕了他們‘萬客來’。”
“傻小子,這被拔光了毛的雞,咱們要他幹嘛?留着等他長毛啊?”
“哈哈——”一陣笑聲過後,這羣人一鬨而散了。消失在黑夜裡。
他們回到了“萬客來”,店小二早早的送來了飯菜,擺在桌子上。他們三個人躺在炕上,開始了回想這兩天的事兒。
“我知道,爲什麼大家都不看我了。”錢寶若有所思的說道,“秋嬌娘,那麼一個美豔的女子,竟然是土匪;客棧裡的人,看起來凶神惡煞、面目可憎,卻有着一顆菩薩心腸。唉——眼睛真的會欺騙人啊!”
“誰說不是啊?這讓我想起了故事坊的大師傅,他總是腆着大肚皮在廚房裡忙來忙去;那樣子可愛極了!”
“我想起了,我的師父,他從來沒有對我笑過,還總是打我,可是我從來沒有怨恨過;我知道他對我的打罵,是愛的一種形式。”金武回憶着,苦笑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