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志海確實佩服老兄辦企業的能力,當年從兩臺簡陋的圓盤彩印機,“吱吱嘎嘎”地轉轉,如今弄成大規模的華夏集團,很不容易,自己跟着他,當然也沾了光。但想到當年改制時把自己趕到開發區,那時要啥沒啥,困難重重,要不是親家翁鋼鐵大王的支持,新宇現在能不能存在還是個問題。特別幾次在技術上遇到難題時,做老兄的居然沒有伸手拉一把,那次進口膠印車調試的事情,要不是侄媳婦張英幫忙的話,說不定還要走多少彎路呢。華志海對老兄的憤恨難以消除。今天華志海帶着模糊不清的感情來到市人民醫院的病房。不管這麼樣,場面上的事情是不能不做的,各種保健品自然帶了不少。
由於華志堅不能多講話,兄弟兩個自然不會提及雙方廠裡的事情。華志海不痛不癢的安慰老兄幾句,又對老嫂子說了幾句寬心話,不滿十分鐘就走了。
華志海回到新宇,坐在高檔的老闆辦公椅上,嘴角上叼着中華,春風得意。他對他的總裁助理吳玉天說:“老吳啊,新宇成爲青龍鎮的龍頭企業爲時不遠啦。”
吳玉天趕忙湊上一步,笑着問:“華總,你老兄的病,真的不行了?”
“性命倒無大礙,不過今後是無法回到華夏了,他落了個半身不遂,幾乎喪失了言語能力。”
“好啊,華總,這對我們有利!”
華志海噴了一口煙,很自信地說:“今後華夏的擔子落在我的兩個寶貝侄兒身上,這兩人的能力有他父親的十分之一就好了。”
吳玉天摸着尖尖的下巴,擰緊眉毛,沉思了一會,說:“華總,目前我們該做些什麼呢?以前,華夏有你老兄坐鎮,陣腳不亂,他兩個兒子,各打小算盤,實事不做。一旦他們其中哪一位挑起華夏的擔子,他也會醒悟過來,振作雄風的。再說,華夏的基礎,外面的名望都比我們好。”
華志海一聽,向前一探身子,急問:“老吳,你說,眼下我們該怎麼辦?”
“在華夏周圍貼招工啓事,待遇從優,六七兩月彩印淡季工資補貼照發。華總,這就叫吃小虧得大便宜,往年業務旺季,我們來不及供貨,次品出得多,還不是技術工熟練工缺乏的緣故嗎?現在我們把他們的技術工熟練工拉過來,到時候我們的劣勢就變成優勢,他們的優勢就變成劣勢了。”
華志海沉思了一會,說:“老吳,你這一手,華夏不就完了,我老兄正在生病,這不是乘人之危嗎?”
“呀,華總啊,你就是菩薩心腸。總說商場如戰場,親爹親孃都要鬥呢。改制時候,華志堅是怎麼對你的,請他放兩位熟練工過來試一下膠印車,他都沒有伸伸手。”
提起這件事,華志海最爲惱火,於是說:“老吳,這件事就交給你去辦。”
老會計徐志明一早乘中巴車來到市人民醫院,他有好幾天沒來探望姐夫了。這幾天華志堅暫時沒有吊鹽水,只是用鍼灸、吃藥、打針來治療。他坐在牀上,背靠在牀背上。牀前牆壁櫃裡的彩電,正在播出中央一套的新聞節目,華志堅見老舅子進來,臉上露出喜色,提起哆哆嗦嗦的一隻手來,想拿起牀頭櫃上的遙控器,但他沒有辦到。老太婆見此趕緊過來拿起遙控器,幫他關掉電視。華志堅擡手動動牀邊,意思是要老舅子坐到他身邊。
“姐夫你身體好得多了。”徐會計看着他消瘦而無血色的面孔,安慰他。
“唔唔……“華志堅臉有喜色,他振起精神,吃力地問道:“廠裡的事情……還……好吧?”
站在一旁的老阿姐,趕忙朝弟弟擠擠眼睛,意思是叫他別說廠裡不好的事情。老阿弟弟自然明白,對姐夫說道:“姐夫,請你一切放心,廠裡都很正常。財務上我把關着呢,車間裡的事情,張英她們做得很好。陽光還有那十萬套酒包裝,這幾天也送到了。金平和銀平天天上班,比過去認真多了。現在,姐夫你什麼也不用擔心,把病早點治好,早點回到公司裡去。”
老太婆也說道:“老頭子,志明說的有道理,好好治病,我們早點回家啊。”
華志堅很開心地點點頭。
華老太把弟弟叫到病房外面的陽臺上,抹抹眼淚對志明說:“弟弟,你姐夫的病,醫生說,能保住現在這樣子,已是謝天謝地了,不會有好轉的。今後再也不能回到公司裡了。這幾天,他心境不好,夜裡睡不好覺。別看他嘴裡不說什麼,心裡明白得很呢。”
老會計推推眼鏡,問:“姐!既然如此,公司裡不定個當家人不行啊!或者定個暫時負責人也好。就是我那裡的報銷發票壓得多着呢。公司裡沒有主心骨,工人的心也不安定啊。”
“就是啊,王律師隔天來,總跟我談起這些事。昨天,王律師跟老頭子商量,說發票批發條子的事情,讓金平和銀平一起簽字纔算數。銀平出差的話,叫他老婆阿英代簽,省得弟兄兩個有想法。”
徐會計點點頭說:“這辦法目前也可以。可是,姐姐,弄個臨時負責人的話也要早點決定,不能老拖着。”
老阿姐又用巴掌抹抹眼睛,嘆着氣說:“就是啊,王律師說,這是件大事,不能拖,要看看大家的反應,到時才能定下來。”接着低聲說:“弟弟,我們是自己人,你的看法,你這兩個外甥,誰有出息,能當這個家?”
做弟弟的爲難地說:“姐,金平銀平都是我外甥,兩人都有缺點也都有優點。以老法講,長子爲大,應該金平起來當家。但是現在不行這一套了,現在,是誰有水平就讓誰來當家。”
“王律師也這麼說的,哎,難啊。”
“姐,這件事,就讓姐夫、王律師他們決定吧。你我別操心,像這樣的大事,他們會處理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