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逐間,千舒看到了那張停在遙遠回憶中的溫暖笑臉,冰冷的墓碑上,那張蒼白的照片裡,笑臉依舊溫柔,只是再也無法讓人感到溫暖。
嘴角的笑意猛然僵住,千舒不知道怎麼形容心底那種涼涼的感覺,相隔十年,哪怕曾經的感情再深厚,也總會被時間消磨殆盡。可是,看着那張蒼涼的笑臉,她心底終究泛起酸澀,鼻尖酸酸的,眼眶也漸漸溼潤。
一雙比她還冰涼的大手將她的手全部包在手心裡,緊緊握住。
千舒擡頭,程晨微微一笑,嘴角有些苦澀,但笑意到底是真的。
這個世界上,有那麼兩個女人對他而言很重要,一個已經離他而去,還有一個此刻正被他牢牢握在手中。
“媽,我帶舒兒來看你了,她現在不但是你的幹閨女,還是你的媳婦。”程晨將那一大束康乃馨放在墓碑前,遠遠望去,都是朵朵白菊,只有這裡,一襲紅色,滾燙了兩人的心扉。
“媽,我是千舒,我來看你了。”千舒跪下,對着那張照片,深深磕了三個頭,才緩緩站起身。
程晨半蹲下,修長的手指穿梭在矮小的雜草叢中,拔起一株株野草。千舒學他,半蹲在他身邊,一起拔這些春風吹又生的野草。
都說人賤如雜草,可又有誰可以像雜草這般年年春風吹又生?
程晨的話並不多,千舒猜,這麼多年,能說的,該說的,或許晨大少早都說完了。小時候一家人圍在飯桌邊吃晚飯,其樂融融,有說有笑,那時,爸爸對她說,百善孝爲先,爲孝的人一定不會做壞事。
所以,不管晨大少以前做過什麼,對她來說,都沒有關係,因爲他心中有孝,還有她。
想起慘死車輪下,疼愛她入骨的爸爸媽媽,原本溼潤的眼眶漫出淚花,都被她用不經意的動作抹去。這麼多年,她一直讓自己牢牢記住他們的模樣,生怕被時間抹去一切。可每當她用力回想,記憶就變得模糊,不經意間想起,傷痛又異常清晰。
“走了。”程晨低沉的磁性嗓音打斷千舒飄遠的思緒。
千舒哦了一聲,急忙站起身。
程晨牽起她的手,輕柔地拍掉黏在她手上的泥巴,見她一雙眼睛紅得跟兔子似的,無奈又寵溺地說:“傻瓜。”
千舒咧嘴傻笑。
程晨一把摟過她,嗓音透着悲徹,大聲說:“媽,我帶我老婆回家了。”
你,且安息!
千舒吸了吸鼻子,差點滾下眼淚。
走到半山腰,程晨口袋裡的手機驀然響起,結結實實嚇了千舒一跳。
程晨拍了拍千舒的後腦勺,說看你這慫樣,惹來千舒的怒目相視,他淺笑着拿出手機,接起電話。
“總裁,安傑斯跑了。”手機一通,立刻響起尹君傑略帶慌亂的聲音。
這是程晨第一次感覺到尹君傑的慌亂,他沉聲說:“怎麼回事?”
“安傑斯在黑道上有幾個兩肋插刀的朋友,偷襲我們,救走了他,我們一次搗毀了他在黑道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
勢力,他一定會伺機報復,你們要小心。”
程晨看了眼千舒,“我知道了,你繼續找他。”
尹君傑嗯了一聲,掛下電話。
程晨看着茫茫然的山腳,心裡忽然涌起一股不好的預感,下意識將千舒擁的更緊。
千舒不安地擡頭問:“晨大少,怎麼了?是不是出了什麼事?”
程晨淡然道:“沒事。”
千舒皺眉,真的沒事麼?看晨大少的樣子,她怎麼總是覺得會有什麼大事要發生呢?
事實證明,還真他媽的有事發生!
程晨擁着千舒剛走出陵園大門,一旁在暗處潛伏了好一會的三個男人蜂擁而上,一聲不吭招招凌厲的攻擊兩人。
程晨眼明手快地將千舒護到身後,展開拳腳化解三人的合力攻擊。
被程晨安然護在身後的千舒就是再眼拙,也看得出這三個男人跟朱大元手下那幫廢物不一樣,半點不誇張的說,這三人,一個可以頂朱幫那些人十個。
程晨對付三人的同時,還得分心護好千舒,這樣一來,破綻也就多了。
眼見一隻拳頭直直往程晨的太陽穴攻去,千舒急得大喊:“晨大少,小心。”
程晨冷冷勾起脣角,一記凌厲的飛腿,瞬間踢飛那隻想要偷襲的手的主人,可那個男人竟然像沒事人似的,從地上爬起來,揮着拳頭又攻了上來。
千舒被程晨護在身後,急得雙眼發紅,恨不得自己也會拳腳功夫,好幫助晨大少一起把這幾個人打退。悔,當初真應該找桑宇的保鏢拜師學藝,現在就不用眼睜睜看着,無能爲力的乾着急。
三人好似打不死的小強,聯手攻擊不成,又換成車輪戰,簡直就是卑鄙到了姥姥家,千舒那個怒啊,可又沒有辦法,只能急得直跺腳。
程晨如果是單身一人,完全可以輕輕鬆鬆脫身,但是,身後拖着一個對他來說最重要的人,他不怕自己受傷,只擔心會傷了身後的拖油瓶子。
程晨冷着臉,鬆鬆緊繃的雙手,抖抖酸澀的肩膀,爲了身後的她,他拼了!
人的體力終歸有限,饒是晨大少平時再注重鍛鍊,還是禁不住這三個人的車輪戰。他們的目的很簡單,耗光他的體力,把他和千舒一起綁了。
用千舒這丫頭的話說……動動腳趾頭就知道他們在打什麼主意。
“晨大少,加油,把他們打得落花流水!”千舒一邊配合程晨閃躲那些人的攻擊,嘴裡不停吶喊,給程晨加油助威。
程晨面部抽搐了兩下,這丫頭,真是……讓人無語啊!
其中一個男人趁這個空隙,攻向躲在後方的千舒,程晨利落的翻身,把千舒擁進懷中,打退那人的同時,在她耳邊輕聲道:“一會我喊一二三,你往車那邊跑,記住,要快。”
“嗯!”千舒握緊爪子,重重點頭。
很好,小丫頭有覺悟,該賞。
程晨放開千舒,護着她,狀若無意地往轎車方向後退幾步。程晨退,三人步步緊逼,程晨攻,三人微微後退
,畢竟程晨的勇猛還是讓他們有所忌憚的。
就在他們以守爲攻的時候,程晨長腿一掃,一腳同時踢上三人,三人爲了躲避這攻擊力極強的一腳,連連後退。
程晨大喊一聲:“跑!”
千舒拔腿就跑,邊跑,邊悲哀地腹誹:晨大少,說好的一二三呢!
程晨緊隨其後,後撤的同時還得阻擋三人打千舒的主意。
千舒回頭看了一眼,程晨冷峻的眉宇間已經流露出一種疲態,不,不行,她不能拖晨大少的後腿!
千舒牙一咬,拼盡全力衝向副座,打開車門,彎腰坐進去,剛要拉上車門,車門忽然被一雙大手突然抓住,她用力扯了扯,車門紋風不動。
“不用白費力氣了。”
千舒愕然,這聲音……好熟悉。
安傑斯彎下腰,嘴角噙着一抹殘酷血腥的笑意,那雙猶如蛇般陰狠的雙眼緊緊盯着千舒,好似恨不得把她撥皮抽筋。
是他!安傑斯!
由於驚嚇,千舒的手突然一鬆,車門被安傑斯輕而易舉地打開。
安傑斯上半身鑽進車座,企圖把千舒從車裡拖出來,千舒不停往後躲,對着他不斷拳打腳踢,害怕的大喊:“晨大少,救我啊!”
被三人奮力纏住的程晨聽到這句話,一向健壯的心臟差點當場裂成兩半。狗膽包天,安傑斯竟然敢一而再再而三的打他女人的主意!
程晨速戰速決,用毀敵一千,自毀八百的戰術甩開那三個人,衝到轎車邊,一把將安傑斯側出來,拳頭對準他的臉頰狠狠揮了上去,安傑斯的嘴角頓時溢出血絲,可見程晨的下手之重。
三人被程晨撂倒在地,掙扎了好一會,又從地上爬起來,蜂擁攻向程晨。這次,三人不再是徒手搏鬥,每個人的手中都多了一把明晃晃的短刀,顯然是怒極,打算破罐子破摔,當場解決程晨。
千舒躲在車裡,眼淚急得嘩嘩往下掉,她想幫幫程晨,可又知道自己一旦出去,只會讓程晨分心。一旦落在那個男人的手中,她肯定會是威脅程晨最好棋子。
三人攻擊程晨,安傑斯的目標依舊是千舒,擒賊先擒王,他相信,千舒就是程晨的王。只要這個女人落在他手中,程晨一定會束手就擒。
程晨又不是傻子,安傑斯的那點小算盤,他不用想也知道。程晨奮力躲開三人的攻擊,退到車門旁邊,嘭的一聲關上車門。
就在這個時候,千舒看見其中一把明晃晃的短刀刺向程晨,她撕心裂肺地喊了一聲晨大少。就見程晨擡起手,用手臂擋下那一刀,他的袖子瞬間被血浸溼。
千舒淚如雨下,卻哭不出聲音,這一刀就像劃在她的心上,疼!
窗外的程晨突然朝她笑了笑,千舒抹抹淚眼,見那些人高高舉起的刀子劈向他,倒抽一口冷氣。下一秒,程晨靈活地貼着轎車閃躲開來,那些用盡全力的一刀刀都砍在了車子上,金屬碰撞金屬,發出一聲聲刺耳的聲音。
千舒根本不敢想,如果這些刀子落在程晨身上會怎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