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承燁的口吻，不容置喙，擲地有聲，落入樑清歡的耳朵裡，彷彿一記驚雷瞬間轟炸開來。
她的臉色有頃刻的僵硬，緩緩的偏過頭來盯着慕承燁時，嘴角勾着近乎諷刺的笑意：“你說要打掉我肚子裡的孩子？”
“耳聾了？”慕承燁薄脣輕掀，滿眼的不耐，這次換他拉着杜若芯從樑清歡的身邊繞開，沒有再多給她一個眼神。
杜若芯臨走前有意無意看了眼樑清歡，嘴裡嘟噥着：“清歡，對不起……你放心，你的孩子不會打掉的，我幫你勸勸承燁，他是在氣頭上。”
她看起來一副委曲求全的模樣，像朵盛放的盛世小白蓮。
可樑清歡卻根本不在乎杜若芯的惺惺作態，她盯着慕承燁寬闊卻冷漠到極致的背影，莫名的不死心，又重複問了一遍：“之前是你說的要留下孩子，現在又要我打掉，你覺得這很有意思嗎？”
慕承燁沒有迴應她。
等他和杜若芯離開後，杵在原地的醫生和護士表情顯得分外尷尬，護士小聲的問：“真的現在就要安排手術嗎？”
醫生態度倒是明朗，“慕先生是孩子的父親，他有手術的決定權，況且樑小姐目前的情況看起來，似乎也沒辦法拒絕這場手術吧？”
樑清歡的視線收回來，落在面前這道貌岸然滿嘴胡話的人身上。
默了默，她忽然勾脣笑了笑，燈光折射下，她的笑容十分耀眼燦爛。
醫生彷彿在看一個傻子，推了推眼鏡框疑惑的問：“樑小姐，你在笑什麼？”
“我笑這孩子是懷在我肚子裡面的，怎麼無論是你，還是他一個外人都可以掌握我孩子的生殺大權？”你們可真是厲害，一手遮天呢。
對於樑清歡倨傲的態度，醫生不置一詞，只淡淡頷首：“總之，手術我們會盡快安排。”
說完，醫生和護士也相繼離開了，原本還算熱鬧的單人病房，只剩下樑清歡一個人，空蕩蕩的，空氣裡都瀰漫着一股令人窒息的味道。
樑清歡好像忽然被人抽乾的所有力氣，嘴角的笑意收斂，坐回到牀上去的那一刻，眼前的天都似乎灰濛濛一片。
她的手緩緩撫上目前還算平坦的肚皮，她的掌心感覺不到那裡面的生命，可她似乎卻可以想象出一張天真可愛的臉蛋，衝她甜甜笑着，喚她媽咪的場景。
曾經，她很嚮往能有一個屬於自己和慕承燁的孩子。
而如今，孩子沒來得及到這個世界上來，就得跟她說再見了。
她又笑了起來，嘴角牽動起嘲諷的弧度，當初她狠心果斷不要這個孩子的時候，慕承燁給了她一個篤定的答案，她動搖了，而此時此刻，又是他親手把她的蠢蠢欲動扼殺。
樑清歡閉上眼睛，兩行清淚順着臉頰滑落下來。
孩子，是媽媽對不起你。
如果註定你到這世界上來沒有爸爸疼愛，我也沒有能力給你最好的，那還不如你就不要出現……
醫院的手術安排很緊，雖然慕承燁頭天離開前吩咐過立刻手術，但緊趕慢趕的，樑清歡的手術還是安排在了第二天早上九點半。
“樑小姐……”
“樑小姐，人呢？”
因爲昨天兩個女人一臺戲，等杜若芯他們離開後沒多久傭人也走了，護士們沒大注意，看樑清歡已經關着病房門，本能的以爲她人就在裡面，只是等到了手術前來找她時，才發現病房裡早已空無一人。
“承燁，我的燙傷其實並不嚴重的，我自己來醫院換藥就行，你工作這麼忙還專程陪我過來，我會內疚的。”杜若芯坐到醫生面前，看着身旁的男人，雖然嘴上說着不好意思，可笑得卻是眉眼彎彎。
昨天慕承燁陪她上藥後送她回家，等夜深才離開，今天一大早又到她家樓下來接她。
他其實真的很在乎她，這一點是樑清歡絕對比不上的。
“如果我昨天陪着你，你不會受傷。”慕承燁輕輕揉了下她的頭髮絲，眼中滿是柔情，說話的語調也溫柔。
杜若芯搖了搖頭，“我說了是我自己不小心燙到的，和清歡沒關係。”
“承燁，我昨天跟你說的你考慮了沒有？”杜若芯剪剪雙眸注視着面前的男人，“不管怎麼說，清歡肚子裡的都是你的孩子，哪怕你真的和她生氣了，可寶寶是無辜的。”
“那是一條活生生的生命，你不能夠這麼殘忍的，你還是跟醫院說一下，取消手術，好嗎？”
聽到杜若芯一口一個樑清歡，一口一個孩子，慕承燁眼底陡然添了煩躁，他往旁邊門框斜倚了下，語調冷冷的：“我說過的話，不會收回。”
“可是……”
“你先換藥，我在門口等你。”慕承燁似乎並不想再聽她說起這個話題，轉身出了換藥室。
杜若芯回頭盯着他的背影，眼尾挑起一抹得逞的笑，幾乎掩飾不住。
就憑她樑清歡還想用一個孩子綁住承燁，真是異想天開。
她託人問過了樑清歡的手術時間，現在她已經躺在手術牀上了。從今往後，樑清歡是一個籌碼都沒有了，還拿什麼跟她鬥？
慕承燁在走廊上接了一個工作上的電話，因爲信號不太好，便往走廊盡頭的窗戶靠近，走到一半忽然有好幾個護士推着手術牀急吼吼衝過來，旁邊還跟着一對痛哭流涕的中年夫婦。
所幸慕承燁躲閃得及時，纔沒有被撞到。
“你們做家長的也是，女兒懷孕都七個月了都沒發現，還讓她去小診所做手術，現在感染成這個樣子，對身體影響多大啊，多痛苦！”
“我們都不知道她去哪兒交的一個混小子男朋友！”女孩媽媽哭得不像話，口齒都不清晰了，“你們是大醫院，手術完她就沒事了對吧，生命不會有危險吧？”
“刮宮手術不是大手術，但跟普通流產手術一樣後續都容易引發併發症，況且病人之前在小診所不知道用了什麼藥做引產，現在渾身腫成這個樣子，手術進行都會比較困難，就算我們是大醫院，也不敢給你們說百分百的成功率啊！”
“況且我跟你們說實話，懷孕七個月做引產手術，就算是來我們醫院風險係數也高，更別說外面了，哎，流產對女孩子傷害多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