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實話,我也沒在意,當初從那個“鬼窟”裡出來的時候我什麼都懶得要。
他說過,只要出了那個家門我就再也不是陸家人,免得丟了他的臉面。我憑着自己的雙手工作吃飯,雖然不能大富大貴,但至少活的逍遙自在。
看了一圈,我指着玻璃展示櫃裡那隻祖母綠的玉石髮夾說:“把這個給我看一下。”
“小姐你的眼光真好,這塊料子十分難得,如果不是太小也不會只做一個髮夾了。”中年模樣的售貨員比剛纔那個服務員好了不少,她戴着手套的手將髮夾遞給我。
造型別致的髮夾端莊又典雅,在明亮的燈光下熠熠生輝。我瞧了瞧點點頭:“包起來吧,謝謝。”
爽快地把這個花費了自己兩個月工資的小玩意兒收入囊中,轉身離開這個珠寶店。我走出去的時候膩歪在一起的兩人正好走進來,魏東城的眉頭皺了皺,望着我的目光帶着不善。
他心裡應該在想我在跟蹤他吧?
目不斜視地走着,高跟鞋的節奏不緊不慢,在他望着我的那一瞬,我與他擦肩而過。
“東城?你怎麼了?怎麼不走了?”身後傳來女人嬌滴滴的聲音。
“沒事。”他的聲音響起,“進去拿戒指。”
人這一生,會遇到太多太多的人,有的註定糾纏一輩子,有的哪怕刻骨銘心也只是過客,更何況我們這隻爲了肉古欠的關係。我掂了掂手裡的精緻的包裝袋,坐上車慢騰騰地向陸宅開去。
遠遠地就看到了那棟歐式風格的獨門別墅,雕花鐵藝大門,薔薇爬滿了院牆,要是沒有站在門口的那個人我一定會爲這花讚歎兩句。
他看到了我,笑得跟一朵菊花兒似地:“譚小姐來了,歡迎歡迎,請進。”
走出這裡後我隨了母姓,如果可以我恨不得把身體裡屬於那部分的那個男人的鮮血還給他。
但是,不能。
我望着管家虛僞的臉,看也不看地直接開車進去,剛打開車門,就聽到了“狗叫。”
“呦,這不是咱們的陸大小姐嘛,稀客稀客呀。”
我不看也知道發出聲音的這個人是什麼樣子的姿勢,她一定穿着一身高定,站在陸家大門口那裡,彰顯她從我母親那裡搶到的女主人的位置。
就像我小時候,每一次她都會居高臨下地揪着我的頭髮,長長的指甲掐着我被衣服遮着的皮膚,說:“你那個短命媽死了怎麼不把你這個小娼貨帶下去!”
小的時候不能反抗,現在我卻能白她一眼,扯着嘴角道:“原來是有名兒的連秘書啊,還真是隔好遠就聞到了一股味。”邊說我邊用手扇了扇,彷彿真的聞到了什麼味道。
“你!”
旁邊的客人看見火藥味十足的場面都有些驚呆,一個個呆若木雞。
正和人打交道打得風生水起的陸齊銘聽到我的話,臉漲得通紅,揚着手掌啪地呼下。我一把甩開他的手,冷笑:“這就是陸家的待客之道?我可是接到你們陸家的邀請函纔來的,嘖嘖,也不過如此。”
“你這個!”手指顫抖,眼球暴凸,瞧着這個男人這副樣子,我笑得抑制不住。掏出溼巾擦了擦擋開他手掌的手,頭也不轉地向大廳走去。
說來也是奇景,今天是小姨的生日,但正主的身邊卻一個人都沒有,就像一個孤獨的猛獸被衆人孤立。
我笑着走過去把禮物送上:“生日快樂”。
“過來吧。”小姨瞥我一眼,接過禮物讓我坐在她身邊,我頂着衆人複雜的目光二話不說坐下,還自來熟地拿了一杯紅酒解渴。
“今年沒去年熱鬧了啊~”我道。
“呵。”小姨不置可否。當初老董事長也就是她的父親還在世上的時候對她這個女兒可謂是疼到了骨子裡,不僅許諾再也不要任何孩子,還把公司百分之十的股份給了她當做嫁妝。
不說當時股份只有百分之三的陸齊銘,就是許多大家族的公子哥都對這大手筆感到震驚。
小時候我還曾經天真地想過就算陸齊銘還有一點人性,至少爺爺死後能對唯一的小姨這麼好,每年都親自爲她準備生日宴會。
原來
酒香醇厚,在喉嚨裡滑過的感覺猶如絲絨一般。
小姨大概是察覺到了我的漫不經心,她恐怖的臉龐挨近我,如焗的眼神掃了我一下,對我說:“跟我上來,有件東西要給你。”
她不知道自己這一句話引起了多大的波動,我已經看見陸齊銘和連敏雙雙瞪大了眼睛,臉上壓抑不住的貪婪。
這些年她們一直盼着小姨死,繼承那百分之十的股份。
他們不痛快,我就能開心十天半個月。我嗤笑着站起身點點頭,跟在小姨身後上樓。她帶着我進了她的臥室,坐在黑沉沉的布藝沙上。
我剛想問問有什麼事,她突然用手絹捂着嘴脣劇烈的咳嗽,撕心裂肺。我趕緊倒了一杯水:“小姨……”
“死不了。”她淡然地回了聲,彎腰從沙發旁的茶几上拿了一份文件,說,“要是沒什麼想法就簽了吧。”
我疑惑着打開文件,剛看了兩行“啪”一聲合上:“小姨,您這是......?”
“與其落在那些人的手裡,交給你我倒心甘情願。”
“可是……”我並不需要。我望着頭髮不知何時染上銀霜的小姨,拒絕的話也沒有那麼堅決。
突然,一隻手伸過來刷地把文件拿過去,看了之後刷刷撕碎。
“我就說這個小婊子不會甘心,她就是死死地想從陸家咬下一塊肉,也不看看自己的嘴臉。”不知道什麼時候進來的連敏和陸齊銘惡狠狠地看着我和小姨。
連敏的話讓陸齊銘暴怒,他一下子抓住我的頭髮,拽着我的頭向木製的沙發扶手上撞,“砰!砰!”
“撞死她!撞死這個小婊子!”
劇痛從額頭蔓延向全身,連敏在旁邊吶喊助威,尖銳的高跟鞋一下下踹着我。小姨想過來救我,卻被推倒在地。
這就是我的父親,他給我的永遠都是疼痛。
我忍着全身的劇痛和額頭的昏沉,隨手抄起手邊的銅鐘狠狠砸在他的腦門上,頓時鮮血就冒了出來。
“陸齊銘,我不是我媽媽,你今天弄不死我,我一定會千百倍地還回來!”看着他冒血的頭,我吞着嘴裡的血沫咬着牙道。
他似乎沒想到我居然會還手,楞了一愣臉色突然大變,竟然抽掉腰上的皮帶狠狠地向我甩過來,用的還是金屬的那頭。
狂風暴雨一樣的皮帶落在我的身上,這時候男女的差距就顯現了出來,無論我怎麼躲都躲不開。我甚至感覺得到身體漸漸發冷。
突然,一個熟悉的聲音從門口傳來,“乾媽,這人是小偷還是做了什麼事,您就饒了她一回吧。”
我睜着被血糊滿的眼睛擡眼望去,身體猛地頓住了。
這個女人不就是今天在珠寶店看到的魏東城的未婚妻?站在她旁邊的不是魏東城又是誰?
這是我從來沒有預料到的,他的未婚妻居然是連敏的乾女兒,我竟然跟“妹夫”在牀上翻滾了一年多。
呵呵。
我踉踉蹌蹌地從地上爬起來,目光在皺着眉頭的魏東城臉上掃了一圈,擦了擦裂開的嘴角對陸齊銘說:“看來這麼多年你還真是半點長進,還是沒能把我打死。”
白髮蒼蒼的小姨走過來,拉着我的手卻不知道該說什麼,只能惡狠狠地等着陸齊銘和連敏。
我笑着捏了捏她的手,轉身一瘸一拐地離開。
她老了,再也不是能在我被打的時候一瓷瓶砸在陸齊銘腦袋上的那個小姨,她給我的溫暖和庇佑太多,而今我卻不能爲她分憂。
夜晚的風涼悠悠的,路人看見我這副模樣都紛紛避開。我靠在路燈的柱子上,望着五光十色的霓虹燈下的旅社,搖搖晃晃地走了進去。
老闆娘驚慌失措,“小,小姐,我們這裡已經客滿了。”
她的話讓我笑了笑,我瞅了眼破敗的明顯沒有多少人流量的旅社,把錢包放在桌子上,“一晚上,夠了嗎?”
白色錢包裡露出一疊粉色錢幣,老闆娘櫃檯上的手動了動,低着頭把一把鑰匙遞給我,忙不迭地說,“夠了夠了。”
我拿着鑰匙上樓,第一件事便是打開熱水痛痛快快地洗了個澡,那些傷痕在熱水的蒸發下顯得越發猙獰。
泡在熱水裡,我閉着眼睛。忽然耳邊傳來一聲巨響,緊接着一隻手掐住我的肩膀,把我從浴缸裡提了起來。
我心頭一緊,趕緊慌亂的睜開眼睛,卻不想看見魏東城那張帶着桀驁的俊臉。奇異地,我心裡所有的慌張消失了,我扯着嘴角昂着頭看着他,調侃道:“魏少爺好高的興致啊,居然會在這裡遇到,還真是緣分。”
“你怎麼會出現在那裡?”
“哦,原來魏少爺是以爲我想糾纏你啊?”狠狠地撥開他的手,我赤身裸體地從浴缸裡走出來,一邊扯過浴巾遮住自己的身子,一邊向浴室外走似笑非笑地道:“這個魏少爺大可不必擔心,好馬不吃回頭草,這點我記得很牢,更何況,還是帶着陸家氣味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