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着耳邊鄰居家的那隻鸚鵡學舌,望着自己皮膚上一個又一個暗紅的吻痕和指痕,再看看空無一人的牀側,我嗤笑一聲慢騰騰地爬起來。
提起褲子就走,這句話是給魏東城量身打造的。
不過我也沒在意,接下來的日子我該怎麼過就怎麼過,每天上班下班,閒暇之時犒勞自己做頓好吃的,忙起來連吃嘴麪包,喝口咖啡的時間都沒有,誰還會記得誰呢?
“這份文件是待會兒開會的時候必須要用到的,小程你把上面的數據再看一遍,別讓合美公司鑽了空子。”
“小琳,趕緊把這個送到總經理那兒去。”
“快快快,誰接一下電話。”
豐月公司從來就沒有所謂的悠閒,每個人都忙得腳不沾地。剛來這裡的時候我其實不是很習慣,每天上班都有一種自己要被壓得喘不過氣來的感覺。
不過現在嘛。
走到茶水間轉角處,沒想到聽到隱隱約約的啜泣聲,聽聲音,好像是跟在行政部副總經理身邊的新人。
我嘆了嘆,輕聲走過去把紙巾遞給她,就像沒看到她妝容都哭花的狼狽模樣說:“我剛進來的時候天天想,我肯定堅持不下去了,我要換個公司。”
女職員手捏着紙巾本來想走,但是在聽到我說話的內容又停了下來。
我繼續道:“後來我就想,再堅持一天,再堅持一天我就走。沒想到,一堅持就堅持到現在了。”
“經理您,哭過嗎?”
她性子有些靦腆,問的時候都不好意思問,跟含羞草一樣。
看着用期待的目光望着我的她,心底微微有些發軟。
我早已不會流淚,我的淚水早就在母親被連敏逼得精神失常跳樓自殺,被陸齊銘一頓頓的毒打,在一次次的反擊與被打之中流乾了。
然而我說:“哭過。”
這世界是需要善意的謊言的,看着女職員臉上消散的尷尬和如釋重負的表情,我爲自己撒的這個謊感到高興。
我拍拍她的肩,說:“去吧,待會兒你們經理說我把你藏起來可怎麼辦?”
女職員大概是沒想到我會說玩笑,忍不住彎了彎眉眼,她端着咖啡往外走,走到門那兒的時候突然停住了腳步,轉身說了一句:“譚經理,你跟他們說的……很不一樣。”
在公司裡,關於我的傳言太多太多,一扯出來都是跟什麼什麼經理,什麼什麼董事聯繫在一起。
總之,都不是好料。
這些我都知道,聽到她這麼說之後淡淡地笑了笑,倒了一杯咖啡回到辦公室,一直忙活到中午。
“經理,你要吃什麼?”
辦公室裡的人都打算叫外賣,問我要不要一份。
我想了想外賣還需要一段時間才能送到,且現在是訂餐的高峰期,還不如自己出去吃快呢,便對辦公室的人說:“你們自己訂吧,我出去吃。”
“經理要去吃好吃的,請客!”
“請客請客。”
一堆人起鬨,倒也讓人覺得熱鬧。
我這個人親情單薄,從小一個人生存得艱難,雖然有小姨護着,但總有背地裡護不着的時候。
看着這
些同事臉上的笑,我招手說:“行行行,那就去徽園。”
“真的啊!”
“經理你也太大方了!”
他們一個個的其實只是開玩笑好玩而已,沒想到我會真的答應,都有點不敢置信和震驚。
要知道徽園可是h市有名的私房菜館,每天定量銷售,雖然好吃得不行,但是價格也很好看啊,像他們這些普通員工如果去一兩次,一個月的工資就算完了。
望着他們那一張張的震驚臉,我道:“那還有假,趕緊走,待會兒回來上班要加快速度啊。”
“走嘍!”被數據蹂躪了一上午的小程率先高興得往外走,其他人也興高采烈地走了出去。
有車的人去取車,沒車的人待會兒搭便車。
我見他們都自己安排好了,拿着鑰匙向停車場走去。突然,停車場的大門口突然衝出一個瓶子的人,他看見我,瘋狂地衝上來:“臭婊子,叫你當小三,叫你勾引別人的未婚夫。”
話音未落,他猛地把手裡瓶子裡的東西向我潑過來。
我下意識地用皮包擋了一下,只一瞬,露在坎肩連衣裙外的手臂和手掌傳來劇烈的灼燒感。
是硫酸。
沒有親身經歷過的人一定不能體會這種皮肉被一塊塊燒灼的痛,我的眼淚一下子就掉了下來,死死地咬着嘴脣。
跟在身後的小程和小琳都被嚇着了,直到看見我被潑了硫酸才驚叫着回過神來,小程哆嗦着拿起手裡報警,小琳眼神奇怪地拉着我走到水龍頭那裡開冷水沖洗。
冷水很冰,手臂和手掌上的痛半分都沒有緩解,以至於我產生了這兩隻手臂再也不是我的錯覺。
報了警的小程跑回來,還順便帶了兩個保安,他指着潑我硫酸的那個男人說:“就是他!”
保安迅速過來把男人壓在地上,他還罵罵咧咧地,衝着我吐口水。
他的叫囂引來了公司裡的人,每個人都用奇怪的目光望着我,小程卻好像全都看不見一樣,衝過來抱着我把我放在車後座。
他抱着我的時候小心翼翼地,還注意着沒碰到傷口。
只是我這時候疼得快要暈死過去,什麼都不能察覺。
再次醒過來的時候病房裡一個人都沒有,兩隻手臂連着手掌被包得像豬蹄一樣,呼吸間全是藥水味和消毒水的味道。
我吞了吞乾澀的嗓子,望着放在牀頭的那杯水舔了舔脣。
好渴啊。
但是現在病房裡一個人都沒有,想叫人給我端一下水杯都找不到人。
無奈之下我只得艱難地挪動上半身,用嘴巴去叼住杯子的邊緣。然而玻璃杯的重量不是牙齒能咬住的,剛剛堅持了三秒,水還木有喝到嘴裡,杯子便落在地上碎成了無數片。
“經理!”
小程跑進來,一臉的着急。
他的目光落在地上的玻璃碎片上,說:“你口渴了嗎?我去給你倒水來。”邊說邊向外面跑去,我連拒絕的話都來不及說。
他很快就拿着水進來了,甚至爲了方便我手不能動還要了一根喝水的吸管,“經理,醫生說你的手這半個月都不能碰水,而且我剛纔已經打電話給副總說了,已經給您請了一個月的假期。”
小程把這些事情辦得很妥
帖,但就是太妥帖了反倒叫我膽顫心驚,我看着他望着我的眼睛,眼睫毛顫了顫說:“你在醫院呆着不陪女朋友,女朋友不生氣?”
我的語氣很隨意,但是小程是個聰明人,他聽出了我的弦外之音。
他臉上的神色變了變,頭慢慢低下,削着蘋果皮道:“我還單身,沒有女朋友。”
我沒想到會這樣,吸管被我狠狠咬了一口。
這時候小程突然擡起頭來,眼裡閃爍着什麼,欲言又止。
我心裡咻地一下產生不好的預感,他這樣,不會是……答案呼之欲出,我不敢再看小程的臉。
我身上散發着的拒絕交流的氣息,小程或許是察覺到了,放在膝蓋上的手緊了緊,想說什麼又沒有說出口,最終只對我說了一句:“經理好好養傷。”就出去了。
關門聲在寂靜的病房裡迴響,躺在病牀上的我睜開了眼睛,望着房門有些失神。
在剛纔小程幾乎算是表白的回答裡,我那時候有一瞬的晃神,我發現自己竟然在想,如果媽媽還在人世,如果陸齊銘給我一個完完整整的沒有暴力的家,也許我會接受他,然後一輩子過着平淡的生活。
只是,那是不可能的。
偏頭把臉埋在枕頭裡,我大口地呼吸着,突然又傳來門打開的聲音,還有米飯的清香。還不等我反應,一個不是十分熟悉的聲音響起,“譚經理,起來吃點東西吧。”
我擡頭一看,竟然是那個在茶水間哭,被我發現的女職員。
她今天看起來很精神,化着淡妝,穿着黑色套裙,看起來幹練又優雅。
對她的到來我有些始料未及,我有些驚奇地道:“現在快要上班了吧,你來這裡會遲到的。”
“我給副總經理請假了,平時覺得他很嚴肅,但是沒想到這麼通情達理,一聽說我是請假來看經理就准許了。”
其實我平日裡沒跟那個副總經理打過交道,沒想到還是一個不錯的人。
我大概猜的到恐怕現在公司裡我的形象更是一落千丈了,這時候還能批假來看我的,寥寥無幾。
我掙扎着從枕頭上坐起來,她趕緊跑過來扶我,說:“經理你別動,我在來的路上買了一碗米粥和兩個菜,你看看合不合胃口。”
“謝謝。”
想來她也知道我今天中午還沒有吃飯就被潑硫酸的事情,所以來的時候纔會買了好消化的米粥。
面對她突然其來的關心,早就被所謂的親人傷得不知疼痛爲何物的我心裡揪疼了一下。
我不由自主地笑將起來,對她說:“還不知道你的名字呢?只知道你在行政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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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唐果。”女職員靦腆地笑了。
她五官並不長得如何好,甚至有點平庸,但是柔軟的披肩長髮和纖細嬌小的身材給她加分不少,也算是個秀氣的姑娘。
她端着米粥過來,用勺子餵我。
隔的近了,我發現她妝容下的臉色並不好,看起來很憔悴。
難道是遇到了什麼難題?我心中疑惑,一邊吃着米粥一邊思索着。雖然我沒有很多錢,也沒有多少權力,但是在公司裡始終能對她有些幫助,給她一點庇佑。
我語氣和緩地裝作不經意地問她:“看你臉色不大好,在公司裡還習慣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