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4

母親和李鶯兒居住幾日後離開了東郡,對於母親的離開,武文並未放在心上,雖然見了幾次這個便宜的母親,可是從她噓寒問暖的語氣之中,武文感受到了親情,至於其他的,對於武文來說並不重要。

對於李鶯兒審視的目光,武文只能視作空氣,武文也未曾表現出來任何不滿,從李鶯兒若有若無的目光之中,武文知道,此時的李鶯兒可沒有小昭所言的那般單純。武文也是見怪不怪,軍二代的家族之中,可沒有一個吃乾飯的,哪怕看起來一個嬌滴滴的女孩子!

武文的生活仍舊平淡,只是每日的晨練強度逐漸的加強,不再避諱武嫣的探視,對於武嫣手中的軍隊重甲,武文直接披在了身上。重百餘斤的重甲披身,起初的幾日時間,裴催晨練結束之後身體彷彿要脫水一般,好在有着氣力,纔是勉強的支撐了下來。

隨着時日的增加,體內的氣力也是逐漸的凝結起來,在一系列高強度的運動之中,氣力逐漸的恢復,待到百斤重甲猶如空氣,便是裴催恢復到巔峰——氣力大成。

重甲的肥胖衣袍的遮掩下無人知道,武文的體內變化更是無人知曉。

閒暇的時間,武文一隻手拿着《兵列》,另一隻手在軍演沙盤之上來回的摸索,每每將書本放下之後,軍演沙盤自上的顏色便是濃郁一絲,只有武嫣詫異驚惑的目光告訴武文自己的不同尋常!

秋日的早晨多少有些寒意,近日來,湖邊米老頭的對弈沙盤周邊,更是多了不少的人,從這些人潮涌的情緒,武文感覺到一絲不同尋常。知道擁擠無望,武文也是沒有再向着那裡靠近。

手掌之中的毛筆或形如流水,或頓如磐石,一個個鏗鏘有力的大字出現在紙張之上,揮灑之間透露着一絲完美控制的感覺,其中還是夾雜了一絲戰場的氣息,隨着將氣的凝練,武文身不由己的融入到了筆力之上,也只有這個方法,讓武文無法控制的將氣得到宣泄。

頓筆,收筆!

眼中的赤紅隨着毛筆的脫落緩緩的隱去,再看字體之上,隱隱有着一絲的蕭殺!

好像是大病初癒之人,感覺到全身無力,即便是氣力逐漸的增進,可是在這等猶如參加了一場大規模的戮戰之後,仍舊感覺自己是如此的渺小!

武文的臉色蒼白,沉穩的身體也是有些踉蹌,過了一會兒,武文才是止住了身子,將手中的《兵列》放了下來。

秋日的院落已經沒有了夏日的焦熱,桃樹之上不知不覺已經凝結了許多的桃子,桃子的樹幹上搖搖欲墜,武文剛剛踏出內院,便是看到武嫣看着桃子出神,武文的眼中閃過一絲詫異,兩個月的接觸,武文還是首次見到武嫣有着如此小女兒姿態。

“又是一年秋收季!”武文的到來讓武嫣快速的回味兒過來,面色複雜的低聲呢喃了一句。

“報,軍部傳書!”武文的眼中閃過一絲詫異,不知道武嫣爲何發出感嘆,不待詢問,從門口的兵衛突然大喝了一聲。

武嫣的身體猛然一怔,掃了一眼武文,臉上的小女兒姿態一收,沉聲說道:“有請!”

話語落下,從院門位置疾馳而來一個閹人,閹人的手中捧着一本金玉連接而成的錦棉,在金色錦棉之上,赫然的一個血紅‘令’字分外醒目。

閹人來到,姿態有些高傲,隨意的掃了一眼武嫣,尖銳的聲音響起:“武嫣還不跪下聽令?”

“放肆!”武嫣絕美的臉色猛然一沉,將氣破體而出,一股極其強大的威壓直接籠罩向閹人,沉聲怒喝一聲:“大將者,免禮節!”

閹人的身體猛然一顫,雙腿忍不住顫抖了起來,就在雙腿彎曲即將彎曲之時,武嫣的將氣猛然一收,他纔是穩住了身子。即便如此,閹人看起來頗爲狼狽,看着武嫣的方向,眼中閃現着極其濃郁的忌憚,嘴角微微一顫,情不自禁的說道:“下人有眼無珠,不知道武將軍將氣晉級大將,還望武將軍贖罪!”

看着武嫣並未有爲難的意思,閹人的臉色一鬆,恭敬的將手中的傳書拿了過來,躬身施禮之後,便是快速的向着院門走去。

閹人剛要跨出院門,武嫣清冷的聲音傳過來,閹人的身體劇烈的顫抖了起來:“告訴指使你的人,這次太過分了!”

閹人的身體踉蹌着離開了小院,武嫣直接將傳書放在了石桌之上,好像軍部的傳書不存在一般。

武文想要詢問,發現武嫣根本沒有要說話的意思。武文看着武嫣平靜的面容,突然有着不捨的感覺。

東郡湖邊的煎餅攤周邊圍攏了不少的人,這些往常都是奔走各方的商旅讓武文微微有些詫異,再看向米老頭對弈沙盤的周邊,即便是米老頭的大嗓門都是淹沒在竊竊私語的聲音之中。

武文苦笑着看着逐漸增多的人羣,暗歎米老頭的同時,突然感覺到東郡的氛圍悄然之間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這樣的變化竟然隱現着一絲緊張和激動。

周子明蹲坐下來,看着武文若有所思的樣子,眼中閃現着一絲的疑惑之色,數個月的接觸以來,周子明可以確定,武文絕不是看起來那麼簡單,就連接觸時間很長的周子明都是不敢確認,自己知道武文的一切!氣力小成雖然無法牽動軍方大佬的關注。可是周子明卻是非常清楚,數個月以前,武文還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胖子!

然而,有的時候武文表現出來的茫然無知卻是讓周子明疑惑。看着眉頭緊皺的武文,周子明想要詢問所想何事,不待周子明詢問,湖邊的米老頭對弈沙盤周邊突然騷動了起來。

米老頭用力的擠出人羣,米粒兒一般的臉上多出了層層的汗珠,米老頭用袖口擦了一下額頭,看着仍舊將自己團團圍困起來,米老頭頗爲無奈的苦笑一聲,聲音落下,武文的身體猛然一震:秋收邊疆患!

秋收的季節,即便是身處府邸的東郡之中都是能夠感受出來一種別樣的氣息,可是這樣的氣息,卻並非是因爲糧產,而是因爲米老頭簡短的幾個字——秋收邊疆患!

所有人都知道,戰爭一觸即發!

武文的腳步有些沉重,邁入院門的時候,石桌之上水果依舊,可是心境卻已無往日的清閒。

武文總是有種預感纏繞在心頭,這樣的感覺使得武文微微有些不舒服。

武嫣仍舊如水仙一般淡笑着迎接自己,看着傲視人羣的樣貌,武文仍舊感覺到有些恍惚。如此的嬌麗美人,當真是自己的童養媳?

“公子,我發現了一個有趣的事情呢!”輕咬了一口手中猶如精雕細琢一般的水果,武嫣輕聲的開口道。

“哦?”武文微微有些詫異,往日的時間,武嫣要麼研究軍事典籍,要麼便是靜思,直至此時,武文仍舊未曾發現武嫣有着別樣的興致。

武嫣向着內院微微伸手,小溫手中捧着一個錦布遮掩的托盤迎面而來,看着托盤的方向,武文的眼中閃現着一絲的疑惑之色。

待到錦布拿去,映入眼簾的東西使得裴催的眼神猛然一突,擡頭看向武嫣的方向,眼中閃現着一絲的不悅:“模製棋盤有何用處?”

“公子繪製的棋盤倒有意思的多。雖然不知道如何運子,但是其中蘊含的東西着實不少呢!”武嫣對於武文眼中的不悅仿若未曾看見,將棋盤擺放在桌面之上,順勢將已經有着一絲雛形的棋子拿了起來,緩緩的開口說道:“妾身臨摹粗陋,只能簡單的模仿出來。對於那些猶如山嶽一般蒼勁的字體,卻是怎的都是臨摹不出來。”

武嫣將手掌之中的木塊拿在手中,棋子的木材乃是上好的鬆檀木,入手沒有絲毫的木糙之感,僅僅是從打磨出來的邊緣便是能夠看出來,武嫣磨砂這些未成形的棋子很是用心。

看着武嫣興致勃勃的樣子,武文倒是感覺到自己小氣了。

隨手將棋子拿在手中,抄起桌上的水果刀,手掌微微一震,快速的在棋子之上留下來蒼勁的字體——車馬炮,士象將!

擺子,落棋。

……

秋日的風中總是帶着一絲讓人難以察覺的冷意,尤其是即將進入夜晚,冷意更是襲人。

在院落之中,一連串的燈籠映襯之下,武嫣腮紅的臉蛋之上更顯誘人,更讓人心曠神怡的是,武嫣那種專注的神情。

武嫣的目光匯聚處,正是白日剛剛雕刻出來的棋盤。經過近一日的講解,武嫣已經初步掌握落棋步伐。

即便是武文都是不得不佩服,與之戰事軍演有着異曲同工之妙的棋藝,艱澀的入門在武嫣的面前竟然是如此的簡易。

棋盤之上,沒有複雜的地貌,沒有軍演沙盤之中整齊劃一的軍隊。然而,卻是有着見不到的硝煙四起!

“妾身,還是輸了!”武嫣凝視棋盤許久,無奈的嘆了口氣。

武文的眼中閃現出來一絲的複雜之色,看起來簡單的棋局,其實蘊含着極爲縝密的思路。這樣的思路對於一個將領來說尤爲重要!

凡是軍功卓絕者,無一不是棋藝高手。

而武嫣,能夠如此迅速的涉獵棋局,足以能夠證明,武嫣的思維已經達到了一個極高的高度!而這樣的思維,正是一個卓越將領必備的素質——高瞻遠矚!

武文微微搖了搖頭,信手將棋盤的一個棋子拿掉,棋盤之上,相隔極遠的將帥對臉!

‘棋終究是棋!當將對將時,纔是戰爭真正的開始!’武文微微嘆了口氣,如果將能參與棋盤廝殺,整個棋局便是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武文的話語剛剛落下,從武嫣的身上,陡然蔓延出來一股氣勢,氣勢好比千軍萬馬奔騰一般,給人一種頗爲壓抑的感覺。

武嫣的玉指在棋盤之上微微一動,原本必死的結局瞬息盤活了下來。武文並未去觀看棋盤,而是被武嫣這股氣勢所震撼,即便不是第一次感受到武嫣的將氣,可是武文仍舊感覺到一絲的震驚!

武嫣的將氣猛然一收,迅速的迴歸到平淡的樣子,看着棋盤的方向,眼中閃現着一道精光:“公子當真是天資卓然。這棋,竟然對將氣的潤養有着極大的功效!”

武文的眼神微微一變,目光凝聚在棋盤之上,纔是駭然的發現,整個棋盤猛然閃現出一股蕭殺之感,這樣的感覺和身處戰爭之中別無二樣!

武文甚至感受到,自己剛剛出現的將氣得到了小幅度的提升。

“受教了!”武文站起身子,對着武嫣躬身施了一禮,不再觀看棋盤,轉身走入自己的小院之中。

小昭詫異的看着棋盤,絲毫不知道這簡單的一盤棋局,怎得能夠使得公子和準少奶奶如此重視!不過,看着棋子在兩人的手中你來我往,心中也是頗爲嚮往。

在她的世界裡,只要將公子伺候好,便是一切都好了!如果能夠懂得棋藝,定然可以掃除平日裡不少的閒悶!

小昭急匆匆的追去之後,武嫣纔是面色複雜的掃了一眼武文的小院,緩緩的開口說道:“初現將氣需要戰爭的洗禮,可是滋養將氣,卻需要用心感悟戰爭。即便是未曾參加過戰爭,也是可以不斷的增加將氣!”

武嫣稍微凝視了一下棋盤,眼中閃現着一絲的疑惑之色。靜思許久,武嫣終究是嘆了一口氣,頹然道:“就是不知道,這棋局到底有着何等的妙用,竟然可以使得公子領悟將氣!”

……

秋日的夜晚有些清涼,就連月光也是有些冷意習染,清冷的月光灑向地面,將夜色沖淡了不少。小院的石桌上,靜靜的放着棋盤,棋盤落子仍在,只是讓人詫異的是,棋盤之上的居中落子,乃是將對將!

“公子,秋風意寒,還是早些進屋吧!”小昭的聲音輕微,看着武文單衣薄褂的樣子,眉頭忍不住皺了起來。

武文仿若是未曾聽到小昭的話語,目光仍舊停頓在棋盤之上,看着居中的兩個落子,眉宇之間閃現着些許的波動:軍兵獵國,戰史悠綿。在這個世界上主導戰爭不是依靠兵甲,卻是靠着居中之子,如何讓人想得通?然而,凝聚在武嫣身上強大的氣勢之下,自己竟然沒有了落子的任何思緒,這莫非就是將氣的真實用途?!

如果戰場之中,將已沒有了任何戰事的思維,那麼滅亡乃是瞬息的事情!

“小昭,將棋盤收了。”武文輕聲嘆息一聲,轉頭向着小院走去。

小昭剛剛將棋盤收好,武文的話從院中傳出來,使得小昭的眼中驚喜連連:“落子之法已經寫入房中,抽空你也研習一下。”

……

詩詞歌賦,琴棋書畫。

對於這些,武文懂得並非很多,只有在棋藝之上只能算是一個入門學子,象棋繆繆數子,卻是包羅萬象。越是鑽研,便是覺得自己懂得越少,打敗對方,不過是驗證自己的一個方法!想要超越自己,那麼就自己對戰自己!

棋局開始,落子如飛。

棋到中斷,思緒漸長。

棋至末尾,已無頭緒。

武文頹然的將棋局擱置一旁,掃了一眼桌上的軍演書籍,隨手炒出一本,開始全心關注的鑽研。如此的過去一個午後的時間,待到武文的思緒從戰事之中脫離出來,再看棋局之上,頓時思緒再次連接。

落子,吃棋,跨界,將軍……

武文並未發現,如此反覆的過程之中,武文的眉頭逐漸的放鬆,身上散發出一股若有若無的氣勢,如此的氣勢,頗有種戰場廝殺的感覺。而且,如此的氣勢正在以微小的幅度攀升着。

東郡的街道之上時而有着快馬匆匆奔過,快馬的上方兵甲巍然,騎士的眼中閃現着焦急,在他們的手中都是有着金絲披掛的綢緞,這些綢緞包裹之內,則是邊疆戰事的訊息。

米老頭的對弈軍演的時間開始延長,時而有着指責怒罵圍攻之人,每每這個時候,米老頭總是萬般無奈的推開沙盤欲走,可惜沒有得到任何消息之前,可沒有人會讓他離開。

米老頭的臉上怒色漸生,看着周邊圍困之人,怒聲開口:“邊疆吃緊!”

米老頭的話語傳出之後,整個東郡的氣氛猛然一變,整個城池之中彌散着一種蕭殺之感,紛紛傳來的消息匯聚而來,無一不是驗證米老頭的消息。東郡的人們也是沒有了往日的閒趣,任何的酒館茶樓之中,都是談論着邊疆戰事。

這一切,對於生活單調卻極有規律的武文來說,沒有任何的影響,依舊鍛鍊身體,剩餘的時間則是寫字,下棋,觀看軍演書籍。

如此平靜的生活,終究被一個人的造訪打斷:周子明。

周子明的眼中閃現着一絲的焦急,看着武文悠閒寫字書畫,眼中則是有了些許的複雜,這樣的複雜之中不乏鄙夷之色。

“文兄,好雅緻啊!”周子明抿了一口香茗,看着仍舊無動於衷的武文,緩緩的開口說道。

武文隨意的看了一眼周子明,對於周子明眼中的鄙夷好像未曾看到,隨意的將毛筆放下,輕吹宣紙上的墨汁,拿起來送到周子明的面前,輕聲問道:“字體如何?”

“剛勁有力,平穩通達!”周子明看了一眼字跡,眼睛便是猛然一亮。旋即,目光微微一變,沉聲說道:“也不過是文墨而已。邊疆患四起,文兄就沒有任何想法?”

“想法?說來聽聽!”武文一笑,差小昭將文墨收起來。

“好男兒誰不想建功立業?!此時邊疆患難已起,是最佳的歷練時間!今年參軍,我便是能夠將將氣激發出來。文兄難道不想嗎?”周子明眉頭一皺,沉聲說道。

武文笑而不語,隨手按在茶几之上的軍演沙盤,一抹大地的顏色緩緩的浮現出來,這個顏色極淡,卻是讓周子明的手臂微微一顫,茶杯應聲跌落,茶水四濺。

“小昭,收拾了。上好茶!”武文的面色平靜,吩咐一聲便是不再言語。

周子明的面色一顫,轉頭看向武文,眼中閃現着一絲的駭然之色,過了許久,纔是壓下心中的驚訝,向着武文躬身失禮道:“是我唐突了。便不打擾了。”

說完之後,周子明便是轉身離開,在他離開房間的瞬間,眼中的餘光掃向桌面,能夠清晰的看到他眼眸之中仍舊無法壓下的波瀾。

周子明離開之後,武文卻是久久無法平靜下來,透過院門看着剛剛走出的武嫣,武文心中的感覺更加清晰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