莘瑤失神的想着,臉上的表情沉悶的嚇人,他竟然揹着她,帶阿念去驗明正身,且不說她根本不同意阿唸作爲北冥下一代的君主,即便是她同意,她也不可能讓這麼小的孩子,從小便成爲衆矢之的。
莘瑤根本無心知道是誰劫走了阿念,她一心都在槐漓身上,他的心思深重,哪怕是親近如她,此刻也好像與他隔着什麼,完全猜不透他的心思。
莘瑤恍惚的走在路上,不知不覺已經回了寢殿,她看着寢殿的大門,定了定神,心中冷笑,怪不得他讓她在榻上呆了兩天兩夜,原來就是方便他揹着她行事。
自從那夜見過少雀,她已經想治好靈曦的病,帶着阿念離開這個是非之地,全因着那一夜她誤會了他,這件事才擱置在心裡,她心中已經不怪他要殺她,只是好像也無法原諒。
清楚時,與他相處起來,總會想起那日,冰冷的海風狂狷的海面上,她爲了救他的子民,落入羽境中的畫面,他那般陰冷的彷彿煉獄修羅般的聲音,那樣陰鷙,幽深,寒涼的沒有一絲感情,想置她於死地的黑暗煞氣,還有那雙她自認爲無比熟悉,但卻險些讓她傻傻喪命的藍眸。
她心中的矛盾和心結,始終難解,她並非聖人,亦不完全是當年的古善瑤,她並非沒有私心的,她已經不再是當年心繫天下,心繫蒼生的上古神女了。
她心中有所牽掛,有所顧忌,有所不忍,有所執着,她不能看着玄玉的心血白費,更不能辜負默默在她背後,爲她付出,爲她隱忍了這麼多年的少年,她也不止一次的在心中問過自己,她可否拋棄玄玉和冥曜的付出,義無反顧的硬着心腸與他在一起,
然而她是迷茫的,或許她再糾纏於冥曜過往給過她的傷害,但卻無法迴避玄玉的付出,視而不見,是她無法自私的去做的。
“阿念,你先自己玩一會兒,孃親去看看爹爹,好不好?”
莘瑤儘量平和着自己的聲音,她已經在孩子面前失態了,孩子的情緒最是敏感,怕是嚇到他了。
阿念豈是那麼容易被嚇到的,他擡頭,擔憂的盯着莘瑤難看的臉,看了一會,才輕抿了抿脣,軟糯的聲音道,“阿念也想去見爹爹,孃親帶阿念一起去吧?”
他可不希望他孃親再出什麼事。
莘瑤面色有些白,她扭頭四處張望了眼,不見蠱雕的身影,她也不敢再將阿念自己放在寢殿中了,這晨冥宮就像個隨時能吞掉他們母子的龍潭虎穴,她只有隨時把阿念帶在身邊,才能安心一點。
若是他再出事一次,她不能保證她還有理智,不會與槐漓撕破臉,不會懷疑他。因爲她雖然失去了記憶,卻對北冥之事頗有聽聞,新主誕生,必會惹來北冥新的政權交替,自古以來哪一代的君主上位,不是踩着千萬人的骨血。
更何況她早已聽到些風吹草動,北冥易主,若得了像槐漓這樣的君主自然百姓安和,安寧和樂,但若槐漓在位又有新主,新主奪權,或舊主出事,對北冥人而言,都絕無好處,所以阿唸的命運更是多舛,無論將來如何,他們父子誰傷了誰,都不是她所想見的。
最好的方法也不過是槐漓自動退位讓賢,但阿念一個人面對諾大的北冥朝堂,他小小年紀,哪怕他聰慧過人,天資聰穎,也需要耗費巨大的心力,才能穩定,她只想她的孩子安安穩穩的長大,無憂無慮的生活,去過他想過的日子。
“那好吧!一會孃親和爹爹有話要說,阿念就跟着蠱雕,不要走太遠……”莘瑤囑咐着阿念,轉身出了寢殿,往長生殿的方向而來。
莘瑤領着阿念從長生殿正門緩步而來,這是她第一次來長生殿正殿,若非槐漓做事太過自作主張,她也不會急着來見他。
正殿兩旁的侍衛見是她來,心中一片唏噓,這長生殿裡此時正因爲她,爭執的不可開交,卻沒想這女子一臉淡漠的領着小殿下來來了,奈何,王又早有吩咐,若是她來,無論他身處何時何地,都不可阻攔,他們更是爲難,攔也不是,不攔也不是。
“姑娘來了,王……在裡面議事,姑娘和小殿下有要緊事嗎?要不容小的……”
“不必!”莘瑤微微蹙眉,沒理會近前來的侍衛,臉上七彩的顏色,出聲淡漠乾脆的打斷他。
“姑娘!姑娘要不還是晚些時候來吧!”侍衛略微爲難的勸阻道。他們可不想讓她聽到些有的沒的,王若知道,必然心情不好,那他們這些手底下伺候的人,根本沒有好日子過啊。
侍衛心中暗暗叫苦,頭頂上女子微微泛着壓迫的視線,冰冷的投過來,侍衛不禁縮了縮脖子,這女子平時看起來沒什麼表情,甚至有些呆滯,但她不悅起來身上散發出的氣勢,跟王也太像了,一樣讓他們覺得透不過來。
那侍衛心中暗忖,果然是王看上的女人,他低頭嚥了嚥唾沫,給兩旁的侍衛使了個眼色,識趣的退到一旁。
莘瑤也沒再耽擱,她不是初來乍到,只是槐漓身邊一個可有可無的玩物,如今槐漓對她的心思,這晨冥宮上上下下都看在眼裡,她雖不會仗勢欺人,但也絕不是他們能攔的。
“我不會打擾他們議事,你們也不必緊張,若是他怪罪下來,一概推到我身上便是。”莘瑤淡淡的說道,臉上的冷厲已經收拾的一乾二淨,微微垂眸,對着那幾個侍衛略作解釋。
莘瑤不再多言,邁步往關着的朱漆木門走去。
她剛擡手想去推門,便隱隱約約聽到裡面的勸諫聲,蒼老的聲音透過門縫溢出來,“王,這樁婚事絕不能再拖了,老臣等已經給足了王時間,還請王以北冥萬民爲重,莫要辜負民意和雲黎聖女的一片真心啊!”
這老者的聲音她有些熟悉,想來是幾位中的一位,他的話一出,長生殿裡一片寂靜,沒有任何迴應。
過了片刻,莘瑤又聽到另一個沉悶的聲音響來,“王若真心喜歡她,把她留在身邊就是,若那女子是真心愛慕王,她必然不會在意一個名分!”
莘瑤心中不禁一陣冷笑,這話不可謂不毒,天下女子,誰不渴望能得夫婿獨愛,誰又願意與別人分享夫君的愛?難道只因爲愛,她便連名正言順的名分都不要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