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春回大地，今日天氣又暖，皇宮之內湖畔上的幾株常青樹翠綠翠綠的，一旁的院子裡宮人精心培育了色澤豔麗的花朵，天翊站在水榭外靜心聽了一會兒，那琴音一止，應是一曲畢了。
他轉身正要離開，水榭內的女子撩起紗帳，“可是大將軍？”
天翊停下步子，裡面的人出來，這女子長相清麗，鵝蛋臉上微施脂粉，正是人比花嬌。
“小女子太子太傅之女沈初玉，見過大將軍。”
要說太傅之女，在都城應該沒有幾個不知道這位小姐的芳名，自小熟讀四書五經，琴棋書畫樣樣拿手，那還真是擔得起都城第一美人的稱號。
只不過大將軍不知罷了。
“將軍可是嫌席上煩悶？不妨在此處等等，初玉燙了一壺上好的杜康，本是等着父親過來，將軍不妨嚐嚐？”
四周下沒有什麼宮人，只有這位小姐帶着的一個丫頭，天翊開口道，“是天翊打擾姑娘雅興，多有得罪。”他微微點頭，在那女子臉上瞧了一眼，轉身走了。
“小姐，這就是那將軍啊？”身邊的小丫頭見人走了還甚是留戀，“哪有老內閣府上的小姐說的那般樣子，看着和我家小姐甚是般配嘛！”
小姐讓一個小丫頭說得有幾分臉紅，回頭嗔道，“就你能說！”
“奴婢聽老爺說了就去打聽了一番，這將軍今年也有二十七八了，房中不僅沒有一個妾室，就是通房丫頭都沒有一個，雖說看着嚴肅些，但看那身姿比城中的子弟強了不知幾倍，小姐過去定是能享福的。”
那小姐看着消失了的背影，自言道，“八字還沒一撇呢，我請他進來他也沒有應……”
“小姐不必着急，小姐這等容貌那還愁什麼，那冷麪將軍不是還多看了一眼？再不行還有皇上呢。”
天翊離開花園又進了大殿，這次可是連腳步都不敢再挪，李宣能安排個人等着他，就能將他與這小姐見了一面共有好感的事情坐實。不管席間牧野如何再多嘴他都只當聽不見，一直熬到夜裡，皇帝開始賜菜，這才讓百官休息退下了。
新年上將軍府裡多了一個小人兒就是不一樣了，李墨玉程遠在門口和阿玉一起給門口的大石獅子圍了一圈的紅綢子，不知道的還以爲是將軍府裡有喜事兒呢。天翊站在門口看着繞了一圈大紅衣裳傻里傻氣的石獅子，莞爾一笑。
門口當值的見天翊下馬，一溜煙跑進去，一邊跑一邊喊，“將軍回來了！”
天翊心下疑惑，這等嗓子，也只有在有敵襲的時候才能用到。
他還沒有進府，阿玉一手提着長裙，跌跌撞撞的跑出來。新年上阿玉在金縷閣做的衣裳送來了，大紅顏色的長裙，上面是一件粉色的小坎兒，繡着栩栩如生的幾隻蝴蝶，頭上只梳了一個簡單的髮式，插了一隻白玉簪子。臉上帶着明媚的笑，彎着眼睛一路撲到天翊懷裡。
“公子回來了。”
天翊接着撞進來的人，略有責怪道，“怎又在外頭，還跑得這麼急。”
阿玉只笑着看他，拉着天翊的手臂跨進府門，程遠得了指令，衝上去點燃了地上放着的煙火，呲呲燒了幾聲劇烈的一聲響動，煙花在天上炸開，亮麗的顏色照亮了整個將軍府。
阿玉回頭看着天翊的眼睛，“公子，要新年了，祝公子萬事順利。”
阿玉的話音剛落府裡的所有親隨將士跪了滿地，聲音洪亮有力，齊齊行禮道，“將軍萬事順利！”
“衆將士免禮，各位跟隨我多年，皆背井離鄉無依無靠之人，往後這將軍府就是各位的棲身之所。”
“謝將軍！”
院子裡當值親衛再算上跟着回都城的營中將領，將軍府此刻站着的大約有幾百人，這一聲放佛要直衝雲霄，阿玉笑得連眼睛也看不見了，這個新年也是她最開心的一年。
將軍府正廳之後是一個大花園，平日就是府裡的演武場。此刻張羅的擺了幾十張桌子，大小將領不管有無軍銜都坐到一桌上，每桌都放上了用蠟封的酒罈，天翊擡手開了一罈，“衆將士！願國泰民安！”
將軍開了酒下面的再無拘束，幾個桌上酒量淺的喝的東倒西歪，划拳的划拳摔跤的摔跤，看的阿玉一直樂的合不上嘴。見天翊杵着下巴眼神也有些迷離，趁他不備她端起一個杯子想小小的抿一口，酒入咽喉那味兒衝着鼻子就反衝回來，嗆得她瞬間眼眶鼻子都紅了，猛的咳了幾聲，天翊伸手給她順順背。
將軍露出一個小虎牙，笑問：“好喝麼？”
“不好喝。”
在一旁的程遠哈哈大笑了幾聲，“阿玉你不行啊，就這等酒水我們將軍可是千杯不醉！”
一個常在營中的將士聽說，張口就揭英明神武的大將軍的短，“這等酒水實在太差，比不得大漠那酒香，上次將軍喝醉了直接挑了槍衝進敵營，拿了人家小姑娘的一個布娃娃回來了！”
這是天翊最丟人的一件事兒，卻鬧得上下都知道了，平日裡不苟言笑的大將軍喝醉了竟然看上了一個小女孩子家的布娃娃，這事兒實在奇妙，敵營那頭以爲是夜裡樑軍奇襲，大張旗鼓的整軍禦敵，卻讓對方主帥衝進營中毫髮未損的又走了，只是拿走了營中將軍不滿十歲的一個女娃娃的布玩意兒。兩方均是一頭霧水，天翊第二日醒來裝作無事一般將那女孩子的玩意兒不知扔到了哪裡，至此誰都不敢在將軍面前提一句，您那日到底是因什麼喝着喝着發了會兒子呆，起身挑了自己的那把斷魂槍就往敵營裡面衝……
此刻藉着酒勁兒聽有人說起深埋的這麼一檔子事兒，當下就有幾個跟着笑的滿院子打滾，程遠拉着阿玉還要細講，李墨玉在桌下狠踢了他一腳，程遠擡頭就問，“那個踢我了？站出來！”
李墨玉擡手揉了揉突突直跳的太陽穴，程遠回頭道，“又是你這小子，當着將軍，你說！你爲何又踢我！”
阿玉轉頭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天翊臉上帶着笑，緩緩問道，“是啊，李管家爲何又踢程統領？”
桌上笑成一片，李墨玉狗腿的隨和了幾聲，衆人又把炮火轉向了李統領，一直鬧到後半夜，這才罷休。
夜已入深，阿玉喝了一小杯就趴在桌上迷迷糊糊的想要睡過去，天翊叫了幾聲沒有答應，起身將糊里糊塗的小東西扶起來，一手抄她膝彎將人抱在懷裡，一路回了暖閣。
第二日阿玉不用上學堂，天翊一睜眼就看見牀頭上爬着個小人兒，笑嘻嘻的看着他的眼睛，說道，“公子，今日除夕，廚房郭爺爺準備了好多菜，今日晚間我們要包餃子的。”
天翊起身拉起一旁的外衫套上，外間熱氣騰騰的果然已經備好了早飯，阿玉跑過去到桌邊坐下，兩眼放光，伸手招呼着天翊快來坐，“公子，快來。”
桌上放着各色野味兒，都是年前備下的，廚房的老郭本不是都城人，這次回來也是因在軍營呆慣了，又無處可去這纔在將軍府落了根。
這是阿玉同天翊的第一個新年，阿玉分外的興奮，今天早上一早起來先跑到廚房看了一圈，又在府裡各處跟着幾個親衛連將軍的戰馬都掛了紅綢子，這纔算是放心了。
早飯還沒有吃完，外面聽見程遠的幾聲大嗓門兒。
“你他孃的嘴上也太沒有個把門兒的了，是你先說將軍醉了搶人家女孩子的玩意兒……”旁邊一個酒醒的將領乾着急不敢大聲言語，李墨玉上去一把捂住那棒槌的嘴。
暖閣裡天翊放下手裡的筷子，出了房門，負手站在外間，一雙眼睛很是耐人尋味的看着外面的三個。
現在倒好，本來是來請罪的……
阿玉從門縫裡撐着脖子微微擡起屁股悄悄的朝外面望了一眼，外面被將軍盯着的三個已經僵成了個棍子，氣氛分外冷凝，她縮縮了脖子又乖乖的坐好了。
李墨玉把手放下，程遠頭一次識眼色的開口道，“將軍，末將有罪，末將這就收拾行李住到新兵營去。”
他剛說完，旁邊的一個也跟着學道，“末將也有罪，末將……這就跟着程統領同去。”
“今日除夕，廚房要包餃子，你們就去那裡幫幫老郭吧。”
三個人忙不迭的連連點頭，李墨玉一米八幾的大個子原地轉了幾圈，又回頭看了將軍的臉色，朝後退了幾步，邊出暖閣邊唸叨，“我也去，我也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