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氏父子相互看了一眼,心裡都有輕微的疑惑。都這時候了,陸然還急着要匕首幹嘛?難道真的因爲怕死?不過話說回來,摔成肉餅有點誇張,這高度應該只是把腦袋摔裂而已。
至於腦袋摔裂會不會就死,嗯……不好說。抹脖子肯定死得比較快,而且角度合適的話,的確會立刻就死。
“爹,你就給他吧。他這點實力,現在就是給他一個兵器架,也還是個死。”
石進通也這麼想的,便從腰的一側取出一把匕首,扔了過去。
陸然接過來,心情舒暢了不少:“前輩,我怕一把不夠,你把另一把也給我吧。將死之人,就這點心願了。”
石進通白了一眼,但沒說什麼,只把腰另一側的匕首也取出來扔出去:“行,都給你。想死得痛快些,我可以教你——把匕首對着下巴里面,斜向上用力扎就行。或者直接對着太陽穴刺,效果差不多。”
“這……多謝前輩指點。”
陸然說着果然一轉身,跳下去了。
看着心頭之恨就這麼如願跳了下去,石進通和石俊都微微一怔,心裡頓時舒暢起來。那感覺,就好像開車的時候連續等了四個紅燈才輪到自己,結果又變成紅燈了,但才過了三秒系統調整,紅燈突然變綠燈。
一個字——爽!爆發式的爽。
可惜,爽的時刻只持續了一秒鐘。
噔——
突然,棧道底板下面傳來一個沉悶的響聲,聽起來似乎有什麼東西扎到橫樑了。
“不好,被耍了!”
倆人反應過來,連忙把頭探到護欄外面去看。本來,他們應該看見一個身影正在飛速下落,然後很快摔到下面河岸的亂石上,四周出現一灘血跡。可現在只能看見兩條腿,懸在半空中。
這腿,自然是陸然的。
棧道下面,陸然用匕首扎進橫樑裡,沒掉下去。緊接着,他變換匕首的位置,懸吊着移到靠近巖壁那邊,然後猛地抽出匕首,掉下去——掉在兩根大釘子上。
這是前幾天修建棧道時,鑿洞鋪橫樑前工人們用來墊腳的。每一根橫樑下面都對應着兩根大釘子,每根橫樑間隔兩米左右,一直延伸如同棧道。
“兩個蠢貨,等着坐牢吧!”
陸然大喊一聲,心情大好,在下面愉快地弓着身子跳躍,如同松鼠。
這是非常奇妙的一幕。釘子距離棧道底不到一人高,只能弓着身子。他每此跳之前,先用匕首扎進棧道內沿的橫木內,扶帶着身子往前跳,正好落在另一對鐵釘上。
棧道上,石氏父子急壞了,連忙取出飛鏢來。可是飛鏢拿在手上試了半天,實在仍不出去——根本沒角度。
要是沒有護欄還好,有了護欄,他們趴在邊上看都看不到裡面。只能根據匕首扎橫木的聲音,大致判斷陸然鑽到什麼地方去了。
“追!”
石進通還是經驗老到,立刻帶着石俊從護欄翻出來。他倆先吊在邊沿,然後蕩兩下,也跳到巖壁的釘子上。因爲角度的關係,倆人沒能站上去,只是雙手抓住大釘子。
於是,追逐開始。
沒了匕首,他們只能像做運動一樣,從一組釘子盪到另一組。這速度,也不能說比陸然慢,但明顯沒快多少。只是憑藉武宗高手的底子,雙手暫時還不怎麼疼,而且距離陸然也越來越近了。
咻——
一個飛鏢射過去,從陸然大腿旁邊擦過。
咻——
再一鏢射過去,正中小腿,不過被護腿擋住,看起來沒什麼事。
“不行,射他屁股!”石進通靈光一閃,跟石俊一起改變飛鏢着陸點。
這話傳到陸然耳朵裡,引起他一肚子草泥馬狂奔。大家都是修煉之人,都是體面的人,都是有頭有臉的人,怎麼能做出如此下流卑鄙之事?
堂堂大丈夫,就是追殺也得有個追殺的樣子。按照比武規矩,說好的不能攻擊要害部位,也不能用利物刺傷非防護部位,你們怎麼能幹出這麼齷齪的事情?
呲——
肚子裡的話還沒罵完,他屁股上就種了一枚飛鏢,頓時傳來劇痛。
五毒門的飛鏢比較小,很輕巧,速度快。陸然現在關心的不是這方面的特點,而是這麼小,意味着對方兜裡不知道裝了多少。
一般來說,這東西就算是練毒的人,也不會隨身攜帶太多,畢竟不好放,也不好拿。可今天不同,對方倆人有備而來,看那荷包鼓鼓的,恐怕放了不下一打。
這要是都種在他屁股上,那還得了?
想到這裡,他也靈光一閃,立刻把身體換了個方位,採用面壁式側移。這樣一來,側面受險面積減小,而且他也更方便觀察,以便及時躲避。
果然,變換姿勢之後,石進通和石俊的飛鏢就很難命中了。
“射他的手!”
關鍵時刻,石進通再次靈光一閃,想到了絕妙的點子。無論陸然站在釘子上跳,還是像他們一樣抓着釘子蕩,都需要用手。射中了手,就沒有任何逃跑能力了。
咻——
咻咻——
一連串的飛鏢前赴後繼,紛紛朝他的手射來。情況,很危險。
他有點不想動,這樣能保持高度警惕,很容易避開對方的攻擊。但這樣一來對方很快就能追上來。繼續有規律地往前跑,就很容易被對方命中。
而且跑的時候還不能隨便鬆手閃躲,一不小心沒紮緊給掉了的話,抱歉,那就沒然後了。
呲——
一把匕首從他手背上劃過,留下一道不算深的傷口,引出許多鮮血。他一咬牙,繼續跑,寄希望於對方的飛鏢快點用完。
在這種地方,大家的手腳基本都得抓着東西,以免掉下去。只要對方的飛鏢用完,又沒有匕首,他就能再堅持很長的時間。甚至即便被對方追上,也能僵持下去。
等跑到晴川澗那兒,就安全了。那裡有很多工人,還有工部的兄弟,葛飛等人也在。
對石氏父子而言,他們所擔心的也在這裡。如果飛鏢用完之前還不能射中,那接下來的追擊就會相當棘手。就算追上了,到時候也只能一隻手打架,效率很低。而且位置不夠,一次只能一個人追上來留人,身後的石俊只能幹看。
這,是一個看臉的時刻。誰臉白,誰走運。
呲——
最後一枚飛鏢,凝聚了石進通多年的經驗和定力,帶着莫大的信心正中陸然左手。嗯,陸然最近修棧道,建哨站,曬黑了。
隨手石進通這段時間也曬了不少,但他本來就比較黑,經曬。況且石俊比較白,石氏父子中和一下明顯比陸然臉白一些。
陸然的手,很疼,非常疼。鮮血直流就不說了,當時差點讓他沒抓穩掉下去。雖說之後他竭力穩住情況,停在釘子上,但左手已經沒那麼好使了。
“哈哈哈,臭小子,你死定了!”
石俊大笑,恨不能直接越過他老爹上去抓陸然。石進通也沒閒着,興奮起來,加快追擊的速度,很快就到陸然後面了。
本來這倆人的速度就比陸然快一些,現在後者左手負傷,速度大減,追上來也是情理之中。
大家開動自己的腦子,發揮想象力,構想這樣一個畫面:
一個受傷的勇士——能夠在兩個強賊的追殺之下果斷毅然逃離,也算是勇士了——正扶着巖壁站在兩個大釘子上,左手負傷,右手拿着匕首但是已經不能再憑藉它繼續跳躍前進。
這時,一個壯年和一個青年從後面做體育運動一樣,一次吊彈兩米遠,衝上來,一前一後。後面的夠不着,看着;前面的目前距離勇士只有一個空當的距離,也就是兩米遠。
然後,壯年漢發動攻擊了!
這樣的畫面,是不是很刺激?很危險?是不是讓人感到興奮又絕望?
石進通顯然是興奮的那一方。他其實也很勇敢,見陸然跑不掉之後,自己在空中蕩了蕩,身子一甩,就撲向陸然腳下的大鐵釘。
噠——
成功抓住!大鐵釘比較長,陸然一隻腳不能全部踩住,給對方留了機會。但是,你以爲這就完了?我剛纔說過,陸公子是勇士。
真正的勇士,敢於直面慘淡的懸崖,敢於正視敵人的爪子!
噠——
我踩!
啊——
好疼!
快很準的一腳,果斷踩了上去,頓時讓石進通叫出了聲。這麼一個大漢子,中年大叔,甚至快成老年大伯的人,竟然也忍不住叫出聲來,可以想象剛纔這一腳下腳多麼很多麼兇,帶着陸然對付壞人的一貫風格。
所以,石進通非常生氣。他忍住沒鬆手——必須沒鬆手——然後另一隻手伸出來抓住陸然的腳,往下扯。
馬克 思主義哲學告訴我們,萬事萬物都是矛盾而統一的。矛盾是普遍現象,存在於一切事物之中,對立而統一。眼下的情況就是一個很典型的例子。
想給敵人沉痛一擊,就會有暴露的危險。這隻腳出去得如此快很準,給對方造成了如此大的傷害,因此也快很準地暴露了自己的破綻,被對方反過來因勢利導地揪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