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朱門外,一個風姿綽約的女子從駿馬上下來,頓時引得路人一片議論。
“看,這就是南宮家的小姐南宮瑾兒。”
“真不愧是槐州城公認的第一美女啊,你看那臉蛋,看那腰肢,看那氣質——”
“籲,你注意點,要是她那個廢柴夫君聽到了,還不又跑出來找你拼命?”
“那個廢物陸然?他三天前不是死了嗎?聽說南宮家有準備辦喪事啊。”
“我聽說他好像逃過了一劫,又活過來了。昨兒還有人看見他在後山望月樓發呆呢。”
“切,走狗屎運死而復生又怎樣?一個智商體質都奇低的廢物,要是真敢出來,看我不打斷他的腿。”
“就是,他雖然是南宮家的上門女婿,實際上不過是個笑料,誰會放在眼裡啊。還去望月樓發呆,我看八成是三天前腦子被打壞了,徹底傻了,哈哈。”
“瞎扯,你們都知道個屁啊!午間宗報看了沒?你們說的這個陸然,早上已經通過流水宗入宗考試了。而且他還在考試的時候把教官給打趴下了……”
“滾!哪來的神經病,你怕不是陸然二號?”
“就是,還把教官都打趴下,媽的牛都不會吹,快滾!”
……
雖說這些路人的議論聲不大,但南宮瑾兒還是聽到了幾句。她柳眉微蹙,只交代下人一句,便走進大院之內。
“以後門口清理乾淨點。”
“是, 小姐。”
南宮瑾兒是槐州城流水宗宗主南宮明的女兒,槐州城乃至扶風國南部公認的第一美女,無論外貌、氣質還是琴棋書畫等內在修養都無可挑剔。而除此之外,她最爲人稱道的,是百年一遇的武道資質。
至少在槐州城,她是同輩年輕人中武道修爲最高的。
因此,回個家就被衆多路人在門口垂涎若渴地議論,也就不足爲奇了。事實上,不管走到哪裡,參加什麼活動或者辦什麼公務,她耳邊總是少不了愛慕者的溢美之詞。
剛一進門,她便停住了腳步——陸然竟然在大院裡等她。
“夫君,你怎麼在這裡?”
雖說口頭上喊了一聲夫君,但她的語氣可以說很平淡了,視線也並未在他身上停留。顯然,她對他就像當初辦婚禮之前說的那樣,只是當個普通人。
對於陸然來說,見到這一幕,除了對親眼見到的娘子的美貌感到驚訝之外,再沒別的不適。
他名義上是她的夫君,但實際上在南宮家沒什麼地位,平時傻里傻氣也從不參與任何事務,住的地方也在偏廂,從不見他來主院。
“對了,前天聽說你死而——嗯哼,聽說你身體恢復了。我當時在護送鏢車,沒能去看你,你別介意。”
陸然笑笑,知道這不是什麼關心,只是出於名分的一點客氣話。真要關心,人快死了看都不看一眼而是忙着辦喪事?
“不介意。我今天來是想找岳父大人商量點事情。”
“找我爹?什麼事?”南宮瑾兒感到幾分詫異,也注意到陸然的穿着打扮和神態和之前似乎略有不同。
這兩天她也有從丫鬟小蘭的口中聽說過,說是陸然自從死而復生之後,整個人好像都變了。
不過她對此並不十分在意。
南宮氏嫡傳無子,她一心守護家業,無心兒女情長,這才招了個廢物女婿進來。只要他老老實實吃一碗軟飯,不影響南宮家任何正事,隨他怎麼變化,她都無從關心,只當作一個普通家丁。
“一點小事而已,見到岳父大人再說吧。”他說着示意南宮瑾兒跟他一道進去。
南宮瑾兒猶豫了一下,這景象對她來說有點陌生。陸然自從過門以來,一直被安排在偏廂住,從沒主動或被動來主院,也沒見過她父親。現在就這麼領着他進去,是不是有點唐突了?
不過一想到對方名義上是自己的夫君,是她父親的女婿,她便釋然了。不管怎麼說,這樁婚姻對陸然其實是不公平的,她沒理由連家都不讓他進。再說,他是有事找她父親,換做任何一個外人找父親辦事,不也得進屋談嗎?
倆人並排走進內堂。一路上僕人們紛紛投來詫異乃至嫌棄的目光,彷彿陸然的出現是不應該的。嗯,大概髒了他們拖乾淨的地板。或者,有損大小姐高貴無暇的形象。
正愉快地邁着步子,他突然感到身心一輕,彷彿身體內有某種沉重的怨氣衝突而出。不難猜測,這是前身留下的一絲執念,在得知自己進了家門之後,煙消雲散了。
“傻瓜,這才進個家門而已,離成爲家人遠着呢。不過放心吧,不管怎麼說我也是多虧了你才重生的,你這碗軟飯我會幫你吃好。另外,你的仇我也會幫你報。”
……
很快,倆人來到內堂。內堂中央,一個四十左右的中年鬍渣大叔正坐在四方桌旁,左手抓着一隻雞腿。雞腿明顯缺了一塊。
看到瑾兒回來,他滿臉笑容。
“瑾兒回來了啊,正好,快來坐。我跟你說啊,你要再晚點回來,爹我可就要自己一個人吃了。”
南宮瑾兒往桌旁一站,白了他一眼,心想這老爹還要不要臉?你手裡拿的是什麼?少掉的那一塊哪裡去了,難不成被狗咬了?分明就是已經一個人開飯了啊。真是睜眼說瞎話。
“岳父大人。”
這時,陸然禮貌性地喊了一聲。
南宮明這才把目光落在陸然身上,比平時略微多停頓了半秒,旋即附和一聲:“哦,女婿也來了啊,王婆,到偏房給他備點飯菜。”
陸然微微一怔,滿臉黑線。
尼瑪,我這麼大一個活人杵這兒,就在你寶貝女兒旁邊,你剛纔難道沒看見?還裝出一副發現新大陸的樣子。要是剛纔我不吱聲,你是不是打算讓我一直杵到你們吃飯結束?你說,是不是?還讓王婆到偏房給我備飯菜,這是打發要飯的?
看來前身在這個家裡的地位,真是低到塵埃裡去了啊。
不過他並沒往心裡去。作爲一個古代世界的贅婿,尤其是一個廢物贅婿,在家裡還指望得到什麼待遇?
一切,都要靠自己爭取。
“不用,我已經吃過了。”
這不是氣話,他確實吃過了。上午捱揍,中午敷藥,都是極大的消耗,下午肚子餓早就吃了。
南宮明笑笑,不以爲然:“吃了好,沒吃就說。對了,聽說你前兩天第十次參加宗門入學考試失敗,還差點重傷不治?”
“是第九次。”
陸然糾正道,剛一出口就後悔了。
第九次啊,這是多麼丟人的事情,這得多差得體質和資質才能做到?而南宮明提起這個,重點本來可能只是做做樣子關心下,結果自己還鄭重強調是第九次。
那意思是這還好,接下來還有第十次可以失敗?
大概是感受到了陸然非同尋常的無恥,南宮父女不約而同地輕哼了一聲,自顧自地吃起來。
陸然很無奈,連忙把視線轉到別處,作欣賞家庭佈局狀。
別說,這還是他第一次仔細觀察南宮家的佈置。
厚重的漆木雕柱,金美的玉質花瓶,上等的羊毛地毯……無不彰顯出豪門貴族的莊重與大氣。就連在一旁服侍用餐的丫鬟,身上穿的也是綾羅綢緞,比尋常百姓家不知貴重幾許。
“嗯哼,”回頭還是南宮瑾兒把他拉了回來:“夫君,你剛纔不是說有事情要跟父親商量嗎?”
“沒錯,我的確有事找岳父大人。”
南宮明還在啃那隻雞腿,聽到這裡不覺斜覷他一眼,略皺眉頭。陸然是個什麼貨色,他很清楚。
很蠢,很傻,資質奇差,性格懦弱,背景絕對空白(孤兒),完美地詮釋了“廢物”這個詞。
也正因爲此,他才同意女兒把他招贅進來。畢竟他膝下無子,弟弟南宮仁又一直以此爲由覬覦流水宗大權,招一個廢物進來,一則可以暫時打消南宮仁的心思,二來也成全了女兒守護家業的心願。
所以,這小子有事找他是幾個意思?要不是瑾兒今天帶他進來,再過幾天他大概都忘了家裡還有個女婿。這小子跟他可以說沒有任何交集,能有什麼事需要找他?
而且,這小子平日裡不是木訥得要死的那種嗎,聽說下人們隨便欺負都不敢還口,怎麼今天主動開口找他這個流水宗宗主南宮氏族長來辦事?該不會是些棘手的雞毛蒜皮的雜事吧。
南宮明繼續啃雞腿,直到把整個雞腿吃得只剩骨頭之後,才用雞骨頭指了指。
“找我何事?”
好吧,就是現在了。看着這對父女,陸然眼神收斂,目光篤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