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微亮,卻是一個新黎明。
遼無邊際的邊陲之地都沐浴在朝陽之中,這片歷經滄桑,飽受折磨古老土地依舊展現着它的無限生機,就像個倔強糟老頭!
在它的中部地區,是一片赤色,宛如黃金腰帶。
在這裡,集中着古武大陸上最貧瘠也最富裕的一羣國家,同時也是最混亂的地域。
貧瘠,在於這裡食物匱乏,盜匪橫行。
富裕,在於這裡黃金遍地,物產豐富。
這裡,就是古武大陸的黃金地帶!
山崎國便是此地區最爲強盛的國家之一,自開國皇帝葉擇建國以來,大大小小戰爭數百,幾乎無一敗戰,打的周邊國家無一再敢有冒犯之心。
如今,山崎國地域內所擁有的礦脈最多,人口最多,國立最爲強盛,大有掃六合,一統黃金地帶之勢。
開國皇帝於建國第十年駕崩,享年六十歲。
後由葉擇長子葉雍繼承皇位,當時年僅二十。鄰國藉機來犯,致使山崎國再度陷入戰火之中。
不得已,山崎國只得割讓數座礦脈保得國家太平數年。
數年後,鄰國再度結盟來犯,不想,卻被十歲的葉蕭以離間計輕易擊潰。
葉蕭是葉擇長孫,或許是繼承了葉家優良的血統,自十歲起,葉蕭便一戰成名,獲得小武王的稱號。
葉蕭十五歲時,蠻族大軍奇襲山崎國,被其一把火燒的精光,因此成爲山崎國太子,風頭蓋過當今山崎國皇上葉雍,也就是他親生父親。
但是,天有不測風雲!
葉蕭在一次冬獵時,斬獲一條傳說中的小白龍,並將其烹食。豈知吃了之後,不但使得自己雙目失明,還害死了皇上與皇后。
白龍者,白蛇千年蛻化而成。
事後,舉國哀悼,皇位由葉蕭胞弟葉天成繼任,葉蕭則被封爲山崎國最邊遠,最貧窮也最混亂的北川的王爺——北平王!
北川位於暮色大沙漠邊緣,同時與周邊蠻族部落相鄰,每年冬天,便會有蠻族前往北川洗掠一番。
除此之外,這裡也是盜匪經常出沒的地方,只因爲北川靠近“黃金咽喉”!
所謂黃金咽喉,就是古武大陸其他國家通往黃金地帶的商道,每年都會有絡繹不絕的貿易商來往於黃金咽喉…
天還未亮時,北平王府內就人來人往,侍衛僕人競相交談,竊竊私語。
侍衛長鐵丹武藝高強,感知靈敏,他人站在葉蕭房間門口處,卻早已將王府內下人們的議論聽在耳裡。
若不是因爲此刻聶奕正在給王爺治療,他早將這些人統統斬首!
葉蕭失明之後,只有兩個人跟隨他來到北川,一個是聶奕,另外一個就是他鐵丹。
不是因爲只有二人願意跟隨葉蕭,而是因爲他現在只信任這二人!
門打開了,秀才模樣的聶奕笑呵呵的走出來。那張和善的臉上,似乎永遠都不會傷心難過。
事實也確實如此,鐵丹與他共事多年,從來沒見他露出笑以外的表情。
鐵丹焦急問道:“殿下如何?”
即使再急,他說話也總是會節省字語。
聶奕轉頭看着身高八尺有餘的鐵丹,道:“像塊練武的料子,只是徒有虛表啊!”
“殿下如何?!”鐵丹加重了語氣。
聶奕笑道:“放心吧!沒什麼大礙,只是吸入太多毒煙,休息一段時間就好了!既然你這麼擔心,爲什麼不進去看看呢?”
鐵丹冷着臉,不語。
聶奕轉頭看向院子南邊昨夜燒燬房舍,笑意的臉上露出淡淡無奈,他對鐵丹說:“以後還是稱呼王爺的好,免得平添麻煩。”
殿下,那是太子才擁有的
貴稱!
“哼。”鐵丹冷哼。
聶奕搖着頭出了王府,無論在哪裡,他都能找到屬於自己的樂子,即使是北川。畢竟,有男人的地方就有女人。
鐵丹看着聶奕的背影,眼中滿是掙扎之色,彷彿在思考什麼左右爲難的事情。他這麼在葉蕭門口一站,就是一整天。
黃昏降臨,沒有星光的冬夜悄然而至。
黑暗的世界卻沒有任何變化,無論黑天與白夜。
葉蕭躺在牀上,消瘦的臉頰上是一雙空洞無神的眼睛,當侍女端着香噴噴的飯菜放至牀頭時,卻被他一手打翻。
瓷碗破碎的聲音嚇了侍女一跳,她竟是臉色蒼白的低聲啜泣起來。
葉蕭眉頭一跳,道:“沒你的事,出去吧!”
“是。”侍女如獲大赦,擦着眼角急匆匆離開。
“我這到底是怎麼了!?”夜深人靜的時候,葉蕭掙扎着從牀上爬起來,跌跌撞撞摸出房間,站在院子裡任寒風刺骨。
守夜侍衛想上前勸阻,卻被拐角走出的鐵丹揮手阻止。
他站在走廊中看着只穿着一件單衣的葉蕭,臉色涌現痛苦之色。
鐵丹是十五歲那年遇見葉蕭的,那時的他已倒在雪地裡餓的只剩半條命,那時的他瘦骨嶙峋,遍體鱗傷。甚至,臉上還長滿水豆!
葉蕭見了,卻笑說:“如此模樣竟然還能活着,無雙佩服,從此以後,你就做無雙兄長可好。”
“好。”鐵丹還有後半句未說出口就昏了過去。“以後我這條命就是你的了。”
.寒風吹過,又下雪了。
鐵丹被這北川的寒風吹醒,他腳步輕盈的朝院子走去。
“鐵大哥。”葉蕭卻知道他來了。“你說,人爲什麼要活着?”
鐵丹停下腳步,看着幾丈遠處那單薄的背影,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他本就是一個粗人!
葉蕭自己回答道:“因爲想活下去,所以纔會活下去。可爲什麼想活下去你知道嗎?”
鐵丹默然。
“因爲活着才能去完成未完成的願景!如果這份願景已經被肯定無法完成,那和死了有什麼兩樣呢?鐵大哥,你的願景是什麼?”
葉蕭忽然回頭,空洞漆黑的眼瞳望着身材魁梧的鐵丹。
鐵丹一怔,那明明是一雙失明的眼睛,可是給他的感覺卻彷彿已然看透他的靈魂。
“鐵丹的願望就是永遠跟隨殿下!”鐵丹毅然道。
葉蕭搖了搖頭,嘆息道:“那是因爲你還沒有真正活過,等到你能夠真正感覺自己生命時,你才知道爲什麼會活着。”
雪花從深邃的夜空中飄落,如棉絮飛舞着,落在葉蕭頭髮上,肩膀上。
“雪的顏色,應該是白色的吧!”葉蕭道。“你先回去!今夜我不會尋死,不然這雪景就可惜了。”
鐵丹真的走了。
整個世界又安靜下來,偶爾刮過寒風,轉瞬即逝。
葉蕭垂手站在雪地裡,仰着臉讓雪花飄在臉頰上,那冰涼的觸感才能讓他覺得自己是活着的。
回想那一夜到現在,似乎快一年了吧!
那一夜,意氣風發的他不但失去了父母,還失去了雙眼,失去了太子之位,失去的太多太多了,多的彷彿夢一般。
甚至,昨天之前,他以爲自己還保留着一樣東西。那就是一個女人對自己的愛,對自己的思念。
可是,當她就要成爲國母的消息傳過來時,他才突然醒悟,原來是自己太傻,傻的忘了女人的本性。
他既然已經不是太子,已經不可能成爲皇上,她爲什麼還要愛他。上天所賜予她的,只有千萬人之上的男人才配與她並肩而行。現在的他,只是一隻被丟棄在角
落裡的流浪狗。
每個人都有活着的理由,誰也不能強求誰!
一年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但足以改變許許多多的事情。
曾經鋒芒畢露的人,也學會了忍氣吞聲,螻蟻尚且貪生,何況人呢?
葉蕭的神情變得寧靜,他擦去臉上的積雪,準備回去好好睡一晚,既然想通了,也就沒什麼好想的了!
就在這時,他卻止住了腳步,瞬息間全身汗毛倒豎,呼吸沉重,冷汗從他額上滑落。
他從來沒有感受過如此強烈的殺機,片刻間,自己如同置身萬丈懸崖之巔,處身滾燙岩漿之中,無數利刃自四面八方涌來。
飛雪消失,天地消失,唯有那殺機永存。彷彿只要他在踏出一步,就會千瘡百孔,化爲灰燼。
這殺機強到讓一個失去活下去信念的人都感到害怕!
也許,死亡並不是最可怕的!
來得快去的也快,幾個呼吸間,那憑空而生的殺氣又消失不見。但葉蕭知道,那雙暗中窺伺的眼睛還在看着自己。
會是誰呢?難道是刺客來刺殺自己的?可是一個廢人有什麼刺殺價值呢?況且單憑這刺客釋放出來的殺氣,便不是黃金地帶任何一個武者所能比擬的!
站立片刻,葉蕭正想打破沉默,一隻手忽然從黑暗中伸出,抓住了他的肩膀,也沒有看見什麼人影,葉蕭就像是被拎小雞一樣拎出北平王府,瞬間消失在夜色中。
葉蕭剛消失,一道人影破門而出,速度極快的衝至院落中。卻是滿臉冷汗的鐵丹,他看着空蕩蕩的院落,竟是沒能找到一絲可供追蹤的蹤跡!
鐵丹雖然早早的回了自己房間,但是感知一直放在院落中,只要此處一有風吹草動,他都會立即察覺。剛纔所感受到的,卻是葉蕭憑空消失在他感知世界當中。
聶奕是第二個走出來的人,他蓬鬆着頭髮,滿嘴酒氣,現在尚打着哈欠,當看見鐵丹神態後,當即喊道:“封城!”
這就是像鐵丹這樣的硬漢能忍受聶奕的緣故,平時看起來懶散隨意,但遇上變故,能第一時間做出判斷和應對,而且毫不猶豫,果斷之極!
聶奕拿着火把走到院落中,仔細觀察着雪地上的腳印,剛下過一場細雪,若有人踩過,肯定會留下腳印。
“沒有。”鐵丹在旁說道。
這並沒有打斷聶奕的工作,他走到院子的拱門之下,整個人跪了下去,甚至低頭像野獸般嗅了嗅,這才起身望向遠方夜色。
鐵丹見此,問道:“如何?”
聶奕沉默片刻,回頭看着鐵丹粗獷的臉龐,笑道:“至少能確定此人不是鬼,頂多算是踏雪無痕的人而已。”
說完,他指了指拱門下方,又道:“那裡雪地不平整,顯然有人曾在那裡站了很久,就像他一樣。而且,有股藥味,看來這人病的比他還重。”
“這好笑嗎?”鐵丹總是忍不住想往那笑臉上揍一拳。
聶奕笑意更濃:“當然,你想啊,一個快病死的人千里迢迢來找個廢人,能比這更有趣的事嗎?”
他話未說完,鐵丹的拳頭颳着勁風襲來,正是打向那張笑意盈盈的臉。
這一拳若是打實了,野牛都要倒下,更何況是弱不禁風的聶奕。所以,千萬別讓他擊中。
聶奕腳底一滑,便是數丈開外,他剛想說僥倖之時,鐵丹的拳頭所攜帶的氣力即將消失殆盡時,淡淡的金色光暈在他拳頭上閃現,一股無形的衝擊波豎直撞擊在聶奕胸口上。
嘭!
聶奕四腳朝天的躺倒在地,半天才爬起來,目瞪口呆的看向鐵丹站立處,只是鐵丹早已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內氣外放!這是成爲一名古武者的象徵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