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少爺愣了一下,他仔細的打量了一遍徐簡,躊躇道:“你、你是什麼人?”
徐簡還沒回答,裡側傳來一個陰惻惻的聲音道:“他叫徐簡,就是放出那個嗜血魔頭,並且造成十萬人無辜送命的罪魁禍首!”
徐簡吃了一驚,轉頭看時,果然看到老對頭榮振一臉陰笑,挾持着一個女子從走廊的轉角處現出身來。
再掃了一眼榮振的人質,徐簡脫口道:“鍾離夏?”
榮振哈哈大笑,搖着頭道:“我還以爲你早已忘記了這個正牌老婆,生怕你根本沒把她的生死放在眼裡。現在看來,你這廝總算還有那麼一點點人味!”
徐簡放開“劍少爺”,沉下臉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榮振勝券在握,態度顯得出奇的瀟灑,“前幾天我恢復了功力,就找上門去,想要光明正大的報仇。哪知在侯府里根本找不到你,反倒在輔陽宮的地下室裡搜出了你這個被禁閉的老婆。仔細的問了問,我才知道原來是霍太乙的得意門徒霍青青暗中下手將她抓了,然後自己冒充她已達半年之久。而你居然象是對此毫無察覺,你說這事是不是很奇怪啊?”
徐簡沉住氣道:“不必扯這麼多廢話。你想怎麼着,痛快一點直接說吧!”
榮振乜斜着眼,不屑道:“就以你的道德水準,綁架你的老婆想要脅迫你做點什麼,那根本就是不現實的。所以我只想跟你打個賭!”
“打個賭?”徐簡有些驚訝。
“沒錯,就是打個賭!”榮振成竹在胸,義正辭嚴道,“我賭你是個縮頭烏龜,絕對不敢回城與楊秀清戰鬥。你要是賭贏了,你的這個大老婆我立刻放掉。你要是不敢回去嘛——”
榮振嘿嘿一笑:“那麼你這個老婆就輸給我。怎麼着,敢不敢賭?”
一聽這個賭約,徐簡就知道榮振純粹是用來噁心人的。他是料定徐簡沒有膽氣與楊秀清力拼,同時對這個醜老婆也沒有什麼感情,賭輸了正好有藉口將之甩脫。然而一旦徐簡真的入彀,別說從此擡不起頭,鍾離夏在受激之下,與之合作共同對付徐簡的可能非常之大。
一時間,徐簡不由陷入沉吟。榮振正要催逼,一旁的劍少爺卻對徐簡啐了一口:“原來真是個慫貨。別說禍是你闖下你的,你有義務親手處理掉。即使象我崔劍這樣的凡夫俗子,都有勇氣與那魔頭一拼。你空有一身本事,卻連拼命一搏的膽氣都沒有,我呸!”
徐簡臉色微變,訝然道:“你想進城與楊秀清拼命?”
崔劍站起身來,傲然道:“沒錯!昨天夜裡,一個朋友的家眷突然連夜逃出城來找到我,說是莫名其妙被官府給趕了出來,家裡的成年男子卻全被留在了城內,也不知出了什麼事。我連夜騎馬想去探探情況,結果費了好大的心思,最終才探聽到了城內的變故。我的幾個知交好友,如今全在城內生死不知。當初我與他們結義,可是說過生死與共的。當時我就想進城去找他們。但想到一進城就可以再也出不來,所以我只能先趕回家,想要知會父母一聲,並託他們照顧我那些朋友的家眷。交待完了,我崔劍立刻就進城去與那魔頭拼死一戰!”
徐簡冷笑道:“就憑你這點本事,居然如此大言不慚。我現在就讓你見識一下,什麼叫做螞蟻撼大樹,可笑不自量!”
話一說完,他已經躍到崔劍身旁,當頭一掌就劈了下去。
崔劍沒料到徐簡如此無恥,而且說打就打。剎那間那隻來得及勉強將頭一側。砰的一聲,徐簡那一掌重擊在崔劍左肩上,崔劍痛哼一聲,半個身子都矮了下去。徐簡出手不容情,反手一把將他撈起,突然大喝一聲,竟將他的身子掄得象轉風車。隨即咻的一聲,崔劍整個人都被徐簡高速擲出。
榮振一直在含笑看着徐簡惱羞成怒的表演。哪知突然之間,徐簡竟將崔劍當成一件暗器擲出,而且去勢正對準了榮振的方向。
本來以榮振的功力,對付這麼大一件暗器易如反掌。然而問題在於,不論他是出手接下還是擋開又或者閃避,難以避免都要被緊隨在“暗器”之後的徐簡搶到攻擊的先手。
榮振的決斷也極快,他將手中的鐘離夏往前一推,自己縮身往後一躍,嗖的一聲就退出丈許。
眼看鐘離夏就要撞上高速飛來的崔劍,緊隨在這件暗器之後前衝的徐簡卻後發先至,左掌輕輕一撥,崔劍的身子立刻沖天飛起。徐簡右掌一牽,已將鍾離夏摟在懷裡,同時立刻往後疾退。
然而,此時攻守之勢早已逆轉。榮振冷笑一聲,已經由退轉進,如影隨形的追殺了過來。
徐簡帶着一個人,速度無論如何拼不過榮振,他只能發力將鍾離夏遠遠擲出大門之外。同時身子騰起,雙腳連環踢出。
然而喪失了氣功的加持,無論是速度還是力量上明顯都不夠看。雙腳剛踢到一半,榮振已經閃電般逼近身,一掌印到了徐簡腋下。
這一掌勁力好重,徐簡被打得口中噴血,身子激飛出去,砰的一聲撞塌了半扇大門。塵屑飛揚中榮振得勢不饒人,急追上去又是一掌重擊在徐簡背心。但他還沒收回手掌,突然之間雙腿一涼,兩條腿居然與身子分離開來。
這一幕奇景完全出乎榮振的意料。剎那之間他竟傻在當場,甚至忘了用氣功封住傷勢,只是難以置信的低頭向下看去。
趁着對手一剎那間的失神,重傷在身的徐簡奮起餘威一個翻身,手中那肉眼難以看清的納米絲線一個側切,直接將榮振正在下落的上半身給切成了兩塊。
起初被壞消息嚇暈的福伯正悠悠醒轉。然而剛剛睜開眼睛,卻看到了一幕恐怖之極的大切活人慘狀。福伯駭得雙眼一翻,再次暈了過去。
砰的一聲,卻是被徐簡擲上半空的崔劍剛好落了下來,準確無比的摔入牆角一隻儲水防火的大水缸裡。缸裡的水被震出小半,卻完美的消解了崔劍的下墜之勢,令他幾乎毫髮無傷。
崔劍神經極爲堅韌。雖被徐簡重擊、掄圈又甩上半空,他仍鎮定無比的從空中看清了徐簡與榮振短暫而激烈的戰鬥。摔入水缸後,他雖然灌了幾口水,卻很快穩住身形,閃身從裡面跳了出來。
崔劍奔到門邊,掃了一眼死狀慘不忍睹的榮振,又看了看仍伏地喘息的徐簡,還是選擇了奔出門去查看被徐簡甩出的鐘離夏。
在門外一條灌溉用的水渠邊,崔劍看到鍾離夏正滿身水漬,狼狽不堪的從水渠裡爬出。在這個季節,落水可是夠嗆。然而好歹性命是無憂了。崔劍顧不得男女之防,連忙將她攙入宅內。剛進院子,便看到院內大隊人馬已經從裡面涌入。走在前面的正是自己的父母,也是這個莊子的主人崔敏和夫婦。
崔劍連忙將鍾離夏交給一個侍女,吩咐帶她去換掉衣服,並趕緊煎幾碗薑湯怯寒。他自己顧不得換衣服,先簡要的對父母交託了一下,將友人家眷的下落一一說了,請求他們代爲照顧。他自己飛奔入內,快速的換了身衣服,又取了一柄趁手的寶劍,立刻便要出門進城。
崔母哭成一個淚人,死死揪住他的衣角不放他走。崔父則唉聲嘆氣,明知攔不住,又不捨得這個獨子去爲朋友拼命。
僵持之中,崔劍怒道:“捨身取義,這是父母大人自小的教誨。這話難道只是說來好聽不成?要是這一回我做了縮頭烏龜,我就算苟活下來,這輩子也沒臉見人了。與其行屍走肉的活着,還不如轟轟烈烈的拼了。何況敢拼未必死。怕死縮在後面,也難保就一定能活命!要是那魔頭成了勢,咱們崔家也不過是多活一陣,又有什麼值得慶幸?”
崔父垂下了頭,對崔母揮手道:“放他走吧。既然從小那麼教了,臨到頭突然改輒,只會將孩子給徹底毀了!但願天佑義士,憑他這股浩然之氣,真能爲滿城生命掙得一線生機也未可知!”
“說得好!”有人突然大聲鼓掌。兀自緊緊拉住兒子不放的崔母愕然轉頭,看到門邊那個泡在血泊中的錦衣男子慢慢站了起來。
沒等她發火遷怒,好容易將氣喘勻的徐簡已經肅然說道:“你們父子兩人的這一腔正氣,真令本侯慚愧而又敬佩。既然連你們都有這種拼命一搏的氣勢,我身爲整個國家最有權勢者,又是放出楊秀清的主謀者,要是退縮了,豈不被天下人笑話!”
徐簡臉色漸漸凝重,他轉對崔劍道:“看你的樣子,硬要攔住你不讓你去拼,恐怕你急都要急死。但你忙了一夜,就這麼空着肚子上陣,恐怕也起不了什麼實際的作用。我看不如這樣,由我先去替你頂一陣。你先換了衣服,吃飽了飯,養足精神再接着上,你看如何?”
徐簡突然表明身份,崔敏和父子都有些傻眼。眼前這個年輕人,難道就是權傾天國的江寧侯徐簡?
不等他們發問,徐簡已經威嚴的說道:“既然你們都不反對,那就這麼辦。你們放心,有我在,我絕不會容許楊秀清這樣的外道邪魔肆虐。除非他有本事將本侯拆成碎片,再也無法復原,否則本侯但有一口氣在,就誓要與他戰鬥到底!”
話一說完,徐簡即飛身而起,疾如飛鳥的上了屋頂,四下看了看,他找準東面高牆隱現的天京城飛馳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