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說,孫周衆人安全到了。
隨着沉重的宮門關閉,辛夷再次打開車窗,入眼的是巍峨的宮殿,高高的土夯臺上,無數殿宇傲然屹立,氣勢磅礴,竟比洛邑王宮還要雄偉幾分。
辛夷隨着姬夫人進了後宮,孫周在衆大臣的簇擁下去了大殿,姬夫人下了車,上了軟輿,數衆宮人擡着她一路朝宮室而去。
衆人穿花拂柳,後宮不比前殿那般雄偉,自有一番春色。
五步一樓,十步一閣,走廊寬而曲折,入眼的宮室參差錯落,檐角尖聳,如禽鳥仰首啄物,樓閣高聳,隨地形而建,彼此呼應,又遮天蔽日。
四處花囿園林,奇花異草,香氣撲人,池中溪水涓涓而流。
辛夷從未到過,即使阿父權力熏天時,她也沒有這個機會,這裡曾有阿父的足跡,曾有阿父叱吒晉廷的過往,對她而言,恍如隔世。
一行人進了一座豪華的宮殿壽安殿,宦者令篙一路殷勤而恭敬的相領,指揮着宮人左右服伺,又介紹着宮中種種情景。
這位宦者令辛夷曾見過,她能記得清楚,是因爲有一次嫡母在阿父面前告了她的狀,阿父罰她跪在書房內,她曾見着此人與阿父及阿父的幕僚們“鬼鬼崇崇”的說了好一陣的話,出門時,阿父還殷勤相送,她既然與阿父“勾結”,阿父失勢時卻沒有受到牽連,辛夷不由得多看了他兩眼。
姬夫人行了一日的路,早己疲倦不堪,那還能聽進宦者令的話,她揮了揮手,打斷他,“老婦累了,內臣先下去吧,有什麼話留着明日再說。”
宦者令聽言,連應幾個諾,“奴該死,打攪老夫人休息,奴就這退下。”說完退出兩步,然後又想到了什麼,“老夫人,那些命婦己在殿外相侯,老夫人這回兒要見嗎?”
姬夫人聽言有些不悅,不待她開口,妕上前說道,“麻煩內臣告訴衆婦,老夫人身子不適,讓她們明日再來,可好?”
“應該的,應該的。”宦者令弓身笑道,又看向正四處觀望的揚幹。
“公孫,容奴領着你回晨風殿休息可好?”
揚幹偏頭看着他,“你是誰?我偏不休息,我要去大殿,我的阿兄在那裡?”
宦者令面露笑容,恭敬的回答,“君上正與各位大臣在一起。”
“那你帶我去。”揚幹說着又轉向辛夷,“你和我一起。”
姬夫人聽言制止道,“我兒不得胡鬧,你阿兄在大殿有正事呢。”
揚乾癟着嘴十分不悅,辛夷見了連忙上前,“讓奴婢帶着公孫去寢殿看看如何?”
於是拉着他退了出去,早有寺人侯在一側,緊跟左右伺侯着。
接着衆奴都己退下,姬夫人以手撐額,靠在塌上嘆氣。
妕輕輕的捶着她的雙腿。
“夫人到內室躺一會兒吧。”
姬夫人搖了搖頭,“我就在這裡等着孫周。”頓了頓,“剛纔的情況你也見着了,那些大臣們一個個只聽欒書的話,以欒書馬首是瞻,這叫我怎能放下心來,我就知道,這國君不是這麼容易當的。”
妕輕聲說道,“奴瞧着在清源,衆臣對公孫都挺恭敬,再者,公孫要歃血爲盟,欒書不也應了,夫人不要太擔心了,夫人也未想到公孫會有此一舉吧,依奴看,公孫心裡比誰都明白呢。”
姬夫人聽了又道,“話雖如此,然而,欒書不點頭,我真不知道孫周如何處理,你不知當時,我的心都快跳到嗓子眼了,就怕欒書欺負我們母子。”說完又狠狠一句,“若欲氏還在,我還會怕了他。”提起郤氏,姬夫人就想到自己的胞妹郤夫人,心裡一陣難過。
妕瞭解她的心情,“夫人又想到傷心事,夫人要保重身子呀。”
姬夫人長嘆一口氣,“我那可憐的阿妹,與我自小感情深厚,誰知,郤氏一夜之間就沒了……厲公死了,你可知我有多痛快,只可恨那欒書還好好活着。”
妕聽了,趕緊打斷她的話,“夫人,這裡不比洛邑,小心隔壁有耳。”
姬夫人方知失言。
妕湊近她小聲說道:“要對付欒書也不是一日兩日之事,夫人要安下心來,若是夫人因此身體不適,讓公孫擔心,豈不讓公孫更是力不從心了。”
姬夫人聽了點點頭,“我自是不能拖了他的後腿,幸得你的提醒。我得打起精神來,孫周在前朝,這後宮可不得有半點混亂。”
“正是如此。”妕說着,扶起姬夫人朝內室走去。
這邊辛夷陪着揚幹四處逛了一會兒,揚幹倒也抵不住疲憊,由着兩個貼身老婦伺侯着睡下了。
辛夷這纔回到自己的小屋,她的屋子安排在晨風殿旁側,她的身體還未完全恢復,哄了揚幹一陣,己是筋疲力盡,但她卻絲毫沒有睡意,打發櫻退了出去,她獨自一人站在迴廊下,微風吹起她的長髮。
此刻,天色己黑了下來,宮室裡掌起了燈,檐下燃起了火把,除了巡衛的腳步聲,耳邊一片寧靜。
這裡就是了,辛夷暗忖着,費了這麼大的勁,她終於站到了這裡,她心情複雜,腦子裡出現了欒書的影子,在清源,他是如此的目中無人,恭敬的外表之下包藏着怎樣的禍心,她也見識了他一呼百應的聲勢,然而讓辛夷沒有想到的是孫周的舉動,自刺客一事後,她完全否定了以往的看法,孫周有權謀,她該喜,如此還怕不能手刃仇人。
有一股熱血衝上心頭,她緊緊的握着雙手,彷彿下一秒她就能報仇雪恨。
正是這時,突見衆多人朝這邊走來。
她想回避己來不及了,來人正是孫周,及那些寺人護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