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我知道當初你領養我的時候,孤兒院的院長給了你一張我小時候的照片,”謝西恬收回視線,眨着她那雙大眼睛,似乎想要努力地辨認出照片上的每一個細節,“我身上沒有胎記,所以你能告訴我這照片上的到底是誰嗎?”她靜靜的發問,再次轉頭盯着謝雅棠。
謝雅棠微微一怔,隨後被她的話拉回思緒。半響不語,她沉默着上前將照片從謝西恬的手裡抽了出來,斂眸,遮了裡面所有的情緒,“是……我一個朋友的孩子,我見他可愛,就一直放在錢夾裡面忘了拿出來。”她迴避着謝西恬的目光,但是這探究的意味太濃烈,她避無可避,只得慌亂間隨便扯了一個理由來敷衍。
謝西恬是誰?是“皇朝”目前的總經理、掌權人,察言觀色一直都是最基本的能力之一,謝雅棠的反應又怎麼能輕易的就瞞住她?
越是不自然的表現就越是有端倪。本來謝西恬也只是隨口一問,卻不曾想這裡面居然真的會有其他的因由。
“媽,就因爲我太瞭解你,所以我知道除了我之外你最在意的人是誰。你連我小時候的照片都沒放在錢夾裡,你又怎麼可能貼身保存一個朋友家的孩子的照片呢?除了他--南煙……”謝西恬本不願亂猜,但除了能想到的這點之外,她真的想不到其他的可能性。她是在穆南煙讀高中時纔跟着謝雅棠來穆家的……以前也不是沒有嫉妒過那個人,無論她花多少心思贏得了謝雅棠的目光,都可以在轉瞬就移到穆南煙身上去,可現在,他們都是她最珍愛的人。
在心裡嘆了口氣,眉頭微皺,即便是知道謝雅棠是有意敷衍,但也因爲對象是謝雅棠,她也就不捨得說重話了。
謝雅棠捏了捏手,握拳又放開,嘆息一聲道:“……看來我真的是老啦,”她苦笑道:“你也是,阿初也是,都是這麼聰明的人。我是想瞞也瞞不下去了。”
“阿初知道這件事?媽,你一直瞞着我們的事情到底是什麼?”謝西恬眉頭皺得更緊,開口問道。
謝雅棠的嗓音有一絲異樣,擡眸迅速地看了謝西恬一眼,然後將目光釘在地板上,再次將往事重提:“你和南煙都是我最愛的人。西恬,雖然你不是我親生的,但我一直都把你當做是我親生女兒來看待。我這輩子就除了一件事情一直惦記在心裡頭,那就是南煙這孩子。南煙是我親生的兒子,之前因爲一些變故……”
雖然她再次提起時還是會感受到疼痛,但更多的卻是欣慰--心願已了的欣慰。要不是有阿初幫忙的話,她這輩子真的是要遺憾終身了。
話說完,謝雅棠走到梳妝檯的抽屜前,拿起錢夾寶貝地將照片重新放了回去。
“怪不得最近南煙和家裡的關係發生了轉變,”乍然聽到事情的真相時謝西恬還是忍不住一驚。待平復了一下心情後,她的語氣漸漸緩和了下來,“南煙他是什麼時候知道真相的?看他最近的表現,應該算是接受你了吧。”
謝雅棠吃驚地轉身看她,“你不生氣?不生氣我一直瞞着你不告訴你嗎?”
“我爲什麼要生氣?我從小就跟着你,你就是我親媽。你不告訴我肯定是有不方便告訴我的理由,我相信你,你在意南煙,一直都想與南煙和平共處。如果說你最大的心願就是能夠獲得他的認可的話,那我最大的願望便是你能夠快樂。”所以,真的,真相對於她來說不是那麼重要。只要對謝雅棠好,她就能夠愉快地接受。
謝雅棠點點頭,緊緊地握住了謝西恬的手,眼角泛着淚光,哽聲道:“我這輩子做的最正確的決定就是成爲你的母親,謝謝你西恬,能夠理解我當初的苦衷。。”
謝西恬抱住了謝雅棠,輕聲叫道:“媽,南煙他怎麼想的?”等冷靜下來後再這麼一想,就會發現事情其實並不順利。
南煙和阿初都知道了真相,卻還將她矇在鼓裡,而爸和南煙的關係也還沒緩和,可見不止是她不知道實情,家裡除了她還有爸不知道。
“我會盡量讓他接受我,而且現在有阿初的幫忙,這一天肯定會來臨的。這件事我們還沒打算告訴你爸,你也不要告訴他。青藍已經走了,就當是爲了去世的人保留最後一點秘密吧。”
“什麼?南煙那小子都已經知道真相了都還沒原諒你?”謝西恬和她分開,伸手一握謝雅棠的手,安撫性的拍拍,“我給他打電話問個清楚,問他這麼些年到底是在彆扭什麼,好不容易是一家大團圓的結局,偏偏被他弄得四分五裂。”
“西恬,不要……”謝雅棠聽聞,驚得一顫,上前想要止住她的動作,號碼卻在她動作之前先一步撥了出去。
等待音在嘟了三聲後被接起。穆南煙低沉的聲音傳了過來,“什麼事?”
“媽等你等了三十年。穆南煙,你的心是石頭做的?她爲你付出了這麼多,難道你都沒看見?都無動於衷?”謝西恬微微用力抓住了謝雅棠的手。
謝雅棠聽到謝西恬的話,別開臉,悄悄抹去了眼角滴落的淚珠。
臥室內安靜得有些發慌,聽筒裡邊也一直都沒有聲音傳過來。謝西恬將手機移到自己眼前看了看,甚至都懷疑難道是她手機出問題了?
“穆南……”
“你想讓我表達什麼?在我人生之中缺席了這麼久的她,突然出現,告訴了我一個顛覆我之前認知的所謂的真相,你要我如何接受?如果是你,你會怎麼做?謝西恬,你告訴我。”穆南煙語調微沉。
“我……”謝西恬語塞,張了張嘴巴,下一句話還沒說出口就被穆南煙截斷。
“我還有文件要看,這件事改天再談。”電話掛斷。
聽筒裡面只剩下嘟嘟的忙音聲。
“……西恬,”謝雅棠抽回手,當做什麼都沒發生似得一笑,只不過那笑容怎麼看怎麼勉強,“樓下的水果都切好了,下去吃吧。身份證我待會兒再拿給你。”
“媽,”謝西恬默了好一會兒,纔開口道:“只要南煙沒直接拒絕就說明整件事還有希望。他的心結會有解開的一天的,畢竟沈青藍當了他這麼多年的好母親,在情感上他可能一時接受不了。”
謝雅棠點頭,又點頭,微微笑道:“我知道,所以我可以等。”
下樓坐在客廳的沙發上,兩人都有些心不在焉。也幸好穆嚴鬆今天不在家,和老友下棋去了,不然那可真的是要翻了天。
吃了兩片西瓜,謝西恬也沒心思再繼續休假了。跟謝雅棠說了一聲後,她拿起公文包出了門去公司。
謝西恬前腳剛走,家裡的座機就響了起來。謝雅棠走過去看了一下來顯,不是熟悉的號碼,轉而帶着疑問將電話接了起來。
“喂?你好。”
“怎麼?這麼快就聽不出我的聲音了?”電話那頭的聲音語速偏慢,略帶一絲沙啞,一聽就是上了年紀的女人。
這種輕蔑的、在面對她時纔會特有的陰陽怪氣的嗓音謝雅棠想她大概這一輩子都忘不了了。在她還年輕的時候,這個聲音的主人打了無數次的電話給她--威逼利誘、軟硬兼施,爲的就是讓她離開穆嚴鬆。而這個聲音的主人便是沈青藍的母親、沈家現任當家做主的老人--沈淑萍。
“你找誰?”謝雅棠語調輕顫。
她對於長輩向來是尊重的。
“找誰?我這次可是專門打電話找你的。謝雅棠,你可真是一點都沒學聰明,年輕時就不僅搶了姐姐的男人,甚至還鳩佔巢穴,霸佔了你姐姐的家。你說是你沒良心呢還是你臉皮厚呢?我看是兩樣都有。”沈淑萍冷冷一笑,譏嘲道:“現在倒好了,養了一個女兒還淨不做好事,處處和沈家作對。皇朝做什麼不好,偏偏想着涉足遊戲行業,你讓沈家的“同慶”集團如何在市場上立足?”
謝雅棠聽了,緊張地皺了皺眉頭,應付道:“公司的事情我不是很懂,你要是想問這方面的事情,你可以打電話給西恬。”說完,正準備掛電話。
“謝雅棠!”沈淑萍叫道:“穆南煙是誰生的,穆家人都知道了嗎?”
謝雅棠手一抖。
感受到了來自對方的沉默,沈淑萍得意地一笑道:“看來是不知道了……我實話跟你說了吧,我這次打電話給你就是爲了一件事。”
“什麼?”謝雅棠眉頭一皺。
沈淑萍的口氣放緩了:“‘皇朝’現在逼得‘同慶’喘都喘不過氣來,你知道‘同慶’的產品現在數據有多差嗎?我也是沒辦法。其實本來兩家人可以和平共處的,如果你做不了這個主,自然有人可以做……就把皇朝的股份分給我一部分,大家都得了好,同慶也不至於辦不下去,這是你希望的對不對?”
南煙的身世……謝雅棠想到這裡,身子一僵,將聽筒貼近耳邊,輕聲問道:“這件事情我做不了主,我……我沒有辦法。”
“你沒有辦法?”沈淑萍冷哼一聲,“你不是最有辦法讓穆嚴鬆聽你的話嗎?”她一頓,:“這點股份對於你們穆家來說不過是九牛一毛。青藍的死你不要忘了,是你逼死她的。就衝這一點你也應該答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