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此言……怕是言過其實了吧?”
聽到唐安的話,吳君麒不由皺起了眉頭。雖然他也覺得最近荊棘關會發生一些大事,但是還不至於動搖國本的程度了吧……
唐安自嘲一笑,默默望着九丈淵的兵馬殺來。然而他並不慌亂,只是悠哉的站在吳君麒的身旁。
“言過其實,我倒是希望自己言過其實。”
事實上,形勢只會比他想象的更加危險。一旦意料中的事情變成現實,那整個西北乃至整個大興的局勢將徹底失控,到了那個時候,天下百姓才真正陷入了水深火熱之中。
“罷了,我言盡於此,有些事兒需要用心去觀察。耳聽爲虛,眼見爲實,吳將軍,願你我下次相遇……還不是敵人!”
唐安拍了拍吳君麒的肩膀,隨即轉身上馬,眼中有着說不出的落寞與擔憂。而吳君麒則是眯了眯眼睛,卻是又對着唐安的背影吼了一句:“你就不擔心我把你留下來?”
“駕……”
這並不是一個問題,自然也沒有回答的必要。唐安之所以敢孤身一人等候吳君麒,那是因爲他有絕對的把握……
“啾……”
小白在黑夜中翱翔,偶爾發出一兩聲嘶鳴,爲這平靜的大夜憑添了一些生息。它指引唐安前行,爲唐安指明前路。
“將軍,我們要不要追……唐將軍還沒有走遠呢。”
要看唐安走遠,吳君麒身邊的親兵不由有些着急。他們是奉命請唐安回去的,若是唐安不願,那這個請字也可以順理成章的變成擒字,不過吳君麒直接放走唐安,這……回去可怎麼交差啊!
“追什麼追,回去睡覺,大晚上的……瞌睡死了!”
吳君麒打了個哈欠,又變成了當初那副睡不醒的模樣。聰明的人心照不宣,唐安不說是因爲他知道吳君麒明白,吳君麒不說是因爲吳君麒並不蠢。
不過一刻鐘的功夫,九丈淵的大軍已經趕到了吳君麒近前。然而吳君麒只是揮了揮手,這些將士只能調轉馬頭往回走……
“跟聰明人打交道,還真是省事兒啊!”
唐安孤獨行走在寂寥無人的荒原上,嘴角抹過一絲玩味。他展開雙臂,任由小白落在自己的肩膀上……
“咯噔……咯噔……”
一陣馬蹄聲響起,緊接着,夜燃起來了。無數兵馬出現在唐安面前,無數只火把將荒原映的如白晝一般耀眼。
“恭喜唐將。”
一個聽不出悲喜與波瀾的聲音響起,緊接着一個男子縱馬走了出來。他面上沒有一絲表情,分不清是在笑還是在哭。而他的身後還有三男一女,宛若魑魅魍魎般妖異……
“寧大王……”
唐安笑笑,隨即又對着寧塵揮了揮手。不得不說,這寧塵雖是性子古怪,但言出必行,這一點比石三鬥要強上太多。
“將軍爲何連夜出關,難不成西北又有變故不成?”
聽到這個稱呼,寧塵嘴角不由抹過一絲玩味,卻是又給他讓開了一條道,使其跟自己並肩而行。
“西北,只怕變故不止西北,牽一髮而動
全身,這一角牽動的是整個天下。這天下……說亂就要亂起來咯……”
唐安搖搖頭,心中不由有些煩悶。出了荊棘關已有三個時辰,然直至此時他也沒看到天明,甚至連啓明星都看不到……
“亂,再亂又能怎麼樣呢,唐將憂心太多了!”
寧塵笑笑,隨即又停下了腳步。有些事兒他不願意懂,因爲懂了也沒有什麼意義,人生最大的痛苦就是無可奈何……
知道的多,但是又不能改變什麼。芸芸衆生中他只是最平凡的那一員,他沒有多吃一碗飯,也沒有多喝一口水,他只想活屬於自己的一生!
“或許吧……”
酒逢知己千杯少,話不投機半句多。唐安跟寧塵本就不是一路人,道不同,不相爲謀,僅此而已……
說話間已是破曉,然而陰雲未散,九霄上的凝重依舊壓迫着人的神經。屬於唐安的黎明,依舊沒有到來。
“送君千里,終有一別,唐將保重。”
“保重!”
天下無不散之筵席,不同路的人總要分道揚鑣,唐安要回寧遠,然而寧塵的歸宿也依舊是氓山寨,那個隱沒於千山萬壑間的神秘山寨……
“來時尚有數千兄弟,迴轉卻是十不存一,唉,我究竟是做了些什麼!”
望着眼前熟悉的冰湖,唐安不由嘆了口氣。他突然有些迷惘,他突然忘記了,走這一遭究竟是爲了什麼……
“盡人事,聽天命。你將能做的做到了最好,南征北戰,以一己之力拯救了漢家百姓,創下不世戰功。”
走着走着,唐安就迷失了,但是冷冷見證了一切。她隨着唐安輾轉西北,看他揚刀立名,在萬軍叢中取上將首級如探囊取物,她也看到唐固守黃水,在與哈察兒決戰之時留下了可怖的傷疤。
“走,咱們回去……”
聽到冷冷的話,唐安不由笑了起來。他的內心一片清明澄澈,所有的迷惘已經煙消雲散,忘了個乾乾淨淨……
年關將近,天兒也是愈發冷冽起來。冰湖的雪積得很厚,但是唐安依舊不敢大意,一失足成千古恨,爲了防止那萬分之一的意外發生,他必須讓麾下將士提起百分之一百二十的精神。
“將士們,前面就是冰湖,都給我打起精神來,莫要把性命丟在這裡,咱們……要回家過年了……”
唐安喊了一嗓子,隨即帶隊走在了最前面。不知不覺又是一年,眼看年關將近,他的心也躁動起來了……
“昔我往矣,楊柳依依;今我來思,雨雪霏霏。行道遲遲,載渴載飢。我心傷悲,莫知我哀!”
沒有多少人會渴求戰爭,更多的人都是希望和平,但就是有些人爲了一己之私而置天下於不顧,攪得民不聊生……
唐安不知道澈小王爺是怎麼想的,他也不想知道澈小王爺是怎麼想的,他難道嫌這個世界還不夠亂麼?
“冷兒,你說人的慾望爲什麼沒有個盡頭呢?”
“因爲不是所有人都跟你一樣……”
冷冷摸了摸唐安棱角分明的臉龐,眼中閃過一絲玩味。而唐安則是緊緊擁着她,嘴
角泛過一絲惆悵。
不得不說,冷冷太瞭解唐安了。唐安絕對是一個能躺着就絕不會站着的人,他沒有上進心,也不追名逐利,他就想跟普通人一樣生活……
兩世爲人,唐安看開了很多。他不再是當初那個揮斥方遒的北國四公子了,因爲他的心裡有個家,有些家人。
一回生,二回熟,從天絳山脈迴轉的路雖是複雜,但還是難不住唐安,他率領麾下將士以最快的速度跨越了天絳山脈,然後又來到了龍石灣城……
“唉……”
龍石灣城依舊是那個龍石灣城,只是物是人非,這裡已變成了一座空城,再也找不到往日的繁華……
走到龍石灣,距離龍興也就無限接近了,唐安麾下不過數百將士,走到這個前不着村後不着店的地方也是無比危險,萬一遇到蠻族鐵騎,只怕撒泡尿的功夫就被人家給解決了。
“我讓你帶的東西你都帶了麼?”
“帶了,不過……味兒有點大……”
李元御笑笑,隨即又找出了一件蠻族人的衣服。唐安拿在手裡掂量了下,隨即又噁心的丟了出去,這上面的味道是真的臭,臭到唐安這種本來就不怎麼講衛生的人也有些受不了,還好冷冷不在,不然她一定會噁心的吃不下飯……
“你們將就一下,我……再想想辦法。”
唐安實在是無法接受,至少他是無法接受,他是不會穿這種東西的,搞得很犀利哥一樣……
“將軍,其實……其實這已經是清洗過的了,有些洗過還味道重的我都已經給扔了,能搞到這樣的也很不容易的……”
李元御嘴角一抽,隨即又苦笑着說出了實情。蠻族人是不喜歡洗澡的,他們只在出生之際搞一個什麼洗禮儀式,然後就過上了沒羞沒臊的生活……
之所以讓李元御搞這些東西,完全是因爲他們後面的路比較危險,一旦出點岔子,那這數百將士將全部折在這裡,要知道這是天雷軍將士的火苗,要是他們折在龍興,那天雷軍就真的完了!
“總之我不需要,你們自己穿,我再想想辦法……”
唐安覺得自己要跟冷冷商量一下,讓冷冷爲自己私人訂製一件,想必冷冷也不願意穿別人穿過的東西,他也不想委屈了冷冷……
荊棘關,中軍大帳。
“見過元帥。”
“回來了……”
澈小王爺擡起頭,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然而這複雜不過是一閃而逝,他笑了笑,卻是又讓吳君麒坐了下來。
“唐安呢?”
“被氓山馬賊救走了……”
吳君麒眼中淡然,因爲他問心無愧。他明白唐安爲什麼走的那麼囂張,因爲那漫天的肅殺之氣他已經感受到了……
“氓山馬賊……”
聽到吳君麒說起,澈小王爺不由皺起了眉頭。氓山馬賊的名號他不是沒聽過,因爲這支神出鬼沒的山賊曾在不久前改變了整個西北的命運。
“我帶的兵馬不多,而氓山馬賊顯然是有備而來,恐怕……唐安準備出關不是一天兩天的事兒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