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大恐懼,將烏爾維特包裹住了。那是他不可能掙脫的命運,就在那一瞬,他看到了無窮無盡的未來,然而在自己的命運線的末端,他只看見了死亡。
唐驥在這一刻,反倒平淡了下來。他並沒有去看那長着和他一模一樣的面孔,卻被大恐懼攝住了心臟的烏爾維特,反而看着天邊露出了一抹笑容。
“你這傢伙……”他的笑容很暖。當摩伊諾恩·命運構築之輪成型的那一刻,他身上所有的鋒芒似乎全都收斂了起來,只剩下一種奇怪的溫潤感,謙謙君子,溫潤如玉,就是這樣。
遠在另一方天地之間,一個少年,懷抱着長劍,平靜的站在虛空當中。他的皮膚潔白宛如羊脂白玉,長而柔順的髮絲伴隨着對流的風暴而輕輕飄揚。青衣長衫,這個少年帶給人一種民國文人所固有的儒雅氣質,但是佩劍卻又讓他像是唐宋之時的詩人俠士。
少年並沒有掙開那雙宛如舊日的天空一般碧藍的雙眸,只是朱脣輕啓到:“抱歉呢,但是那邊,有一個很可惡的傢伙,似乎正在做一件很重要的事,所以我暫時不能讓你們過去,你們能理解一下嗎?”
看着裴蠡那張絲毫不帶煙火氣的面孔,德瓦拉和莉莉絲卻完全不敢越雷池一步。就彷彿,只要往前一步,就會被一劍斬落一般。
裴蠡的相貌,比起五年前,更加的完美,更加的俊美,甚至……完美到了難以區分他的性別,因爲不管說他是男是女,都完美符合另一方的審美觀。明明看上去纖細柔弱,卻有充斥着一往無前的銳氣,眉宇之間的英氣宛如一柄利劍,能夠刺穿無限的黑暗。
裴蠡的眉心,此時此刻已經多出了宛如一柄利劍的淡淡的紋路。那紋路就彷彿用淡水墨畫上去的一般,正如站在雨中的裴蠡,清淡,卻有如此的遺世獨立。
慢慢的,淡淡的白光開始在裴蠡的身上亮起。淡雅肅穆,無數的盧恩文字,伴隨着時間而變化,覆蓋了他的全身。
如果說,唐驥是鋒芒內斂了,那麼裴蠡就是鉛華洗盡。他的全身上下沒有一絲鋒銳感,站在那裡,就好像一棵樹,或者一朵雲霧,完全沒有任何的突兀感,徹徹底底的融入進了天地之間。
真正的永恆神族,無疑,裴蠡已經達到了這個境界。五年的時間,唐驥做好了踏出最後一步的準備,而裴蠡,卻已經踏出了最後一步,到達了那個境界。
懷中的三尺長劍被抽出,一把同樣鋒芒內斂的長劍,看樣式大概是把漢劍,閃爍着凜冽的寒光,劍鋒上滿是水波紋,整體樸實無華,沒有一絲裝飾品。
德瓦拉並沒有察覺到什麼,但是在她身邊的莉莉絲卻大驚失色,拉住德瓦拉的小手就往遠方跑去,卻被裴蠡瞬間攔截。
“我說過了,一個笨蛋正在忙自己的事情,我不會讓任何人過去幹擾他,所以,兩位小小姐還請在這裡等待一會兒。”說着,裴蠡舉起了手中的劍,也就是這一瞬間,一股難以言喻的痛感瞬間充斥了德瓦拉和莉莉絲的全身,就彷彿身處極速運行的絞肉機當中一般。
“唐驥那傢伙,終於也獲得了屬於自己的聖器,但是我覺得他可能一輩子都不是我的對手了……畢竟,儘管摩伊諾恩·命運構築之輪能夠編制命運,從構築編寫來說強大無比,但是畢竟不是直接戰鬥類型的聖器……”
“不過嘛,如果他遇到打不過的敵人,來找我就對了。畢竟,我纔是能打的哪一個。與命運編制的聖器摩伊諾恩不一樣,這並非是我自己構築的聖器,但是卻和我的相性極好……劍名,青釭。”
說着,裴蠡只是隨手一揮手中劍,遠方的山嶽,連帶着雲靄,甚至連天空都被斬斷,露出了漆黑深邃的太空,和無盡的星空。
“聖器……”持有並被聖器認可的永恆神族意味着什麼,莉莉絲實在是太清楚不過了。不管是命運裁決之神奧丁,還是七罪之神無名之主,他們都揹負着一個名號:古神。
古神的含義很簡單,正如同舊神所對應着外神一般,古神所對應的正是舊日支配者。換言之,所持有的聖器概念是戰鬥類的古神,是可以和舊日支配者戰而不敗的。
正如裴蠡所說,他現在的實力,除非自我昇華達到舊神的層次,否則,在能夠被稱之爲生命的領域內,他已經達到了頂點(舊神是概念本身,已經不在生命範疇內)。他可以輕易地斬斷天空、地球、太陽或者空間。他已經從命運當中超脫,從輪迴當中超脫。
莉莉絲苦笑着搖了搖頭,拉着德瓦拉,落在了下方的大地上,抱着膝蓋乖巧的坐在了原地。面對古神,別說兩個新神,就她從最古的奈亞分身那裡得到的信息來看,就算是克蘇魯或者黃衣之王真身降臨,不說戰而勝之,恐怕也會被這一位堵住。
事實上,像是這種古神的誕生方法,實在是劍走偏鋒。因爲正常來說,應該先從短生種蛻變成長生種,然後從長生種漫長的歲月裡漸悟,逐漸洗盡鉛華昇華成爲永恆神族,然後尋找自己的道,最終將概念具象化成聖器,成爲古神,即使是這樣無窮位面也沒幾個古神。
但是,很顯然,不管是裴蠡還是唐驥,都走了不尋常的道路——他們的聖器,就是他們的本命神器蛻變而來。他們的經歷,鑄就了他們的聖器,所以當他們成爲永恆神族的那一刻,就會成爲古神。
更關鍵的是,他們都跳過了身爲長生種的一步。
唐驥藉着自身命運之子的身份,感悟了命運,又藉助了命運的力量,不只是他自己的命運,還有無數人的命運,甚至是整個位面的命運的簇擁,讓自己得以超越自身原本的路程,即將成爲古神。
裴蠡更可怕。經歷了一百三十年的紅塵煉心,看遍世間大起大落緣起緣散,出空門後又入紅塵,心中早就無垢,一顆劍心純淨無暇,或者說他自身的意志和靈魂本身就被鑄就成了一把鋒銳至極的劍。如果說唐驥是借勢,走了捷徑,藉着大水沖垮了城門;那麼裴蠡就是硬生生靠着自己的力量劈開了城牆。
很顯然,裴蠡更強。唐驥是借勢的智者,那麼裴蠡顯然就是另一個畫風的武林高手。但是當一個武林高手如此決絕的要保護一個智者,那麼就很耐人尋味了。
看着乖乖蹲坐在地上的兩個小姑娘,裴蠡滿意的點了點頭,將手中的青釭劍收起。既然她們這麼乖,那麼,也沒必要動手,畢竟小孩子嘛,還是安撫爲主。
與此同時,烏爾維特已經無法抑制自己身上越來越多的傷痕了。赤紅色的鮮血順着他的肌膚流出,他妄圖死中求生,卻不得要領。歸根結底,他只是一個複製品,一個模仿者,天使的餘燼,聖遺物的贗品,沒有唐驥看清命運並運用的眼界,也沒有裴蠡強行突破的實力。
“爲什麼,不肯就這麼認命呢?烏爾維特,你應該已經察覺到了,你今天必定會死在這裡,這是命中註定的。你現在的行爲讓我感到可笑,既沒有計劃性也沒有失敗就是死的覺悟,只是不停地掙扎,你不過是一個笑話罷了。”
說着,唐驥身後的命運之間的城牆上,在命運的齒輪的運作下,無數的炮口顯露了出來,那是比唐璃的修羅射手強悍了千百倍的火力覆蓋,一瞬間將烏爾維特徹底掩埋在火焰與濃煙當中。
緊接着,唐驥一伸手,手中黑劍帶着白色的電弧,下一刻就出現在了烏爾維特的身後,對準他的身體一劍斬落,將他的左臂斬斷。
唐驥從口袋裡掏出了一個小罐子,透明的,對着烏爾維特展示到:“看吧,烏爾維特,這就是你的起源。你的生命就是在這裡誕生的,一個可愛的小罐子,裡面裝着被我所拋棄的過去,它們就是構成你的主要材料,你不過是我排出的渣滓……”
“是的,農家肥,我可以這麼說,只不過未來的我在你身上種下了種子,長出了麥子,然後我要收割它們,僅此而已。”
烏爾維特噴出了一口血,看着那罐子,其中漂浮着一具人體,和他的相貌一模一樣。然後扭頭,看向另一邊,唐驥另一隻手拿着的罐子裡,很明顯漂浮着一扇天理之門。不是唐驥的完整版,而是他的那個,枯萎,蒼白,破碎的天理之門。
“遊戲結束了,烏爾維特。不過你應該這麼想,你的一生都是我施捨給你的,我現在拿回來,也不過分吧?”唐驥調笑着說道。
說着,唐驥隨手揮出黑劍,又一次從烏爾維特的身上卸了些什麼零部件下來。他並不着急殺死烏爾維特,因爲他突然發現,烏爾維特是如此的脆弱,曾經高不可攀的山峰現在就被他輕易的踩在腳下,那麼他當然要多踩兩腳。
說着,唐驥一腳踹在了烏爾維特的心口。
唐驥臉上帶着病態的笑容,他大聲地笑着,抓住了烏爾維特的頭髮,把他的臉狠狠地朝着自己的膝蓋上撞去。看着那流淌的鮮血,他興奮極了,一把拉住烏爾維特的耳朵,將其撕了下來。
烏爾維特,曾經就像是壓在唐驥身上的一座山一般,讓他無法呼吸。給他洗腦,監視他,自始至終唐驥都把烏爾維特當做自己最大的敵人,只能小心翼翼的在刀尖上跳舞,有時借用他的力量,有時防備着他發現端倪。
但是現在,烏爾維特的性命就掌握在他的手上……他的精神當中的壓力在這一刻盡數消失,他只感覺到一波又一波的潮水從自己的心頭涌上了大腦。
不需要思考,完全不需要思考,他就知道自己應該做什麼了。輕而易舉的擊碎了天理之門,然後一拳打在了烏爾維特的左臉上,同時左手抓住了烏爾維特的一根手指。在烏爾維特被打飛出去的一瞬間,他的手指就被唐驥拽了下來,剎那間鮮血飛濺。
緊接着,唐驥橫過手來一個二龍戲珠,手指深深地插進了烏爾維特的眼眶裡,硬生生把他的眼珠摳了出來,一把捏碎成了肉糜。
“怎麼樣,烏爾維特,你不是很喜歡監視我嗎?你不是天天呆在我的身後,從大氣層上盯着我嗎?現在感覺,怎麼樣啊!啊哈哈哈哈,還能看着我嗎?”
說着,唐驥翻着白眼,以一副high到不行的樣子,一把薅住了烏爾維特的衣領子,緊接着一個膝撞頂在了烏爾維特的胯下。看着烏爾維特那副痛到眼珠子都快要瞪出來的樣子,唐驥笑的更開心了。
“哈哈哈哈,讓你天天看着雅潔,你沒有貓咪?你當然沒有,讓你看我老婆,讓你看我老婆!”說着,唐驥一把將烏爾維特推開,一腳又一次踹在了烏爾維特的襠部,這次能夠清楚的聽到雞蛋的碎裂聲。
“來啊,烏爾維特,你很強,你真的很強,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你的力量彷彿是我的千倍一般。但是呢,今天你還不是在這裡,像是一隻閹狗一樣,趴在這鬼地方?”
唐驥一把抓住烏爾維特的長髮,把他按倒在了命運之間那詭異合金的地上,狠狠地踩住了他的頭,猛烈地摩擦着他的面孔,一直到血液滲透進了那帶着美麗紋路的地板的縫隙當中,一直到縫隙當中能夠看到肉泥。
“記住,你不是唐驥,你也不是烏爾維特。我是唐驥,我也是烏爾維特,我是天空之神,我也是命運構築之神!而你,不過是我排出來的渣滓,你什麼都不是!明白了嗎!”
唐驥一把將烏爾維特抓起,看着那張血肉模糊連臉皮都消失不見的血肉模糊的面孔,狂笑着說道。在這一刻,他彷彿是天地之間最自由的人。
拎着已經失去行動能力的烏……某個連名字都被剝奪了的存在,唐驥一路癲狂的笑着,昂首挺胸大踏步的走進了命運之間正中央那高聳入雲的哥特式大教堂的禮堂,在那四個天使環繞的噴泉前,他停了下來。
“來吧,我今天,就要在這間教堂裡行使祭禮!我是命運之子,是亞伯拉罕;而你,既然是我所創造的,那麼你就來扮演以撒吧!”
說完,唐驥舉起了手中的黑劍,一劍劈下。那顆已經看不出形狀的頭顱落在了地上,鮮血噴涌進了噴泉當中,將水池中的水染得血紅。
下一刻,那支離破碎的屍體被紫黑色的火焰包裹在了其中,極致的鍛鍊着,將所有的存在痕跡,從生物特徵到物理特徵,從能量印記到天空之神的神印,全都焚燒殆盡,只剩下了最基本的能量,也化作了天河幽炙。
那蘊含着濃烈的能量的天河幽炙,漸漸地朝着唐驥蔓延而來,覆蓋在了他的身體之上,滲透進了他的皮膚,他的骨骼,他的靈魂,能量變得充盈。
烏爾維特空有千年積攢的無數的信仰之力和巫術力量,但是他的戰鬥方式被侷限在了天空神術的體系之內,面對唐驥毫無反擊之力,及時唐驥的氣的總量還不是他所擁有的能量的百分之一也一樣。
而這些能量,此時此刻,就在幫助唐驥衝破,那最後一道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