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少年了,我守護在這座島嶼上,用盡我的全部力量去對抗這股來自那不可名狀的深淵的黑氣。然而,它終究日復一日的增強,我終究日復一日的衰落,這是不可避免的,有一天,它將會擊敗我,重新回到這個世界上,帶給這個世界毀滅。”
老人打開了房門,顫顫巍巍的走了出去。他的手中,還握着一把殘破的水手長刀,經歷了歲月的侵蝕,已經破舊不堪。然而不同的是,老人的身上,一股濃重的氣勢,開始升騰起來,那是跨越風浪和未知的自信。
走出了房門,老人的眼睛被閃耀的雷光刺傷了一瞬,緊接着他便看到了高高的飛翔在天空的那人。那是什麼人,老人心中想道,隨後,一條龐大的船隻的虛影出現在了他的身後,宛如從深邃的海底乘風破浪而出。
唐驥在半空中微微一愣,他沒有想到,在那小房子當中居住的,竟然是一個真正的人類。這個人類身上沒有任何巫術力量的痕跡,卻憑空召喚出了巫侍,尤其是這個巫侍似乎是針對性的,專門針對的……就是這座島嶼上的邪念黑水,克蘇魯的意志投影!
就在老人走出來,凝聚出那一艘龐大的船隻的瞬間,周圍的邪氣驟然聚集了起來,化作了一個世俗觀念當中,克蘇魯的模樣,龐大而蒼白的身軀,章魚的頭顱,身後蝙蝠的翅膀,崎嶇彆扭的龐大怪物。
那怪物咆哮着,對着老人衝了過去。然而,老人只是揮舞了一下手中支離破碎的生鏽的水手刀,他身後那艘乘風破浪的船隻,就衝了過去,撞擊在了克蘇魯的虛影上,一瞬間虛影化作了漫天飛舞的黑水,落在島嶼的地面上,漸漸消失不見。
唐驥看着周圍那明顯不那麼猙獰惡意的空間,微微皺眉,看來就是這個老人,在年月當中不斷地用自己那對克蘇魯特攻的巫侍清理着拉萊耶順着海溝門縫所傳遞過來的惡意的聚合體,讓這座小島始終沒有出現在現實世界。這位老人,是個英雄啊……
但是很顯然,老人的力量正在衰弱。或許之前,靠着對克蘇魯特攻的船隻形態巫侍,老人能夠和這股邪念五五開,但是現在老人只是簡單地驅散了那個聚合體,而邪念本身,還是存在於這座島嶼當中的。
老人的巫侍,很明顯短時間之內無法使用第二次。這個巫侍就是爲了一次性對抗從門縫當中神偷過來的邪念的,不但是對克蘇魯特攻,更是一次性釋放出了聚集了數十年的力量,才能做到直接驅散那邪影的效果。
如果是唐驥面對那邪影,恐怕也要好好打上一場。如果不用天河幽炙,唐驥覺得他和那邪影應該也只是在六四開之間。往好裡說,勝算最多七成,不能更高。
就在這時,那已經被打散了的邪影所流逝出來的邪念黑水,又一次聚集了起來,不過這一次不再是作爲克蘇魯投影的它,而是作爲眷族形態的【它們】。
無數的靈吸怪飛翔而起,它們是純淨的黑色,它們的心中包含着對於這個世界最爲純淨的惡意,它們要將這個數百年來無數次阻擋了它們降臨到這個世界上的老人徹底撕碎。
然而,就在這一刻,那最前方的黑水靈吸怪,突然停了下來,停在了滿臉戒備和戰意的老人面前。緊接着,一根紫黑色的箭矢從它的胸口露出了一個小尖。
遠處的唐驥的額頭微微滑落一滴汗液,控制天河幽炙,哪怕只是形成箭矢然後彈射出去,對於他的精神來說都是不小的負擔。想到當年那位可是把天河幽炙塑造成了活生生的生物……唐驥覺得自己在塑造出第一隻蝴蝶之前就會心力憔悴而死。
但是唐驥並沒有停手,因爲他對於這位默默守護這個世界的老人,有一種怪異的尊敬,因爲他自認爲做不到這樣的事情。而對於能夠做出他做不到的事情的人,唐驥就會很尊敬。
紫黑色的濃稠液體,彷彿病毒或者強酸一般,在黑水靈吸怪的身上蔓延,近乎是一瞬間就讓靈吸怪整個化成了紫黑色,然後在空中飄零,落英繽紛。
“天河幽炙,七重天堂的護城河水,能夠焚燒一切的火焰,真是名副其實,就連克蘇魯的本源力量也能燒個一乾二淨。”說着,唐驥連續射出了數箭,將空中的靈吸怪全部殲滅。
如果說老人的巫侍,那艘船是對克蘇魯力量特攻的話,那麼天河幽炙就是對一切存在的事物特攻。無物不焚的特性,讓它能夠輕而易舉的消滅使用者想要消滅的任何對象。
“天河幽炙在我這個僅僅是會用的人手裡,都如此的強大,在那位的手中該有多麼可怕……而且這還只是他的第一個能力,他後面的另外兩個能力,天國序曲,天心無界,到底是什麼程度的力量,我真是越來越想知道了。”
唐驥思索着,落在了老人的面前,看着老人疲憊的面容,微微鞠躬到:“老人家,請問你是什麼人,爲什麼在這座島嶼上?”
老人呼出了一口氣,把手中破碎的刀柄扔到了一邊的地面上,看着這把陪伴了自己五百多年的刀徹底化爲殘渣,嘆了口氣:“我叫麥哲倫……”
唐驥微微一愣,擡起頭來:“麥哲倫,是那個,曾經環遊世界的麥哲倫?但是那個麥哲倫,不是死在土著的手中了嗎?”
麥哲倫搖了搖頭:“並不是……那段航行只是爲了掩飾我真正的目的,所謂的死在菲國土著手中,也只是一個體面的說法而已。”
“想當初,我在第一次航海的時候,就已經察覺到了這座島嶼。我們那個年代,人們口耳相傳的黑暗神話當中,還有着邪神的影子,我在第一時間就意識到了這一點。”
“於是,在我幾乎實現了所有的人生理想之後,我選擇了來到這裡,鎮壓邪神。我的巫侍是一艘船,正如你所見,我乘坐着它第二次來到這座島嶼,在這裡安居。”
“然而,我並非邪神的對手,於是我改變了我的巫侍,靠着強大的執念和這座島嶼的詛咒,我的巫侍不再能乘風破浪,不再能夠帶着我環遊世界,而是……純粹對抗邪神的武器。”
“我在這裡堅守了五百年。這座島似乎能夠讓停在這裡的人長生,但是長生並不意味着不死,反而意味着,你正在將你的一切,被動的獻給這座島嶼。”
“我本來以爲,我將會在今天一切盡失,但是你來了,孩子,你幫我擊敗了那邪神的影子。離開吧,孩子,離開這裡,拋棄你在這座島嶼上得到的一切離開這裡。”費迪南·麥哲倫這麼說道,他慈祥的看着唐驥。
唐驥笑着搖了搖頭:“抱歉,但是,我來這裡就是爲了解決這個問題的。我要關上拉萊耶的大門,雖然不可能毀滅這座大門,但是我卻能夠用我的力量,把大門合上,然後在掛鎖的地方,用我的命運絲線,把大門牢牢地捆住,讓那怪物在我死之前永遠出不來。”
唐驥沒有撒謊,天命劍就彷彿穿插了命運絲線的縫針一般,能夠牽引命運,封印這座大門,這是唐驥作爲命運之子的特權,不過如果要牽引命運絲線,那人必須親手把命運絲線送到他的手中才行。
然而,麥哲倫搖了搖頭:“這並非你的責任……我在這座島嶼上戰鬥了這麼多年,我的命運已經和這座島嶼綁在了一起,永遠不能脫離。我就是這座島嶼的一部分,這座島嶼不毀滅,我就不會死。”
“你還年輕,小夥子,你有着無窮的潛力和能夠殺死他們的強大力量,你應該把你的力量用在更廣闊的地方,而不是把自己綁縛在這裡。”
“小夥子,我不知道你叫什麼,但是我要說,如果你真的有用一個人的命運關上那拉什麼耶的邪神國度的大門的方法,那麼,用我的命運吧。這不是犧牲,這是賜福,因爲這就是我的命運,這是我希望得到的結局。”老人笑呵呵的說道。
唐驥撓了撓頭,這些老人,怎麼都這麼慈祥的?他之前碰到過的老人,無非是遠古和鄭和。遠古不用說,爲了不讓被塵封的世界污染現在的世界,雖然他做的不對,但是他的確在爲這個世界拼盡全力。
鄭和也一樣,不過他更願意信任自己的後人,而且聽說鄭和在世界各地幫助了各種各樣的巫師很多次。這樣一個人,可以說是慈祥的老爺爺了,雖然他其實不能被稱爲老爺爺,因爲他……
現在,唐驥又遇見了麥哲倫,又是一個偉人,又是一個願意爲了世界而犧牲的人。他們身上簡直就是有人性光輝在閃爍一般刺眼,唐驥想不通。
但是唐驥點了點頭,畢竟用自己的命運來封印克蘇魯的確賊不舒服,頗有種抱着某個紀念碑從喜馬拉雅山跳下去以國運鎮壓邪神的感覺,這種事情感覺本來就不是他一個瘋子應該做的。
“恭敬不如從命……不過還需要容我找到那拉萊耶的大門才行。”說着,唐驥又一次升上半空,不過這一次,空氣當中惡意的阻力可就小多了。
小閃電從剛剛開始就一言不發,因爲她深刻的知道,當這些強者開始談論正事的時候,永遠不要和他們開玩笑。
小閃電的家境,其實很好。她是外交官的女兒,不然也不至於在這個時間段和唐驥在烏格拉姆黑海邊緣碰見。所以,不管是禮儀還是知識,她都掌握的很好。
但是很顯然,她的家人都在災變當中去世了。所以,她一個外交官的女兒,也淪落到了做小偷才能維持生計的樣子。
對於被唐驥撿到,其實她的心情異常複雜。畢竟,她失去了自由,還經常被電擊,以及各種欺負。但是,她卻有種感覺,似乎這種生活也不錯,這讓她不禁懷疑自己是不是得了斯德哥爾摩綜合徵……
唐驥的身影越來越高,漸漸地飛到了漆黑一片的雲層之下。小閃電看着自己頭頂那盤旋交錯的雷電,膽怯的縮在了唐驥的懷裡。她害怕了,害怕這令人心悸的雷電。
作爲一個雷電能力者,雷電應該是小閃電的朋友纔對。但是,對於小閃電來說,除了她自身那美麗的金黃色閃電,剩下的雷電,全都是恐怖的死敵,因爲那些自然生成的雷電,就和唐驥折磨她用的雷電一模一樣。
唐驥是天空之神,所用的雷電自然是和天然雷電一模一樣的電擊。可憐的小閃電現在已經心理陰影到了打雷都要縮進唐驥的懷裡,雖然明明唐驥纔是經常電擊她的那一個,而不是天上的烏雲。
感受到了小閃電軀體的溫暖,唐驥笑了一笑。她的身上,有一種唐驥很長時間都沒有從別人身上看到的“活力”,那種活力正是唐驥他們所有人都已經喪失了的。
唐驥也好,白貓也好,瓦萊莉雅也好,他們平時,總是安安靜靜的。他們都在做自己的事,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死氣沉沉,宛若一片危險而死寂的陰霾。然而,小閃電卻彷彿一道陽光一般,充滿了活力和溫暖。
唐驥知道,自己把小閃電留在身邊,其實是有私心的。在這死寂而漆黑的世界當中,看到了一縷純真美麗的陽光,唐驥第一時間做出的反應,他做出的第一件事,就是打算不擇手段的,將這一縷陽光徹底佔爲己有。
這是一種扭曲的心裡,一種異質化的愛,但是這就是唐驥,這就是這個世界所孕育的怪物所想的事。詭異而偏執的佔有慾,唐驥無時無刻不在表達出這種病態的念頭。
他要把小閃電留在他的身邊,不管用什麼方法。她所發出的能夠照亮他人,給他人帶來活力的能力,只能屬於唐驥一個人。如果他不能擁有……那就摧毀!
這就是唐驥哪怕知道這種調校有可能讓小閃電徹底失去這種純真的活力,也要去做的原因。我的就是我的,沒有人能從我的手裡搶走,這就是唐家一脈相承的精神病的一部分!
小閃電顯然不知道自己已經被一個重度病嬌加精神病患者當做了收藏品,不然她恐怕會更崩潰……雖然現在的她其實也已經快要放棄思考了,至少,無條件聽從唐驥的命令就會得到獎勵和安心,這一點已經植入了她的骨髓。
與此同時,唐驥衝破了天空中濃密的烏雲,衝到了,雲頂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