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四點的天空被重炮所掀起的塵埃遮掩,排列成大雁隊形的雙翼螺旋槳式轟炸機在半空掠過,灑下一顆顆炸彈;血液滲透進早已被染黑了的泥土之中,緊接着便被後來者的皮靴碾壓過去,絲毫不顧那是自己曾經的戰友的血跡。
炮火在嘶鳴着,炮彈在半空劃出優美的拋物線。士兵們在衝鋒,猛地衝出戰壕,手中的槍支不住的噴塗着火舌,妄圖將對手的生命終結。
然而,面對着這種程度的衝鋒,對面的重機槍和炮彈的射擊頻率只是又提高了兩個檔次,便將對方阻擋了下來。雙方之間的科技差距,簡直就是一戰與百年戰爭的程度,一方已經用上了飛機,另一方卻還在用栓式步槍。
但是就在下一刻,從栓式步槍的陣地之中,一支僅僅十數人的小隊衝了出來。仔細看去,他們的手中所持之物,皆爲騎士長劍與大號的左輪手槍。但是這樣一支隊伍,在面對重機槍陣地的時候僅僅是送死而已。除非——
這支隊伍,就在一瞬間,以難以置信的高速猛地升空,徑直朝着天空的戰鬥機羣飛去。他們手中的槍支所激射而出的並非子彈而是雷電一般的光柱;每當他們掠過一架飛機的時候,那架飛機便被他們手中長劍輕鬆寫意的肢解。
唐驥彷彿站在高空,看着下方所發生的一切,自己卻不能做出任何反應,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之前在幹什麼,自己究竟是誰,他就好像一個上帝視角一般的觀看着戰場,卻無法做出任何反應。
似乎是視角發生了改變,他似乎能夠看到身上的衣物……一件墨藍色的雙排扣風衣,純白色的襯衣和天藍色的羊毛衫,手上是一雙純白的布手套;下半身是與風衣同色的休閒西褲,還有一雙尖頭皮鞋。
烏爾維特,這是烏爾維特的視角?或者說,這是烏爾維特的記憶?的確,這種魔幻過度的戰場,實在不應該在這個時代出現,如果說是那個來自未來的烏爾維特的記憶,那的確能夠說得通。
是自己頭頂的烙印將烏爾維特的記憶帶給了我?又或者是因爲別的什麼原因?但是這場戰爭的確慘烈到難以置信,也唯有這種形式的戰爭,才能被稱作絞肉機吧。
然後,唐驥能夠看到,烏爾維特掏出了一把閃爍着淚光,上面銘刻着密密麻麻的詭異文字的M500左輪手槍,對準了大地,似乎是要開槍。
但是下一刻,一根纏繞着藤蔓、頂端綻放着百合花的木杖抵住了烏爾維特手中的手槍,制止了他對下方的部隊射擊。
順着烏爾維特的目光看過去,卻是一個絕美的女子,腦後亮金色的長髮隨風飄揚,甚至超過了她的腳踝。那女子的額前,有着一個淡金色的印記,一個有八個尖角的星星。
“德瓦拉,你莫要干涉我的行爲,否則你會後悔……”
伴隨着這句話,唐驥的眼前一暗,他發現自己已經站在了休息室的門口,四肢又一次恢復了行動能力。仔細想想,剛纔那女子身上的壓迫感,完全不次於烏爾維特所帶給自己的壓迫感,但是爲什麼自己在烏爾維特視角的時候,一絲壓迫感都沒有體會到?
唐驥搖了搖頭,沒有深究,或者說他對烏爾維特的過去一絲興趣都沒有,他更感興趣的是奪走烏爾維特的力量。畢竟已經能夠確定,烏爾維特並非通常意義上的未來的他。
打開門,走進去,用戰壕刀打開一罐肉罐頭,把裡面的肉切片放在火上烤,等到烤好大家都吃完東西之後,那門便被軍官推開。
“喲,你來啦?要來蹭飯嗎?”唐驥微笑着說道,同時吃下了最後一口烤肉。
“……你們該走了。”軍官一指門外:“你們的到來簡直就是激化矛盾。的確,你說的種囊存在,一個女人的身體的確不對勁,我們已經把她當場解剖展示。但是隻要還有你們這些不穩定因素在這裡,我們這裡就不可能穩固。”
說着,軍官雙手撐在桌子上,一張大臉無限的靠近唐驥,甚至唐驥都能聞到對方嘴裡蔥韭薤的混合味道:“你知道嗎?那些人裡,竟然有人在希望着你們這些巫師去“解放”他們!”
“怪我咯?不過你們居然能把形式穩定下來,怎麼做到的?”唐驥撓撓頭,他覺得有些困惑,按照正常順序來,不應該都是變得更亂麼?
“咳,雖然不知道是哪個鱉孫兒胡亂開槍,把對方帶頭的給幹掉了;但是在他動手之後我們立刻又槍斃了兩個帶頭鬧事的,形式一下子就安定下來了。不過,我還是得說,你們不能繼續在這裡停留了。”
唐驥的臉色微黑,並不是因爲自己不能在這裡停留,而是自己莫名其妙被罵了一句鱉孫兒。他擡起手揮了揮:“成了,我們的事兒完了,人家門檻子高不留客,我們該拔香頭子了。”
其餘幾人並沒有說什麼,機靈的秦鍾和寸茵已經意識到爲什麼唐驥的臉色這麼黑了,但是也對於唐驥居然沒有現場給軍官來個爆頭來報復相當不解。
一直走到樓下,唐驥臉上的黑色瞬間褪去,轉而出現的,卻是極其陰險而愉悅的笑容:“嘿嘿嘿,沒辦法,本來想幫你的,誰讓你罵我還趕我走,再見吧您吶!”
“到底是怎麼回事兒,老大你得給我們仔細說說啊?”寸茵輕輕扯了扯唐驥的衣服說道,她也很疑惑,當時她差點直接斂水給那個軍官一下子爲唐驥出氣了。
“嘿,我開第一槍打死的那貨也是個種囊,而且聽他們的話,他們把第二個種囊給解剖了。他們恐怕完全不懂,種囊裡的種子是有逐陰性的,那些種子會自動的朝着陰暗的地方聚集。如果不是專業人士處理,漏掉一顆兩顆……這個基地就等着變二五仔大樓吧。”
唐驥笑着敲了敲寸茵的腦袋瓜,發出咚咚的聲音。寸茵雙手抱頭,輕輕顫抖了一下。剛剛的感覺,可不算太好,有點疼。
“先生,您的意思是……那些眼草會逐漸代替那棟大樓裡的真人?”塔爾這麼問到。
“是啊,眼草的一生之中,從萌發到結出種囊只需要五分鐘不到。”唐驥掰着指頭給塔爾展示他對眼草的研究程度:“種囊最先追逐的食物,就是其所模仿的生物。在將對方進食之後,就會由巴掌大的小玩意兒成長成爲那種生物的大小,從而代替那種生物生存。它們有可能會攜帶一部分該生物的記憶,甚至會忘記自己是種囊,只會不自知的播種和破壞秩序。”
“不過我在大樓的最底端埋藏了一些煤油,這棟大樓在十天之後就會自燃,普通人能夠逃離這棟大樓;但是眼草絕對會被這看似高溫的火焰堵住。畢竟,這些克系生物,能殺多少就是多少。”
“說得好,看得出來,你一定也是一位對知識有着無上追求的人。我想,或許我們可以談得來。”
就在這一刻,唐驥等人猛地轉過頭去,他們不約而同的忽略了站在那裡的那個人,或者說雖然那個人很早以前就站在那裡,但是他對於氣息的遮掩實在是太完美了。
那人的背後便是初升的朝陽,陽關剛從他的背後直射而來讓人似乎看不清他的面孔。不過在第一時間,唐驥已經透過空間門繞到了他的背後,等到他反應過來的時候,閃銀劍已經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嘛,別緊張,我並不是來和你們戰鬥的……還有,這種純粹的物理攻擊對我的用處不大,不信你看?”說着,那人猛地向前一伸脖子,一瞬間他的頭顱便落了下來,但是斷面卻一絲血都沒有流出。
下一刻,那人的身體便猛地躥出,從高高堆起的汽車廢墟上一躍而下,同時接住了自己的腦袋,重新安裝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唐驥站在汽車廢墟上,現在是他揹着陽光俯視着那人,而那人卻還能看到剪影之中的他。不管怎麼說,至少現在掌握主動權的人是唐驥。
此時此刻,周圍的人終於看清楚了來人究竟是何等面貌。
那人的身高在一米七左右,二十四五歲的樣子,面部白白淨淨沒有絲毫鬍鬚,一雙淡紅色的眼睛和一頭純白的髮絲彰顯着他的白化病身份。就這樣一個看起來有些文弱的大男孩,站在任何地方,別人都會認爲他弱不禁風,如果沒有那彰顯了他與衆不同的身份的蛇瞳的話。
“我是阿蘭珈託·戴雅萌多,不過你們這裡的人,更喜歡稱呼我爲【白鼠】。”阿蘭珈託微笑着鞠了一躬,那表情的虛僞性和唐驥平時的假笑有一拼,誰都看不出來,但是誰都能察覺到。
“你想給你的造物復仇麼?樂意奉陪喲。”秦鍾笑嘻嘻的走了出來,但是顯然能夠從他那已經伸出來的四隻蜘蛛腿上看出來,他的內心一點也不平靜,甚至可以說是殺心四溢。
“唔,這並不是一個好主意呢。”阿蘭伽託非常認真的回答道,似乎真的思考過這個問題一般:“因爲我很不喜歡那羣傢伙啊,他們長得太醜了,而且太笨了,而且還很臭!”
“和小白鼠一點都不像,對吧?”唐驥這次並沒有用閃銀劍,反而抽出了獅鷲劍。不管對方用了什麼障眼法,只要是巫術力量,獅鷲劍就能阻斷。
“啊呀,那把劍好像很危險的樣子,能告訴我是怎麼做出來的嗎?”阿蘭珈託依舊假笑着,面對着哂笑着的唐驥,兩個人臉上的表情出奇的一致。
“我覺得你最好在我把這把劍插進你的胸口之前,說出你到底想要做什麼。”唐驥平淡的說着,同時已經做好了在阿蘭珈託身後開空間門然後直接把劍插進去的準備。
“唉,那我就非常榮幸的說了,你們昨晚把那羣大老鼠打跑了對吧?所以呢,你們的實力很強,我想要僱傭你們。”
“僱傭我們,幹什麼?”唐驥突然有了一種非常熟悉的感覺,但是不知道從何而來。
“當然是剿滅鼠人了?我對於我的實驗品對廣大羣衆帶來的傷亡非常抱歉,並且竭盡全力想要彌補我所犯下的錯誤。”阿蘭珈託一臉真誠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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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驥突然明白了爲什麼自己會有一種熟悉的感覺,因爲阿蘭寄託睜眼說瞎話,把說謊當成習慣和愛好的毛病,甚至比唐驥自己還要嚴重。
“說實話,否則我現在就下令圍攻你。”唐驥淡淡的盯着阿蘭珈託,這個人身上有一種奇怪的氣質,明明一臉正氣,帶着誠摯的微笑,但是不論是誰在第一眼都會覺得他身上的一切氣質都是僞裝出來的,並且……他還樂在其中。
“好吧,我需要各種實驗體,我想要你們幫我採集資料。作爲報酬,你們可以隨便使用我的試驗資料。我只是個科學家,我真的不在意我的資料被誰拿走或者被誰隨便使用。”阿蘭珈託睜大眼睛笑着說道。
“嗯,好的。”唐驥假裝沒看見阿蘭珈託那真真假假的表情,隨口就應了下來。不是他要這麼幹,實在是阿蘭珈託假惺惺的表情太噁心人了,他也要噁心阿蘭珈託一把。
“那可真是非常好呢。那麼,現在我能否邀請你們到我的實驗室來坐一坐?其實你們不來纔好,這樣我就能看着你們在巫術天災面前變得多麼脆弱了。”阿蘭珈託話裡帶着軟針嘲諷道。
“好啊。”很顯然,對於綿裡藏針,唐驥也有着豐富的應對經驗。其中最好的手段,就是滾刀子肉,讓對方覺得自己的綿裡藏針根本就是扎到了一個不知道什麼玩意兒上。
“唉,老大,巫術天災是什麼啊?”跟在心情明顯處於爆炸狀態但是依舊微笑着的阿蘭珈託身後,寸茵小小聲音的問唐驥到。
“這個問題,這座城市目前恐怕只有我能解說的了——”
阿蘭珈託正準備炫耀一番,卻被唐驥硬生生打斷:“那就不麻煩你了,帶路就行了。”
“巫術天災,指的是混合了大量的巫術力量所誕生的天災,比一般意義上的傾盆大雨或者洪水來的嚴重得多。”阿蘭珈託無視了唐驥的打岔,只是往下說道:“至於到時候會變成什麼樣子,你只需要把正常的天災的程度提升上幾倍就行了。”
“聽起來並不是很嚴重。”唐驥隨口說着,喝了一口杜松子酒。
“包括氣溫的下降也一樣嗎?我並不覺得你能夠在零度甚至更低的氣溫里長期生存,就算有足夠的朊石和衣服也一樣。別忘了,現在已經是入秋的十月,溫度下去了,就有可能再也上不來了。對了,我還有一個問題。”
“什麼問題?”唐驥難得的沒有懟人,只是問道問題本身是什麼。
“你是【越線者】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