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金宮城的四周,無數黑衣人從暗夜中鑽出來,直撲南邊的大安門、東邊的宣華門、北邊的拱辰門。守在這些門外邊的禁軍,根本無法從容撤回。在他們身後,宮門緊閉,徹底截斷了他們的逃生之路,以至於他們很快被人數衆多的叛軍淹沒。
在這三個宮門後面,上千人的禁軍隊伍已經集結起來,其餘禁軍則巡視着各處宮牆,防止試圖翻牆而入的叛軍。也難怪散答奇對防守有信心,五丈高的宮牆,對缺少攻城器械的叛軍來說,無疑是一道天塹。而在宮門兩側的汝牆上,還有禁軍手持強弓,一枝枝利箭射向每一個試圖靠近宮門的叛軍。
當年,海陵王完顏亮在修建中都的時候,將宮城打造成一座名副其實的堅城。不但宮牆巨厚,就連大門也是由數尺厚的水曲柳木打造,周邊鑲以黃銅,鉚以巨釘,整座門釉以厚泥漆,不懼水浸火燒。
南邊的大安門,是叛軍進攻的重點。這裡的宮門足有八丈寬,只有攻破此處,叛軍才能大規模涌進來。撻黎家族以修宅爲名,曾購置數根用作大梁的巨木,現在,這些巨木派上了用場。叛軍將巨木的一端削尖,三十餘人擡着一根,冒着箭矢,向着宮門衝鋒。
在大安門兩側的汝牆上,各有近百名禁軍弓箭手。面對衝鋒的叛軍,他們的硬弓不斷張合,射出一枝枝奪命利箭。缺少護身硬甲的叛軍,還未將巨木擡到宮門處,就大部分被射殺。
正在禁軍們得意之時,數隊身着武衛軍服裝的軍士出現了。完顏沙虎一馬當先,來到距離大安門一百五十步遠的地方。他身後,兩千二百名軍士肅然而立。除了有一百名軍士守在大觀園,看住完顏京以外,其餘的兩千七百名軍士,已經分別被派到中都的九道城門處。每道城門三百人,他們得到的命令是,無論是誰,也不能放進城來!
“兄弟們!英勇的女真勇士們!”完顏沙虎劍指宮城,“聖上,我們大金的天子,被奸人困在宮城裡,危在旦夕!這些奸人手眼通天,控制了宮城。我們應該怎麼辦?”
早有得到完顏沙虎叮囑的數百親信軍士,齊聲吶喊,“攻進宮城,營救聖駕!”
“你們說什麼?我聽不見!”完顏沙虎大吼着。
更多的武衛軍士加入了吶喊的隊伍。儘管有的軍士對此有所懷疑,但在大勢之下,不得不隨聲附合。
完顏沙虎連喊三遍,終於,衆軍士齊聲吼了起來。
完顏沙虎興奮得臉色潮紅,十分滿意地點了點頭,“在你們面前守城的,並不是禁軍,是受奸人蠱惑掌控的叛軍!他們試圖綁架聖上,你們答應嗎?”
“不答應!”衆軍士齊聲呼喊。
“對!我們不答應!”作爲統兵一方的著名將領,完顏沙虎鼓動軍士確實有一套,“弟兄們,我正告你們,在你們身側,與你們並肩戰鬥的,是二殿下的勤王隊伍。現在二殿下正在玉華門,與敵軍展開血戰!而這裡,就是我們的功成之地!今夜,也是我們建功立業的日子!我宣佈,殺酋一人者,賞銀十兩!第一個攻入宮門者,賞黃金千兩!”
譁!重額的賞金,刺激得每個軍士兩眼血紅,忘記了今天的事是多麼的詭異。即便是心存疑惑者,也被千兩黃金迷昏了眼睛,變成了只知殺戮的戰鬥機器。
“弟兄們!給我衝!”完顏沙虎用力地將劍向前一揮,有一千八百名軍士開始齊齊地向前衝鋒。二十架雲梯已經被叛軍拼裝起來,其中的十二架,移交給完顏沙虎的隊伍。而完顏玉都的叛軍則擡着另外八架雲梯,向前宮門兩側衝鋒。
在衝鋒的隊伍後面,完顏沙虎的四百名弓箭手緊隨而上。等衝到距離宮門一百步左右的時候,這些弓箭手彎弓搭箭,向着汝牆上射去。更有無數箭枝翻過宮牆,落到宮城外城的禁軍隊伍中,雖然傷害不大,卻引起不小的慌亂。
有了弓箭手的壓制,衝鋒的隊伍很快就接近了宮牆,數十人擡着巨木,開始撞擊宮門。沉悶的聲音響起,似乎連大地都在震動。
宮門兩側,簡陋的雲梯已經架到了宮牆上。
在大安門內負責的,是禁軍左都統奧屯魯,這是一個年僅三十的將領。他的來歷非常神秘,大金的軍界幾乎沒人聽說過這個名字。即便是完顏沙虎,也只聞其名,未見其人。只有寥寥數人,知道他其實是老帥完顏且合的外甥,曾是奧屯部族的最勇猛的戰士、最優秀的箭手。
此時,奧屯魯正手持一張明顯大一號的硬弓,站在門內側八十步遠的地方,冷靜地注視着宮門兩側。在他兩邊,是四十名禁軍中優秀的弓箭手。
很快,叛軍的雲梯架上宮牆,一名叛軍嘶吼着爬了上去,剛剛的探出一個腦袋,奧屯魯的利箭迎面撲至,由眉心處扎入他的頭顱。利箭上強大的力量,將這名叛軍帶飛起來,向後躍出一丈有餘,才直線般掉下去,砸入衝鋒的隊伍。
陸續有叛軍通過雲梯爬上城牆,但在禁軍弓箭手的照顧下,這些叛軍無一例外,都仰面倒了下去。而被奧屯魯射中的叛軍,均是頭部中箭。弱些的,被射穿了頭顱,硬生生鑿出一個血洞,強些的,也被利箭釘入腦髓中,在落地前就已經喪命了。
在付出上百人的代價後,叛軍終於意識到,眼前的雲梯,並非通向榮華富貴,而是九幽地獄。
完顏沙虎的軍士,全都集中在南邊的大安門,而叛軍的進攻重點也在這裡,組織了一千五百名叛軍參戰。在北邊的昭明門,東邊的宣華門,以及交戰的玉華門,各集中了五百名叛軍。其餘二百名叛軍,則在四處遊弋,尋找翻牆而過的地方。由於裡面有禁衛軍巡邏,十幾個試圖攀越宮城者都被發現。等待他們的,便是寒光閃閃的利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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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金宮城西邊的玉華門,戰事正酣。
就在散答奇憂心的時候,有兩百餘名在外城巡邏的禁軍趕到。原來守在這裡的兩百名禁軍,軍心大震,在即將崩潰之際,堪堪守住了防線。有更多的巡邏禁軍趕了過來,卻被散答奇又派了出去。如果在這裡集中太多的人,其餘宮牆處必定出現疏漏,那後果就不堪設想了。
叛軍攻勢雖猛,但在散答奇的嚴令下,禁軍也發了狠,他們知道,一旦被叛軍攻進來,外城就會失守,內城也就失去了第一道屏障。到那時,數量上佔據優勢的叛軍,將會對禁軍展開血猩的屠殺。
五百叛軍的人流,像一把利劍,插了進來。幸好,玉華門僅有兩丈寬,諸多叛軍無法一下子全部涌進來,給了禁軍佈防的時間,渾身染血的完顏玉都有些力竭,雖然靠近了自己的隊伍,但洶涌的人流,使他跟本無法繞過自己的軍士,撤出險地回到宮門外。無奈之下,他只有靠在玉華門右側的宮牆處,在二三十名叛軍的掩護下,組成自己的小戰團。
散答奇也曾集中優勢的兵力,對完顏玉都所在的地方,發動了數次決死衝鋒,但護衛在他身邊的叛軍,戰力非同凡響,且源源不斷地有叛軍衝進來,增加護衛的厚度。雖然無法對散答奇這邊發起衝擊,但自保卻綽綽有餘。
散答奇試了幾次,見無法奏效,只好作罷。
一時間,這裡出現了相持的局面。不過,散答奇隱隱有些後悔,那就是沒在宮門兩側的汝牆上埋伏箭手。爲了吸引完顏玉都入彀,散答奇撤下了應有的禁軍人馬,以防完顏玉都起疑。現在,上汝牆的通道被混戰雙方堵死。即便是有十餘名弓箭手,也無法攀上去了,更無法以弓箭射殺還未涌進門的叛軍。他們惟有站在遠處,不停地以弓箭射向門口處的叛軍人羣,收割他們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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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爲叛軍的領頭人物,撻奇並沒有參加宮城四門中任何一門的戰鬥。他所帶領的三百名叛軍,在解救瞭然的時候,死傷了近百名。剩餘的二百名,隨着撻奇出了崇孝寺後,來到南門處。在查看了一下攻城形勢後,撻奇領着二百人,繞過了南門,來到了宮城西邊。
不過,撻奇並沒有去玉華門,而是在宮城由內到外的河道處停了下來。
宮城內的魚藻池,是一個環形的水湖,中間是一個小島。水湖的尾巴,連通城外的河流。在宮城外城處,是一個三十丈寬的水面。如果有船的話,甚至可以直接駛入內城中。
這裡,無疑是進攻宮城的一個捷徑。作爲久負盛名的大金宮城,河道處自然也有防備措施。在水底,壘了一道以石爲芯的密封石牆,石牆上是一道鐵柵欄,尖端冒出水面。
有石牆的阻隔,當天氣乾旱時,魚藻池的水不至於全流出去,能維持不低的水面。而天降暴雨時,水可漫過石牆,由河流通往城外。
撻奇揮了揮手,十名叛軍脫下衣服,慢慢地滑入河中,緩緩地向着鐵柵欄處游去。這十名叛軍,是撻奇特召來的,精通水性,爲的就是的探尋這道鐵柵欄。爲了攻城,撻黎的早就命撻奇做好了這方面的準備。
儘管河水冰寒,這十名經過訓練的叛軍,還是咬緊牙關摸到了鐵柵欄處。這個季節,魚藻池的水並不多。他們的腳甚至能踏到水底的石牆上!
十名叛軍彙集在一起,均雙手握住鐵柵欄,腳下用力,拼命地向自己這邊掰。
鐵柵欄是由直徑數寸厚的鐵條構成,每根之間相距尺餘。由於這些年大金太平無事,這些鐵柵欄自安放之日起,就沒有更換過。幾十年過去了,這些鐵條都鏽得不成樣子。在這些大漢的發力之下,鐵條竟然被硬生生地掰斷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