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的事兒，鄭蠻蠻其實挺生氣的。
她原本是想哄着他的，可是楊雲戈那個措辭讓她覺得一片好心都餵了狗。
楊雲戈也隱約感覺到她不大高興，不過也知道她不是認真在生氣，遂沒有理會她。
有天夜裡睡下的時候，楊雲戈就對她道：“明日開始進入西江的地界，夜裡急行軍便有三日，你安分呆着不要出馬車。”
鄭蠻蠻有些詫異，回過頭，道：“爲什麼？”
平時還可以出去透透氣的好吧。
“西江匪亂，十分有名。”楊雲戈簡短地解釋道。
鄭蠻蠻有些不可思議，道：“你還怕匪徒？”
聞言，楊雲戈有些惱，在她腰身上狠狠掐了一下，道：“你當是這麼容易的？我好好的帶兵去打仗，爲何要把兵力浪費在和這些山匪糾纏上？”
鄭蠻蠻痛呼了一聲，訕訕道：“不是……我的意思是，楊字大旗在外，誰那麼不長眼，還敢來惹麻煩？”
聽了這類似恭維的話，楊雲戈也只是冷哼了一聲，道：“反正你老實些便好。”
西江匪患一直讓人頭疼，更有些不怕死的，連西江王和遼南王的部隊也是敢襲擊的。
更有甚者，有些匪徒以捉了名將爲榮，越是名聲大的，越是要來糾纏。
偏西江地區地勢險要，他們來去山間非常方便。楊雲戈不懼他們，就是覺得難纏又費事。
他偏頭親了她一下，道：“聽話就是了。”
鄭蠻蠻在他的壓制下艱難地翻了個身，看了他一會兒，最終搖搖頭，小老太婆似的嘆了一聲。
“……”
楊雲戈啼笑皆非，道：“你這是什麼德行？”
“後悔了唄。”鄭蠻蠻嘀咕道。
後悔什麼呀？
當然是後悔跟了出來……
楊雲戈琢磨着，你能不能不要這麼直接啊，有點傷人好不好。
真是……從前還會遮着點掩着些，不高興也放在心裡。現在倒好了，什麼事兒都一股腦地丟出來讓他兜着了。
難道是慣壞了？
楊雲戈嘀咕着，伸手摸了摸她的腰身上剛剛被自己掐了一把的地方，哄着她睡下了。
她生了孩子以後，其實性子還是靜了很多。不比從前那樣跳脫了。
睡覺也很少說夢話了，偶爾嘀咕兩句，也是什麼好吃的好喝的。
正想着，鄭蠻蠻翻了個身，似乎是覺得空間太小不舒服，還踹了他一腳。
“……”
楊雲戈有點惱，可是看着她的睡顏又發不起脾氣來。
心道果真要慣壞了，若是換了從前哪兒還有她這麼舒服的時候？
從來她在他身邊睡着的時候都得蜷着身子儘量配合他讓他抱得舒服的！
但憤憤歸憤憤，這慣都慣壞了，還能回去不成？
隔日，鄭蠻蠻就非常老實地呆在馬車裡沒出來，連頭都沒冒過。
楊雲戈很滿意。
行軍至荒野，山林叢立，似乎暗藏着無限危險的信號。
鄭蠻蠻在馬車李昏昏欲睡，突然感覺馬車停了下來，便又驚醒了。
掀開簾子一看，卻見楊雲戈率隊，和兩位副將等在最前頭，似乎在等待什麼。
少頃，斥候打探歸來，帶回了一個讓所有人都沉下了臉的消息。
“稟告元帥，前方已有十寨匪徒糾結等候！觀人數足有千餘！”
楊雲戈的名聲太駭人，這些匪徒果然躍躍欲試，想要拿下他做戰利品。何況還有陸朗在側。燕國三大名將，死了一個，剩下兩個都在這兒了。
這下就連楊雲戈都忍不住冷笑了起來，道：“真是不知死活。”
王寧看了他一眼，低聲道：“元帥，前方正沒入曠野，是那羣山匪的地頭。我們至今沒有詳細的輿圖，還是不要冒險得好。不若派兵至最近的西江軍營，讓他們來剿匪罷。”
楊雲戈眯起了眼睛。
陸朗知道他生性莽撞，被人這樣挑釁，怕是按捺不住，連忙道：“元帥，我亦贊成王將軍的看法。”
半晌，楊雲戈淡道：“原地紮營等候。木青，你親自去一趟西江營。”
“是。”
王寧和陸朗都鬆了一口氣。
“唐驍，你清點一下，點出三百騎。今夜隨本帥先去探個虛實。”
然而緊接着，他就做了一個這樣的決定。
這是極不明智的做法，很可能會打草驚蛇。
只是軍令已下，楊雲戈又一向獨斷專行，陸朗和王寧也無話可說。
原地大規模紮營安置，是打算和前方匪軍對峙的意思。在這裡起碼會停留個幾天。
畢竟前方無路可繞。
部隊上下整齊有序地開始紮營。
陸朗回過頭，看到鄭蠻蠻帶着侍女在餵馬。她這幾天都沒出過馬車，也不知道今天怎麼就突然跑了出來。
他四處找了找，果然沒看見楊雲戈的身影。大約是去安排今夜之戰了。
陸朗心裡動了心思，上了前去：“縣主。”
鄭蠻蠻瞥了他一眼，道：“嗯，陸將軍。”
她對陸朗的心思十分複雜。
第一次的時候差點被他摁在池邊給上了，本來就有心理陰影。雖說是被人算計了，那種氛圍的確也很微妙，可鄭蠻蠻大抵還是抱着敬而遠之的想法。
後來發現他們的興趣相投什麼的，他爲人又溫潤謙讓，鄭蠻蠻也改變了些想法。不過是因爲楊雲戈看得緊，她也沒有興趣深交罷了。
可是在京城的時候……他是兩次掐青了她的腰身。
那鄭蠻蠻就不可能再裝作視而不見了。這個男人對她是有慾念的。
所以她還是躲着些罷。
陸朗卻不是爲了兒女私情的事情來的。他也不在意她冷淡的態度，迅速低聲道：“今夜元帥只帶三百士兵，打算襲擊前方山匪大營。我私以爲十分不妥。”
鄭蠻蠻有些驚訝，道：“軍令已下。”
陸朗道：“你可以勸勸他，多帶些人去。或者，乾脆換人領兵。”
鄭蠻蠻想了想，道：“他不會聽我的。”
“事關全軍安危……元帥作戰一向險中求勝，可是畢竟還未到達前線，在這裡爲了山匪冒險，我覺得十分不必要。”
其實後來，鄭蠻蠻想過，要是當時聽了陸朗的話，去勸了楊雲戈倒是挺好的。
實在不行，裝作拉肚子啊什麼的，總能絆住他的腳步。
可惜她沒聽。
鄭蠻蠻很認真地想了想，然後更認真地搖搖頭，道：“我不去。他一向不聽我的。也從不和我討論軍事。”
陸朗有些無奈地看着她。
不知道爲什麼，他那個神情讓鄭蠻蠻有些心虛，遂別開了臉。
陸朗知道這條路是走不通了，遂嘆了一聲，離開了。
不過鄭蠻蠻後來還是去找了楊雲戈。
那時候他剛議完事，從帳中出來。見鄭蠻蠻飛快地迎了上來，他眸中閃過一絲驚訝。隨即冷漠地朝身邊的將領點點頭，他長臂一攬圍住她把她帶進帳。
“你今晚要打仗？”鄭蠻蠻也沒廢話，直接道。
楊雲戈道：“嗯，聽誰說的？”
鄭蠻蠻嘟囔道：“還會看不出來嗎？”
他笑了笑，突然眉毛就立了起來，道：“不是讓你別出來亂跑的嗎？！”
“……”
鄭蠻蠻心虛地道：“你不是原地紮營了嗎？我來喂喂馬啊。”
“聽誰說的我今晚要出戰？”
“……瞎聽的。”
最終被摁在桌子上差點打了一頓，她掙扎了半天跑了出來。一路花容失色地衝回了馬車上蹲好了，沒人來叫再不敢下馬車半步。
結果這一呆，就在馬車上呆了一整天。
夜裡，楊雲戈果然率隊出戰。
說實話，鄭蠻蠻對楊雲戈的實力有信心，何況他也不是妄自尊大的人。
只是不知道是受了陸朗的影響還是怎麼的，她一個人呆在馬車裡，就有些不安。
小翠和衛靈都被她打發出去給她打探消息了。
回來的時候，先勸了她，道：“您不如先到帳子裡去，已經收拾好了。”
鄭蠻蠻道：“不行。”
待會兒楊雲戈回來了，保不齊會捱打。
她道：“怎麼樣了？”
“這纔剛出去不到一個時辰呢，哪有這麼快見分曉。您還是先到帳子裡去歇歇吧。”
小翠有些無奈地道。
“說不定天亮才歸。”
鄭蠻蠻就道：“你去外邊兒幫我看着，見他回來了告訴我一聲。我先歇會兒。”
許是在這荒郊野嶺的，第一次身邊沒有擠着楊雲戈，鄭蠻蠻覺得怎麼都睡不着。
她已經開始有些體會到隨軍的心情了。
他每一次出戰，都是有危險性的。不可能是像在京城裡一樣，出去轉悠一圈，傍晚就會回來。
所以擔心，害怕，都是難免的……
她心道，我得習慣纔是。
於是蹭了蹭枕頭，瞪了大半夜的眼睛。
及至天明，她睡得混混沌沌的，突然聽到外面嘈雜了起來。頓時鄭蠻蠻就驚醒了，迷迷糊糊地從馬車裡滾了出來。
小翠連忙扶住她，道：“縣主。”
“他回來了？”
“回來了，大勝。西江軍還沒到，已經把山匪給屠了。”小翠也是一臉做夢的神情。
僅憑三百兵力，而且是在這兒絲毫不熟悉的地方，竟就把整條山道都清理了出來？
“不過騎主受了傷，已經送去帳內了。您快去瞧瞧吧。”
鄭蠻蠻的心一緊，連忙就去了軍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