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穎擡眼看着他,輕輕把他推開,“你要這麼想,就這麼想去吧。韓木飛,什麼時候你能跟我好好說話了,咱們再談。”
這一場下聘,可謂曠日持久。
韓木飛攥緊了拳頭,又鬆開。
“掌門,要不去找楊公子吧?”仇應冥出主意道。
韓木飛轉過身來,氣惱異常,“是他娶親,還是我娶親!”
仇應冥愣住,手上還維持着尷尬的姿勢,韓木飛已經側身而過,走掉了。
“最近這些主子都什麼習慣,怎麼都願意拂袖而走呢?”
葉夢悄悄走了過來,輕拍他肩膀,“這個時候主子都在氣頭上呢,有多遠離多遠吧,跟近了容易變炮灰。”
仇應冥頓悟,陪着葉夢做事去了。
韓木飛在南院支起桌子,把仇冰山的事務全搬到紅蓮山莊裡處理,是準備在這裡打持久戰了。而寧穎,當做沒有這個人一樣,在北院也支起了桌子,從楊玏失蹤之後,山莊的事情全都由她親自處理,這讓她每次做決定的時候都要罵一通。
這一日上,楊玏突然回來了。
寧穎一聽說,就衝了上去,把這些天的怨氣都發泄了出來,“你還知道回來啊!還回來幹什麼啊!”
楊玏眨眨眼睛,“我回來拿東西。”
寧穎一聽,這是要真走啊,頓時火冒三丈,心裡別提有多委屈了,“行!你走!走了就別回來!”
“哎呀,我錯了。我怎麼會走呢,來,小鳥兒,別生氣了,讓哥哥我看看又漂亮了沒有。”楊玏作弄她,笑着哄道。
寧穎理也不理,轉身就走。
楊玏伸手拉住她,“別走,我帶回來一位貴客。”
寧穎這才發現,他身邊還有個人,跟他一起回來的,是位白鬍子老道士,瘦骨嶙峋,卻有種出世風骨。她只覺得丟人,一下子紅了臉,嬌嗔地瞪了楊玏一眼。
“這道長,怎麼稱呼?”寧穎一改剛剛的暴躁氣惱,和氣地問道。縱使她脾氣再不好,身爲一莊之主也不能輕易在外人面前使性子。
“在下落閒閣上任棋府執事,道號庚陽。”老道士拂塵一甩,當做沒看見她那副樣子,向寧穎行了一禮。
落閒閣的人,寧穎疑慮看着楊玏,希望他能給出個答案。
“姑娘無需多疑,在下已經不是落閒閣的殺手了,此一行只是偶遇楊公子,結爲忘年交而已。”老道士道出了寧穎心裡的疑惑,神情坦然。
楊玏拉過寧穎,往院子裡走,“跟你開玩笑的,你也信。我怎麼會走,不過路上遇到了這位先生,他告訴了我一件有意思的事情。”
寧穎將人帶到會客廳,讓下人備好了茶點。楊玏不會無故將落閒閣的人,哪怕曾經是落閒閣的人帶回來,她等着聽他又帶回來什麼驚喜。
這事情要從少陽說起,那一日楊玏得知葉惜趕到少陽派,就知道那條被寧穎撕毀的消息藏不住了。他知道寧穎一定會生氣發脾氣,於是先走一步,準備回紅蓮山莊處理這聘禮的事情。
然而,他路過荊州的時候,卻遇到了庚陽道長。
接不歸正在和庚陽道長爭執什麼,楊玏好
奇心起就藏在一邊準備聽個究竟。但庚陽道長武功不俗,發覺周圍有人,暗器飛至,將他逼了出來。
經過詢問,庚陽道長知道了楊玏是誰,卻沒有出手。而接不歸欲要逃走,在走之前冷不防朝他放了暗箭。庚陽道長冷眉立目,輕易就將暗箭打掉,沒有去追他。
楊玏覺得這事有意思,與其回去幫韓木飛娶寧穎,不如弄明白這裡面的貓膩。於是找了間酒館請他吃飯,順便坐下來聊聊。
這不聊不知道,一聊嚇一跳。庚陽道長竟然是接不歸的師傅!
韋陀寺後面的那處神秘道觀,名爲逍遙觀,正是庚陽道長的修行之所。而韋陀寺現任主持回紋徵,同他關係很好。
庚陽道長早年間也是爲了追求武學巔峰,而入了落閒閣。可是日子越久,他越覺得落閒閣並沒有其宣揚的那樣好,他經歷了宋凝叛逃,更加堅定了心裡的想法。終於,宋凝走後,他也離開了落閒閣。
但落閒閣從來就不大度,對庚陽道長也施行了追殺。庚陽道長的武功不算絕頂,又沒有仇冰山這樣的保護,日復一日的追殺,讓他身上的傷越來越多,體力越來越不濟。
在這個時候,他遇到了韋陀寺上任的住持。韋陀寺的住持助他假死,金蟬脫殼。自那以後,他就在韋陀寺後山住下了,並蓋了個簡陋的小道觀。而他的徒弟接不歸,就這樣留在了落閒閣,一直以爲他死了。
接不歸和庚陽道長之間名爲師徒,實則比父子更親。接不歸算是庚陽一手帶大,庚陽道長假死的事情,他是知道一些的,卻爲他瞞下了。不過這段時日不知怎麼,落閒閣那邊知道了庚陽道長假死的事情,接不歸趕來報信。
接不歸勸說庚陽道長回落閒閣跟閣主自首,現在正是用人之際,秋宵吟定會免了他的過錯,讓他繼續留在閣中的。但是庚陽道長厭惡落閒閣,寧死不肯回去,兩人僵持不下,吵了起來。
寧穎聽完整個經過,也算感慨,想不到宋凝的離開竟還有這效應,也不知道是好還是不好。
“小道觀是藏不了了,接不歸回去之後,落閒閣上下肯定就知道了。道長回去也是連累回紋徵,我一想,秋宵吟這麼長時間沒有動作,我不如把他帶回來,看看落閒閣那邊怎麼應對。”楊玏心裡有了計策,笑得奸詐。
寧穎也沒有異議,想來天下之大,落閒閣不敢輕易下手的也只有這裡了,“那就住着吧,琰星,你給安排間客房。”
三人議事過後,楊玏剛一走出屋子,就看見仇應冥一臉諂媚的等着他。
“楊公子回來了,哈哈。”
寧穎瞧見他那樣,冷哼一聲轉身就走。
楊玏用腳趾頭想都知道怎麼回事兒,一邊讓葉清安置客人,一邊跟他找了個沒人的地方說話。
“應冥啊,不是我說啊。你說你家公子行不行啊,我都幫到這份兒上了,還沒娶走寧穎。我對小鳥兒這點兒心思,你們誰不知道,我要是再出手,那就不是幫忙了,你可想清楚啊!”
仇應冥怎麼會不知道,說實話,對於楊玏,他心裡是一百個佩服。作爲男人,爲心上人,和馬上要娶走心上人的人,能做到這個地步,真該豎大拇指
,是個爺們。
他也犯難,面容糾結道:“楊公子,我也知道這事不該在找你。可是你看看這兩個人,再這麼冷下去,傷感情啊。”
楊玏嘆了口氣,“回去告訴你家公子,高梓芸早就回雲州了。再問問他,他就那麼不相信寧穎?”
“我不是不相信她。”韓木飛不知道何時站在他背後了,他瞪了仇應冥一眼,仇應冥趕緊退下,“她現在的脾氣越發的大了,高梓芸縱使再過分,可她還是高家的人。這個節骨眼上,得罪高家,有什麼好處。若換做從前,她不會這麼沒分寸。”
從大局來看,韓木飛這話說的不錯。可是,楊玏聽着就是不舒服,“韓木飛,別怪我說話難聽。從前,從前寧情沒死,從前她做什麼你都願意在她身後承擔,從前你絕不會爲了其他事情,而沒有趕去她身邊。分寸?從前她有分寸,得到了什麼?現在沒有分寸,又能如何?別說她變了,你我不也變了?”
韓木飛啞口無言,咬了咬牙,“這一頁,就翻不過去了?”
“那你得問她。”楊玏在他身邊擦身走過,肩膀輕頂了他一下。
楊玏的話,給了韓木飛重重一擊。是啊,已經經歷了太多,誰沒有變?換做從前,高梓堯不會任由高梓芸做下這等沒臉的事情,也絕不會和寧穎暗中較勁。
三天時間一晃而過,寧穎依舊無視着韓木飛的存在,山莊的事情重新交給楊玏了,她又開始曬太陽,餵魚的生活了。庚陽道長在這裡住的舒服,喜歡上了揚州這個地方,天天出去琢磨吃的。
韓木飛想了三天,還是沒想出個所以然來。變了又如何,他依舊愛着寧穎,而寧穎心裡如果沒有他,也不會鬧的這麼兇。
所以,夜長夢多不是好狀態,他決定去找寧穎談談。
紅蓮池邊。
“小陌。”韓木飛站在寧穎身後,看着她閉目養神。
“幹嘛?”她沒有動作,迴應了一聲。
韓木飛繞到她身前,“跟我回去吧。”
寧穎她輕皺了下眉頭,“回哪?”
“仇冰山啊!”
“走開,你擋住陽光了。”
韓木飛閃開,拿起小桌上的扇子給她扇了起來,“小陌啊,你看咱倆的事兒,別讓外人影響心情了,好不好?咱們別管高家,不管落閒閣,就說咱倆。”
他扳過寧穎,讓她對着自己,“小陌,我愛你,你嫁給我好不好?”
寧穎睜開眼睛,正對上他那雙幽深的眸子,認真地訴說着愛意。她愣了半晌,莞爾一笑,卻無人聽見她心底的那聲嘆息。
“韓木飛,若說我不愛你,連我自己也不信。可是我愛你,卻和從前不一樣。換做從前,什麼我都願意,可是現在,經歷了這麼多,心境早就變了。我不無私,相反,我自私。我不願意你身邊有別的女人的身影,我要你事事處處爲我,我要你以我爲重。”
韓木飛也笑了,不管怎樣,她願意說話就好。他不住點頭,“好好,我以你爲重,只要你不生氣了,怎樣都好。”
寧穎輕蹙眉頭,沒有太多開心,“讓師傅和七叔商量日子和細節吧,之後告訴我就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