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了？”
楚辭醒了醒神，“沒什麼。”卻看見左曹欲言又止的看着自己。只好整理了思緒，撿取了最簡單的字句，把那已經可以算長的時光，縮成隻言片語。
“沒關係的，如果是這樣，我讓人去試試能不能配出解藥。既然慕容涉歸說有解藥，那個人，肯定就可以配出來。你不用擔心。”樓主安慰道，說罷，遞給了左曹一個眼神。
左曹會意，便告訴楚辭，他們接下來的計劃。
其實左曹並不是很相信楚辭，他並不是未經情事的少年，楚辭回憶時的神情帶着的那絲落寞，分明就是動情的神態，或許只能寄希望於楚辭她自己並沒有發現這一點。
他相信樓主亦是可以看出來的，只是樓主並不點破，自然有他的道理。他只好暫且相信。
聽完了計劃，楚辭輕輕皺了眉。
“慕容涉歸不會這般輕敵，怎麼可能孤軍深入？”她立馬提出了質疑。
“所以我打算，讓你去引他。”
耳邊傳來的是樓主的聲音，楚辭卻覺得腦袋嗡的一聲，如同被捅的馬蜂窩。她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來回應，難道說，我只是他一個利用工具？只是他利用了自己麼？難道說，他對自己根本無一絲一毫的感情。若是說出來，怕是心先會受不了吧。
“爲什麼？”楚辭不知道自己應該期待哪一個結果，若是慕容涉歸沒有中計，是不是說明他就會安然無恙，但若是慕容涉歸中計了，是不是說明他心裡有自己……可是，他會死的。
還未得到樓主回答，楚辭就堅定的搖了頭，“我不去。”
“阿辭，你要背叛我嗎？”樓主頓了頓，“爲了一個，讓你失去自由的男人？”
樓主笑了笑，是那種把一切都掌握在手心的那種笑容，“看來他對你應該是不差，只是你怕是沒經歷過情愛，所以誤把男人的詭計當做了愛情。他不過是想讓你，死心塌地，臣服於他，從而滿足他的虛榮心而已，亦或者，他還有不可告人的目的，而你不知。卻陷入他營造的曖昧之中。”
樓主湊近了楚辭的耳邊，輕聲問道：“還是因爲他佔有了你，所以你不捨得？”
楚辭震驚的看着樓主，從未想過高貴如嫡仙的樓主會說出這樣的話，她後退了一步，樓主卻以爲是她心虛，用指尖輕挑她的下額，“阿辭，別被騙了。”
帶着蠱惑力的言語。但楚辭依舊搖了搖頭。
樓主從來沒有想過楚辭會忤逆她，他吃驚得微微張開了嘴，旋而又笑了，“阿辭，你動情了。可是……”樓主故意拖長了語調，看見楚辭緊凝着，似乎緊張的眼睛，才緩緩的說：“可是由頭至尾，都是一個局，慕容涉歸娶你，不過是他義父的授意，他其實，一點都不愛你。不是隻有燕國纔有暗探，我也有，慕容涉歸可是和一名女子交往甚密？據我所知，他們之間的關係，可不是那麼簡單，若只是朋友，可會經常深夜相會？”
“他義父授意？可笑，我於他無任何價值，更何況是他的義父，我從來沒有見過他。”楚辭卻冷靜的說道。
“你不信？那你不如，親口問問慕容涉歸。我說的可是事實？阿辭，別陷入情之
一字，它會讓人喪失理智。你不應該在對方態度還不明確的時候，就一股腦的投入感情。”
“樓主，你誤會了，我並未愛他，他亦並未愛我。我不過是他手中無足輕重的人質，將軍府的傀儡夫人，即使我死了，他眼睛都不會眨一下。所以你沒必要再和我說這些。”
“真固執的小孩。”樓主對左曹笑了笑，“阿曹，既然阿辭不肯配合，那就進行第二計劃吧。”
“阿辭，跟在我身邊。雖然我覺得你爲了一個無關緊要的男人忤逆我很愚蠢，但我也無法阻止你的想法，只要你不破壞計劃，我不會處罰你。畢竟愛情可以讓人變成瘋子，我只是希望你可以保持冷靜。”
雖然，我自己已經是個瘋子了，我親愛的小孩，我不希望你也是，這太苦。樓主在心裡又補了一句。
慕容涉歸已經三日沒有楚辭的消息了。戰事迫在眉睫。
慕容涉歸披掛上陣，和褚俊非交了手。褚俊非不敵，左肩被慕容涉歸的劍劃了一道傷口，他拍馬逃走。慕容涉歸揮軍追擊。
直至三裡地外，那是一片林地。孤軍深入是兵家大忌。更何況林地地形，騎兵不便，卻有利於敵人埋伏。
慕容涉歸行至林地邊緣，面前是一條頗寬的河流，見楚軍全閃進了林地。他下了馬，揮手叫停，陶洪來到慕容涉歸的身邊，“將軍，末將覺得不能再追了，恐有埋伏。”
慕容涉歸皺了眉，躊躇着說道:“此次把褚俊非逼至這種境地，他身邊的士兵所剩無幾，正是最好的擒獲時刻。你說的並非有錯，只是我不甘心就這樣放跑他。”
陶洪依舊謹慎的說道：“與其把自己置於危險，不如讓敵人寸步難行。”
慕容涉歸突然詭譎一笑，“那就火攻吧。”
“可是，將軍，這片林子是先帝下令植建的，更何況林內還有平常百姓生活，若是燒燬，恐怕……”
“放跑褚俊非你能擔待得起？”
“可是……”
很快，火勢迅速的大了起來，那竹林本青翠欲滴，卻被火光薰得黑亮，濃煙滾滾中，沒有人看得見，聽得見生命的掙扎。
只有殘忍的臉孔和看不見的哀嚎。戰爭再殘酷，不過是人爲。慕容涉歸覺得自己該下地獄。
“樓主，竹林大火。”左曹眉頭緊凝，有些着急的說道，“褚將軍爲了引慕容涉歸上鉤，還在裡面。”
樓主拭了拭手中的劍，“那就去救他。”他嘴角有一絲不易察覺的光芒，眼神是冷淡的，彷彿在下一個決定。他轉頭看向楚辭，“阿辭，走吧。”
楚辭點點頭，雖然樓主並未找出解藥，這幾日卻用內力幫她驅逐了不少藥力，現在她恢復了一些武功。雖然大不如前，但畢竟還是有用的。
褚俊非，楚辭默默的在心中咀嚼了這幾個字。如果沒有遇到慕容涉歸，自己說不定會嫁給他吧。
只是遇到了慕容涉歸又如何？他已經有後卿了，即使退一萬步，他真的喜歡自己，自己也不能忍受和別的女人分享同一個男人吧。
要知道，後卿那麼美，連女人看了也會心動的。帶着風情的眉，高挺的鼻樑，那適中的紅脣，與
那攝人的眼睛。她在慕容涉歸懷裡時，動人得讓人不忍再看。她懂慕容涉歸，這是最重要的一點。而自己，看不清他。
楚辭心中雖有心事，腳步卻沒有絲毫怠慢，楚辭與左曹跟在樓主身後疾馳，他們使着輕功在竹林中穿梭。
濃煙滾滾，看不清眼前的事物，而那煙塵侵入口鼻，他們手捂着，卻不能抵禦多少。
“樓主，這樣不行，火勢太大了，慕容涉歸是想放火燒林，不惜一切代價想殺了褚將軍。如果我們繼續如此漫無目的的找，遲早會燒死在這裡。”
話音未落，楚辭卻聽見了一聲熟悉的，卻又陌生的聲音。熟悉，是因爲她能夠捕捉聲音的主人是誰，陌生，是因爲那一聲類似於怒吼的命令。
他從來不會那麼大聲講話，不，或許也是會的，自己認識他並不久，但她從未聽過，慕容涉歸如此憤怒的聲音。
他下令，救火。
楚辭並不知道樓主和左曹會不會詫異，她看不清楚他們，她只知道自己充滿了不解。
明明，這場大火燒下去，褚俊非會死，而樓主，左曹，和自己的命，是慕容涉歸的意外收穫。
放火者怎麼會叫停？
不過是幾個瞬間而已，楚辭發現她和樓主以及左曹走散了。
她躍到樹頂之上，想要吸一口空氣，卻發現黑煙根本不會給她這個機會。她的呼吸開始困難起來。她原本就沒有恢復多少的內力也快用盡了。
竟然要死在這裡了，慕容涉歸的笑臉伴着煙出現了，虛無縹緲的，楚辭沒有意識之前，小聲呢喃了一句：“我還不知道，你的樣子呢。”
以爲此生已盡，意識中也來不及後悔。甚至都忘了，活着要報仇的事情。只記得他輕輕淺淺的笑，記得他的戲謔，記得他或許自己都沒有意識到的溫柔。只是這樣，對他身邊不離不棄的女子很不公平呢。如果是這般多情的人，爲什麼還要喜歡他？
答案還未閃現，楚辭就陷入了昏迷。
或許是由於林地旁有河流的緣故，在慕容涉歸下了這般近乎荒唐的決斷後，在將士一心的情況下，火勢逐漸小了起來。
陶洪憤怒的看着慕容涉歸，他覺得慕容涉歸變了。他曾經無比崇敬的將軍變了。變得婦人之仁起來，曾經慕容涉歸也是這般說過自己的，只是若是自己下令放火，那決計不會再做出救火的舉動。陶洪當然知道，慕容涉歸併不是爲了所謂的楚軍將士的性命，他沒有這樣的善心。
陶洪看見了那個穿着青衣的女子，楚辭，他是見過無數次的。
那個在將軍府的女人。敵國的刺客。
慕容涉歸竟然爲了一個女人，而把到手的勝利棄之不顧？
如果慕容涉歸真的變成了這樣，這樣的人如何還能夠站在他的頭上？遲早有一天，他定要……取而代之。
陶洪有些驚異於自己的想法，平復了滿心的戾氣，生怕被旁人看出。然而等陶洪平靜下來，再望向慕容涉歸所在的地方的時候，人不見了。
陶洪一劍掃過他身旁的樹，只輕輕碰到，就碎落了。
遠遠的他還能看見，慕容涉歸進入林中的身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