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空中點亮的傷悲,
從遙遠的星河扯碎,
我伸出手,
觸碰到一片漆黑,攜影輪迴。
荒涼的淚水,化作水,
隨你潔白衣袂,翩飛。
你眼中的美,我嘴角的苦味,是隱晦 。
你心中的灰,或眼角的淚,
遣散如萍碎,雨無味,破碎。
【風閣】
浟漓離開睦城,就回到了風閣,漫天的風沙裡,他就那麼靜靜的站着,望着風閣內部流放的所謂的罪人們一如往常的活着。
看了許久,他才走了進去。
“啊啊!啊啊啊!”
“吼!”
一聲接着一聲恐怖的喊叫在他踏進流放區域的時候瞬間將他包圍。這裡的人們應該是以爲又有新人來了,都迫不及待的想嘗一嘗新人的滋味,一個個都餓狼撲食似的衝着浟漓撲了過來。
浟漓眼中閃過一絲憐憫,這些人原本也有很多幻術師,甚至已經在當時大名鼎鼎或者小有名氣,如今沒有因爲什麼大的過錯就落得如此下場,雖說洞主這樣做在外人眼裡是網開一面,是天大的恩賜,可是隻有長期呆在這裡的人才懂,生不如死,還不如一死百了。
隔着幻術的屏障,他們看不到浟漓,浟漓卻每天都能看到他們,甚至在剛來到風閣的那段日子裡,每天站在外面看着他們生活的樣子,是他唯一的活動。
浟漓冷笑,那段日子裡,他甚至有些時候把自己也當成那樣的人,當做了他們當中的一員。其實自己和他們又有多少區別呢?同樣是苟且偷生,換了名字,換了身份,對於自己的過去只能選擇緘口不言才能活命,這樣的人生又有多少意義?
搖了搖頭,隨後還是一揮手就用幻術將一羣人打散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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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羣人看到浟漓會使用幻術,也都面面相覷的不敢靠近。
浟漓繼續向前走,感覺到身後有人撲上來,輕輕揚手,又將那羣人打倒,然後繼續走。走了很久,他纔看到了一個不太一樣的人,一身黑衣,面容乾淨,臉上還有幾分邪氣,看他的氣質倒是和楠落很像,應該就是楠落口中的那個縫絡了吧。
浟漓朝他走過去,他也朝浟漓走了過來。
“等你很久了。”他說。
“你是縫絡?”看他點頭,浟漓又問:“扆墨呢?”
縫絡笑了,用下巴指了指,“喏,在那裡!”
順着縫絡指的方向,浟漓看到一個衣衫襤褸的人影,他此時雙手抱着膝蓋,渾身不停的顫抖,像個受傷的幼崽。
浟漓看他這個樣子,隨即皺起了眉頭,問縫絡:“他,怎麼了?”
縫絡無奈的攤手道:“我打個盹的功夫,他就被人欺負了。”看着浟漓依然沒有舒展的眉頭,縫絡加重語氣道:“真不管我的事,是他自己非要從我身邊走開的。”
浟漓依然沒有說話,眉頭也依然皺的很緊,縫絡看不出他臉上的表情,也跟着皺起了眉頭。
浟漓起步走向了扆墨,蹲在他面前,他顫抖的更厲害了,浟漓也不說話,就那麼靜靜的看着他,過了一會兒,他纔敢擡起頭偷偷的瞄了一眼浟漓,然後又馬上低下頭去。
“你好,扆墨,我叫浟漓,我不會傷害你的。”
扆墨不說話,依然在顫抖。
“他是來救你的,要帶你出去呢!”
聽了縫絡的話,扆墨又緩緩的擡起頭來,看着浟漓,渴望的眼神就像一隻被逮捕的羔羊在等待救贖。浟漓這纔看清楚他的長相,雖然臉上髒的不成樣子,但是依然能夠看出英俊的五官,一雙黑瞳此刻噙着淚水很是有神。
“對,我是來帶你走的。”
“走,我們快走!”他起身就拉着浟漓往出走,這是浟漓聽到他說的第一句話。
快走!快走?
浟漓苦笑,他從來不知道這兩個字會有這麼重的分量,老師對他說過,母親對他說過,哥哥也對他說過,說完這句話之後,他確實走了,他們卻再也回不來了。想到這裡,浟漓心裡一痛,突然就停了下來,他不敢再走了。
停下腳步,浟漓回過神來,才發覺自己已經被扆墨拉着走了很遠,縫絡就在後面不緊不慢的跟着。
看到他停下來,扆墨以爲他反悔了,立即激動的緊緊扯着他的袖子,嘴裡帶着哭腔喊着:“快走啊!”
“嗯,”浟漓衝着他點了點頭,“我們走吧。”
三個人又往前走了一段路,就發現一羣人正在欺負一個人,他們瘋狂的撕扯着他的衣服,不停的抓着他的皮膚,留下一道道的紅色抓痕,不停的有血水流下來。
浟漓擡手,縫絡立即上前阻止他。
“你幹嘛?”
縫絡放下浟漓的手,說道:“這就是這裡的生存法則,弱者,就是該死!你是這裡的管理人,這個道理應該比我清楚。”
“正因爲我是這裡的管理人,所以纔不能眼睜睜的看着他們這樣!”浟漓看着依然擋在自己面前的縫絡,低喝道:“讓開!”
“救他,救他!”扆墨突然指着人羣扯了扯浟漓的袖子。
縫絡看了看扆墨,又看了看浟漓,默默的讓開了。
浟漓擡手催動幻術,瞬間將一羣人打的七零八落,這次比剛纔的強度要大一些,瞬間只剩下
了一個人,就和剛纔的扆墨一樣,雙手抱着膝蓋,衣衫襤褸,渾身顫抖,唯一不同的,他渾身都是血。
浟漓悄悄的走了過去,蹲在他面前。
“你,還好吧?”他不回答。
“疼嗎?”他依然不回答。
浟漓看着他顫抖的樣子,突然下意識的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聲音溫柔到:“別怕,都過去了。”
這句話,是哥哥曾經對他說過的,哥哥說,銀瞮別怕,哥哥會保護你的,一切都過去了。
他又拍了拍他的肩膀,道:“都過去了,一切都過去了。”
浟漓的手隨着他的肩膀顫抖了一會兒,在他說完這句話之後突然就停了下來,他慢慢的擡起頭來,看着浟漓。
浟漓在剛剛想到哥哥的時候淚水就模糊了雙眼,所以沒有看清他的臉,見他擡頭,浟漓立刻收回手擦了擦眼淚,然後,擦淚的動作就僵在了半空中。
他的聲音一剎那顫抖起來,氣息不穩道:“你······哥哥!”
那人看到他這個樣子,一邊搖着頭一邊垂下臉,說什麼都不肯在看他。
“哥哥!真的是你嗎?”浟漓不停的搖着他的肩膀,“哥哥,你擡頭看看我啊,我是銀瞮啊!”
那人依然不肯擡頭,浟漓就這麼和他僵持了許久,他終於肯擡起頭來,淚水早已鋪了一臉。
“銀···瞮······”晨瞮開口,聲音顫抖幾乎聽不出來。
“是我,哥哥是我,我是銀瞮,我來接你回家了!”浟漓一邊哭着一邊笑,伸手扶他站起來。
“銀瞮!”晨瞮剛一起身就撲過來抱住浟漓,那一聲呼喚似乎用盡了所有的力氣。
“哥哥!”浟漓緊緊的抱着他,不停的啜泣起來。
扆墨在一旁看着,也哭了起來,縫絡看着他們搖了搖頭,確實不太懂他們這樣的情感。自己從小無父無母,從來也不覺得家人有什麼用,對於他來講,最重要的人就是救了自己性命的神司。
浟漓和晨瞮擁抱着哭了很久才放開,浟漓扶着晨瞮的肩膀上下打量。
這哪裡還是那個一直保護自己的哥哥,且不說髮型凌亂、衣衫破舊,就連人也消瘦的不成樣子,身上除了皮就剩下了骨頭,全身上下都是傷口,如果不是還記得這張臉,他怎麼也認不出這個人是哥哥。
不知不覺,淚水又模糊了雙眼,聲音也哽咽了起來:“哥哥,你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的?誰把你送進來的?”
晨瞮搖頭不語,銀瞮剛想再問,就聽縫絡在一旁叫他。
“我們還是先離開這裡吧,如果有幻術師這個時候恰好過來,就麻煩了。”
“嗯。”浟漓點了點頭,扶着晨瞮離開了這裡。
他們走出流放區域,跟着浟漓到了風閣裡他住的地方,很清淨,很寬敞,只有他一個人住,顯得有些空蕩蕩的,裝飾物幾乎沒有,整個房間裡,只有一張牀,一張桌子,他們坐下來,浟漓給他們做了些吃的,還有藍棵的果汁,還準備了換洗的衣服。
給晨瞮的那一件,是晨瞮最喜歡的衣服,當初他還小,那年哥哥第一次跟着父親上戰場,母親給哥哥做了新衣服,浟漓特別喜歡,哥哥打了勝仗回來就把衣服洗好疊好送給了浟漓,母親當時還笑他個子小,他不服氣的說,等他長大了就能穿了。
可是還沒來得及長大,哥哥就離開了,他從來沒有穿過這件衣服,一直將它好好的保管着。今天拿出來交給哥哥,心裡是說不出的複雜感受。
縫絡由於在這裡陪着扆墨,也有幾天沒有好好吃飯了,每次都只能靠他帶來的那些野果子充飢,浟漓做的東西本來不好吃,縫絡卻一個勁兒的誇着美味。
晨瞮吃了一口面之後,擡起頭淚眼朦朧的看着浟漓,欣慰的說:“銀瞮,你長大了。”浟漓本來臉上的笑容一下子凝固,然後淚水就刷的涌了出來。
一頓飯吃了很久才吃完,酒足飯飽之後,縫絡問浟漓打算把他們送到哪裡去。
浟漓不想告訴他,但是縫絡堅持說要回去稟報神司,他便告訴了他。
“雪界?”縫絡吃驚的問:“那裡怎麼藏人呢?”
“我自有我的辦法,總之地點告訴你了。”
浟漓不再理會他,縫絡百思不得其解,卻也只好作罷。
【決雪之堤】
從風閣出來,浟漓帶着扆墨和哥哥晨瞮來到了雪界,縫絡沒有和他們一起,但卻偷偷的跟在了後面,雖然隔着很遠很遠的距離,但是至少可以確定他們在雪界,縫絡有點好奇,雪界上除了雪還是雪,哪裡有可以住人的地方?浟漓到底是要把他們兩個安置到哪裡呢?在好奇心的驅使下,縫絡沒有離開,依舊躲在原地,匍匐在雪地上,只露出一雙眼睛觀察着浟漓的一舉一動。
只見浟漓走着走着就停了下來,等了一會兒,從裡面走出來一個銀髮少年,縫絡眯起眼睛努力的看着那個人的模樣,好像在哪裡見過,縫絡正想着,又從裡面走出來兩個女孩和一個男孩,縫絡頓時瞪大了眼睛,天啊,雪界裡什麼時候住了這麼多人!
縫絡趴在原地,依然一動不動的看着,又見他們一行七個人往東北方向走去了。縫絡用妖眸包圍着自己,在雪地裡前進了幾米,然後在可以看到他們的地方,又停了下來,繼續看着。
七
個人一直走到雪界的邊界,浟漓催動幻術形成了一個巨大的妖眸將七個人都包圍住了,然後就向前走了,縫絡不敢相信的又一次瞪大了雙眼,他記得雪界邊界的風雪特別大,就算幻術等級再高的人也不可能過得去,這幾個人是怎麼做到的。
縫絡繼續看着,七個人一直走到雪界對面,然後又走了很遠,就不見了。
等到他們在視線裡消失,縫絡才起身走了過去,可是還沒有靠近邊界,風雪就吹得讓他睜不開眼,他又怕催動幻術會讓他們發現自己,於是四處望了望,記下了這個地方,就離開了。
【墓恥】
縫絡從雪界回來,就去找楠落了。他把自己看到的和聽到的都如實的告訴了楠落,楠落說會找機會稟報神司,讓他先不要插手,縫絡最聽的就是神司的話了,神司現在沒有發話他當然不會輕舉妄動,所以楠落一點也不擔心他會惹出什麼禍來,就是這百思不得其解的滋味太難受了,縫絡一晚上都沒有睡着啊。
楠落這邊雖然睡着了,可是天還沒亮他就起來了,藉着房間前面微弱的燈光,準備練習幻術。他現在的幻術等級已經達到仙除級了,只是還不能熟練運用,現在,他想練習的是除級最高級幻術月囂塵上,月囂塵上可以在有沙石的地方捲起沙石形成新的武器,而且威力一點也不比幻器差。
伸出手,發力許久,依然無法催動,剛想再一次發力,就聽到身後有人說話。
“集中注意力。”
“神司?”聽到聲音,楠落想要回頭,就聽見神司繼續說道:“把注意力集中到右手手掌。”楠落於是閉上眼,他說一句,他就跟着做一句。
“把左臂的力量一點點轉移到右臂上,現在,集中全部的精力試着催動幻術。”剛照着他的話做完,楠落就看到自己右手手掌有了一些光芒,並且在不斷的放大。
“現在,用你十分之三的力量催動幻術,十分之四,十分之五······”
楠落照着他的說法一點點的加大自己的力量,已經準備在最後全力出擊了,卻在他說到十分之九的時候,突然停下了。
“停!今天就到這裡。”楠落不甘心的放下手,剛剛捲起的沙石瞬間又散落一地。
“神司。”楠落走過來,對他行禮。
“叫上縫絡,來我房間。”
“是。”楠落再一次擡頭,只能看見一個黑色的背影慢慢的消失在黑暗裡。
楠落嘆息着起身,往縫絡的房間走去。
“縫絡?”
聽到楠落的聲音,縫絡立刻下牀開門。
“怎麼了?”
“神司回來了,你要見見他嗎?”楠落看縫絡一晚上沒睡,於是就讓他開心開心吧。
“好啊!神司現在在哪裡?”縫絡開心的推開門就走,楠落在身後搖了搖頭,不慌不忙的跟了上去。
縫絡和楠落來到神司的房間,敲了敲門,裡面的人便用幻術把門打開了,漆黑的房間裡只有一盞殘燈發着微弱的光,神司就坐在燈光下側對着他們,映着湖南的燈光,依稀可以看到他高挺的鼻樑。
如今的神司是墓恥第五代神司,神司有三個屬下,楠落、縫絡和伊未。沒有見過神司的長相,就連墓尊疾血也不知道他長什麼樣子,他們一直覺得,他們的神司是一個老朽的男人,一定長得醜陋無比,甚至長相十分駭人,亦或者是曾經臉上受過傷,嚴重的不能見人。
神司有個習慣,從他們跟着他的那天起就發現了,他的房間只點一盞燈,就是那盞殘舊的孤燈,上了繡的鐵架,被磨得殘缺了的燭臺,還有那微弱的火光,一點一點的跳躍着,垂死掙扎。
“神司!”縫絡和楠落一起行禮。神司擺了擺手,是讓他們起來。
“神司,詳細的情況讓縫絡告訴您吧。”
楠落說完,看到神司點了點頭,縫絡這纔開口。
“我們在風閣救了扆墨之後,還見到了一個人,浟漓叫他哥哥,還說自己叫什麼銀瞮。”神司輕微點頭,好像對於這件事很早就知道了一樣。縫絡繼續說:“後來,浟漓帶着他們去了雪界,還有四個人也在,有一個銀髮白袍的少年,一個黑頭髮白裙子的女孩,還有一個棕色長髮的女孩和一個黑色頭髮的少年。”嗯?神司突然擡起頭,面前的燭火快速的跳躍了一下,很快又恢復了平靜,縫絡不再說話,看了看神司,又看了看楠落。
楠落道:“那個銀髮少年是翎塵,就是弒痕現在的主人,黑髮女孩子應該叫宸愔,是上代幽爵素悌的女兒,她是主動過去陪翎塵的,另外的兩個人,我好像沒有什麼印象。”
楠落說完,神司點了點頭,道:“縫絡,繼續說。”
縫絡一聽,回了聲“是”,趕緊繼續說道:“到了雪界之後,浟漓他們一共七個人都走到了雪界的邊界,然後竟然很輕鬆的就走過了懸崖,然後到對岸去了,再之後,他們又走了一會兒,就不見了。”
黑色帽檐下的眼睛微微眯起,眉頭漸漸的湊了起來。
縫絡和楠落都不再說話,一直等到神司再一次開口。
“到了什麼地方?”
“雪界東北部邊界,距離北部邊界一千七百步左右,距離東部邊界六百步左右。”
聽了縫絡的話,神司點了點頭,昏暗的燈光下的臉神色莫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