鏤空雕花窗陵微微打開,清風夾着草木香味拂進,淡綠色紗帳隨風迎往牀榻,花重金打造的牀榻,鑲嵌滿各色珠粒、玉石,名工巧匠在牀緣雕刻出滿天神佛朝天之景,莊重精妙絕倫。
牀榻上側臥一安靜沉睡的少年,少年膚若凝脂,腰肢若素,五官精緻,白裡襯上用銀絲線勾勒出雲朵樣式的暗繡,處處彰顯奢華。
感覺到清風浮動,少年□□一聲,緩緩睜開了眼,神色迷濛,待一刻鐘後緩過神來,輕扇長睫毛,眼神變得黑亮澄清,小小伸了個懶腰,用臉頰輕輕蹭絲滑的軟枕,舒服的慰嘆口氣。
賴了一會牀後,玉玳籙果斷掀被子起牀,赤腳踩在羊毛毯子上,黑木圓桌上的紫檀香爐已經沒有青煙冒出,裡面的木蘭香料已全部燃盡。
玉玳籙剛坐下,端起圓桌上的剩茶灌了一口,玄西就端着水走進來了,見玉玳籙赤着腳,尖叫一聲,衝過來激動道:“少爺,你怎麼能光着腳呢?這要着涼了可怎麼辦?老爺會心疼不說,就是二小姐都會拆桌子的。”
急急拿來少爺的絲履長襪,細心的服侍着穿上,餘光瞥見少爺端起冷水剩茶,立時又吼嚷起來:“少爺~”
魔音灌耳,玉玳籙忙捂住耳朵,舉手投降,不滿的哼哼道:“玄西,你真是越來越囉嗦了。”
玄西做幾個深呼吸,內心的小人在捶胸頓足,他變成這樣都是爲了誰啊,要不是少爺這麼不讓人省心,他也不會這麼婆媽的好嗎。
恰逢今日是外祖父大壽,有賓客來往,玉老爹出發前特地交待十幾名專業繡娘,歷時十天的時間,趕製出最適合小少爺的華美衣物,務必要讓小少爺完美見人,玉玳籙揮退玄西,自己穿戴衣物,他還是不習慣在別人面前赤身裸體,待慢慢穿戴完,才讓玄西進來梳髮。
如錦緞的墨發在頭頂束起,套進一個精緻的白玉發冠中,發冠中央鑲嵌了一顆紫水晶,起身站在一米高的銅鏡面前端詳,秀雅纖細的身材,衣服是上好的白絲綢,袖擺上繡着松針形的暗紋,絲綢上隱有流光浮動,襯得少年猶如天人之資。
“碰~”門被猛力推開,玉蘭婷蹦蹦跳跳的進來。
玉玳籙轉頭看她,瞬間被驚住了,而玄西是一副見了鬼的表情。
只見她身上穿了跟玉玳籙一模一樣的衣服,連發冠都是一模一樣的,兩個人站一塊,果真像她所說,親爹孃都認不出啊,平日裡她不敢挑戰玉老爹的威嚴,所以一直穿着女裝,下人們還能靠他倆的裝扮和行爲舉止分辨,如今他倆穿得一樣,只要她不開口,估計就沒人認得出來。
玉蘭婷衝過來拉着小弟上下打量,不禁感慨道:“哇噻,小弟,我好像在照鏡子哦。”
“二姐~。”玉玳籙傻了:“你這套衣服哪裡來的?”
玉蘭婷放聲大笑,把桌子拍得震天響:“爹找人做你衣服的時候,我讓那人多做了一套,怎麼樣?姐很有先見之明吧?”話說她眼饞男裝很久了呢,穿女裝跟人打架都不好動手。
“可是你穿成這樣是要做什麼?”
“額~”玉蘭婷遲疑,指着玄西兇巴巴道:“你,出去。”
玄西立刻挺起胸膛,擺出一副對少爺忠誠不二的模樣,然後一路慘叫的被丟了出去,玉蘭婷關上門,奸笑着回頭,那樣子就跟狼外婆似的,玉玳籙心中涌起強烈的不安,一步步後退,一直被逼到牆角。
“小弟~答應二姐的事還記得吧?”拍拍小弟嫩滑的臉蛋,唔,皮膚居然比她的還好。
玉玳籙瑟縮道:“什麼~什麼事啊?”
“沒關係,只是今天爹要介紹個青年才俊什麼的,到時候你替我上場就行,別的不用記得啊。”
“啊?可~可我是男的。”玉玳籙蹙眉,他有陰影的好吧。
玉蘭婷張開手,在他面前轉了一圈,喜滋滋道:“所以我這不是穿男裝配合你的嘛,還是你要穿女裝?”
想到自己穿女裝的那個夢,玉玳籙嚇得頭瞬間搖得像撥浪鼓,玉蘭婷滿意了,心中一陣舒坦,有個小弟可以欺負的感覺真的好好。
兩人在一塊吃了個簡易的早飯,玉蘭婷又拉着小弟要學習他的行爲舉止,一步一搖,再來個回眸一笑,玉玳籙坐在圓桌後,杵着腦袋,有氣無力的道:“步子太大,笑容太假,腳步聲太重。”
玉蘭婷泄氣:“小弟,我們兩個是不是投錯胎了啊?每天這樣不緊不慢的,你不累啊?”
“不要毛毛躁躁的就好啦,二姐,這樣子真的不行,爹一眼就會認出來的。”
玉蘭婷咬牙:“那就見招拆招,反正你今天得幫我。”
“”無奈啊。
又鬧了一會,玉老爹遣人來叫,他倆才收拾收拾相攜而去,一路上的人都驚訝的看着他倆,有的看得忘了回頭撞上了樹,有的端着盤子和對面的人相撞,回頭率那是槓槓的。
正堂,客人往來熱鬧非凡,絲竹之聲不絕於耳,玉老爹乘此機會與好友相見,正是言語歡暢、其樂融融的時候,聽下人稟報小少爺和二小姐來了,笑眯眯向面前的好友介紹道:“孫老,這是我······”一轉頭,兩個穿着一模一樣的人杵到了跟前,玉老爹感到頭一陣炫暈。
孫綽絲毫不知玉老爹的痛苦,笑讚道:“原來玉老有如此出色的雙胞,真是有福氣啊。”
玉老爹咬牙:“女孩子家的扮什麼男裝。”有福個屁,不用說,肯定是那個野丫頭在搗鬼。
孫綽毫不介意道:“小孩子貪玩罷了,令嬡穿男裝也難掩姿色啊。”
計劃稍見成效,玉蘭婷暗暗得意,率先行禮請安道:“侄兒玉玳籙,見過伯父。”話落,用胳膊肘碰碰小弟,暗示他小心說話。
玉玳籙無比委屈,二姐都把他的話給說完了,讓他說什麼呀。
玉老爹臉黑了,真當他是傻子啊,正堂這麼多人在,不好拆穿這個野丫,等回去再收拾。
孫綽稀奇的打量的玉玳籙,玉老相中他兒子,說是要將唯一的女兒許配過來,今日就讓倆小輩一見,也好定下親事,看來就是這一個了吧,沒想到居然是長得一模一樣的龍鳳胎,想罷,欣喜道:“你就是蘭婷了吧?老夫常有聽玉老提起,真是長得亭亭玉立啊。”
“額~”玉玳籙流汗,真的要騙人嗎?好有罪惡感腫麼辦,腰被狠狠捏了一下,玉玳籙痛得蹙眉,忙道:“是啊,侄~侄女玉蘭婷,給伯父請安。”
孫綽笑得更開心了,指向外面說道:“正堂無聊,你們小輩的,還是去後花園逛逛吧,那裡景色好,剛好老夫大兒孫凌也在那,你們年紀一般大,也有話聊。”
“那我們就告辭了,伯父、爹慢慢聊。”玉蘭婷忙壓着小弟逃了。
玉老爹驚恐的睜大眼,剛想追上去就被好友給拉住了。
“玉老,小輩聊天,你跟去幹什麼?來來來,這許久沒見的,陪我喝兩杯。”
玉老爹淚流滿面……
玉蘭婷快速將小弟拉到後花園的圓形拱門前,激動的捏住他肩膀道:“小弟,靠你了,去吧。”
玉玳籙蹙眉道:“二姐,輕點~”骨頭都快碎了。
“哦哦。”鬆手,威脅道:“你進去好好表現,一定要讓這門親事黃咯,知道嗎?”
“二姐,你有沒有想過,我是借你名義去的,萬一人家看上了,要找你成親怎麼辦?還有搗亂這種事,是你比較擅長的吧。”
玉蘭婷炸毛:“廢話那麼多,我就是不想見那個叫孫凌的王八蛋,讓你去就去。”
被強行推進去,回頭二姐就跑得不見蹤影,玉玳籙嘆氣,認命的往裡走,不過花園的景緻還是不錯的,殊不知自己也成了別人眼中的風景。
假山上,涼亭中,兩名男子正俯視着他,其中一人眼如深淵,滿臉傲氣,等玉玳籙走近,看清他的模樣,另一人驚恐道:“文才兄,是那個瘋女人,咱們快走吧。”
“女人?”
“是啊,男人哪有長那麼漂亮的?明顯是個娘們,上次在枕霞樓,我不過就是找了個姑娘多睡了會,這瘋女人就闖進來將我打個半死,非要我還她小弟,我這傷……噝~到現在還沒好呢!”
馬文才聞言一動不動,另一個人急了:“文才兄,你不走我可得走了。”見馬文才還是沒有反應,麻溜的撤了。
趙老太爺在當地士族中很有威望,無人不給他三分禮讓,今天他過大壽,就連杭州馬太守都趕來捧場,馬文才自然也跟來。
揹着手注視着下面的人,眸中劃過一絲異色,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