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德永和謝和平兩個人各自帶着一隊人馬來到飯店,看到滿包間裡都是傷員,頓時驚呆了。受傷的人大多都打過照面,是王智浜的得力干將,屋角那個人叫石柳書,本市餐飲行業的著名企業家。謝和平很頭疼,這怎麼一波不平一波又起,就算警察都是機器人,也忙活不過來啊。
杜德永眼睛比較好使,看到六叔身上有把小手槍,馬上告訴謝和平這是涉槍案件,按照規定,要立即上報。謝和平有些猶豫不決,苦笑道:“下午的槍擊案還沒有眉目,這兒又來一出,王局肯定要發脾氣了。”
杜德永說:“發脾氣是他的事兒,咱們要按照規定來。”
救護車嗚啦嗚啦的也趕過來了,但他們沒想到滿屋子都是重傷員,趕緊又通知總部,再增派救護車和急救醫生。市局那邊,王敦儒很快就趕過來了,得知消息的王智浜也回來了,只不過眼前的一切都出乎了他們的意料,讓他們摸不清頭腦。
醫生給六叔做了簡單的清理,王智浜不顧醫護人員的阻攔,急衝衝的晃着六叔的肩膀,道:“六哥,到底是咋回事啊?”
六叔怔怔的看了一會王智浜,突然歇斯底里的大叫起來:“是姓程的,他媽的,這個千刀萬剮的兔崽子,他把我耳朵打掉了……”
王智浜嚇的連退幾步,臉都白了。“姓程的……他不是在公安局關着嗎?”
王敦儒很沉穩,道:“可能犯罪嫌疑人越獄作案,各單位注意,馬上進行排查,搜尋程黎平的下落。”
沒過幾分鐘,黃燦的電話打了過來,張嘴就說:“王局,怎麼又下達搜尋指令?程黎平不是在咱們這關着呢嗎?”
王敦儒板着臉說:“你仔細看清楚,他到底在不在。天豪飯莊剛剛發生重大案情,很有可能就是程黎平乾的。”
黃燦也顧不上還沒吃完的宵夜了,趕緊上車趕回市局。回到審訊室一看,程黎平趴在審訊桌上,半個身子都吊在那裡。
“王局,我就在市局,犯罪嫌疑人還拷在審訊室裡。”黃燦放寬了心,又打電話給王敦儒。
王敦儒蒙圈了,這人在審訊室拷着,怎麼出來做的案?六叔又不是小孩子,不可能認錯人啊?
與此同時,杜德永和謝和平也接到了杜德仲的電話,讓兩人處理完手上的工作,馬上到他的辦公室去一趟。王敦儒生怕這兩個不同心的人查出來什麼貓膩,正巴不得兩個人別插手這件案子,順水推舟的說:“杜副市長喊你們,你們就趕緊過去吧,這案子我親自負責偵破。”
話雖說的明朗,但王敦儒又擔心這兩人在杜德仲那裡說壞話,隨即補充道:“談完話趕緊回局裡,這邊需要人手。”
自從杜德仲升任副市長,杜德永還沒有來到過他在市政府大樓的辦公室。順着樓梯走上去,杜德永居然感覺有些畏懼。當警察的大多都是熱血漢子,憑着一腔正義與熱情風雨無阻,可在政府大樓裡,面對的都是政府官員,處處講政治,讓人難以收放自如。
來到三樓,謝和平敲了敲門,裡面傳出來杜德仲威嚴的聲音:“進來。”
兩人進去以後,向杜德仲敬了個禮,同時說道:“杜市長好。”
杜德仲點點頭,讓兩人坐在對面,臉上一點表情都沒有,乾脆利落的說道:“知道爲什麼叫你們來嗎?”
謝和平搖搖頭,杜德永卻試探性的說:“是不是因爲槍擊案?”
“不錯,”杜德仲說,“還有剛纔天豪飯莊發生的事,我都知道了。這案子性質比較嚴重,省廳那邊已經介入,你們現在掌握了什麼線索?”
杜德永看看謝和平,謝和平看看杜德永,倆人都沒說話。
杜德仲眉頭一豎,道:“怎麼,有什麼不能說的?”
杜德永說:“杜市長,停車場槍擊案的槍手已經找到了,但是都受了重傷,就是剛纔在天豪飯莊發生的事。現在問題很複雜,因爲沒有懷疑對象,我們不知道是誰把他們打傷的。”
謝和平也點着頭說:“監控我們都已經看過了,沒什麼可疑情況。”
杜德仲冷笑道:“你們兩個,也學會說謊了。那個耳朵被打掉的人,不是說是程黎平乾的嗎,程黎平呢,現在在哪裡?”
杜德永說:“杜市長,程黎平是無辜的,他下午剛被那幾個槍手打傷了腿,還在醫院躺着呢。”
杜德仲拍了一下桌子,道:“胡說,他已經被黃燦帶走了,一直關在你們市局那邊。”
謝和平愣了,自己明明是槍擊案專案組組長,怎麼程黎平被帶走的事情,自己一點都不知道?看着杜德仲憤怒的樣子,謝和平突然明白了,原來王敦儒暗度陳倉,根本沒按正常的調查秩序來,私自派黃燦抓走了程黎平。
因爲王敦儒最近一段時間跟朱家營市長走的比較近,所以杜德仲拿他沒有辦法,只能把滿腔怒火憋在心裡。不過現在省廳介入了此事,想必杜德仲也想懲治一下王敦儒,因此特別關注這個案子。
杜德永說:“杜市長,我懷疑,槍擊程黎平的人是王智浜派出去的。那幾個人都是他的手下,而且王智浜跟程黎平有仇,所以我認爲他有充足的犯罪動機。”
杜德仲不耐煩的揮揮手,道:“辦案要講證據,你們都是老警察了,這一點不知道嗎?”
謝和平說:“停車場的監控錄像可以證實,槍手就是王智浜的手下。我們可以根據這個線索,先把他們抓起來進行審訊。如果順利的話,應該可以挖出王智浜。”
杜德仲思考了幾分鐘,說:“先這樣做吧,有關王智浜的事情,務必第一時間通知我。”
杜德永和謝和平都明白了,原來杜副市長果真是衝着王家兄弟去的。想必是電話裡不方便直說,所以才把兩人叫到辦公室來。不過想想也很正常,作爲主管公安口的副市長,手下的公安局長竟然是別人的大將,換誰誰心裡頭都不高興。何況王敦儒一向對杜德仲不滿,對他的指示向來陽奉陰違。
杜德仲心裡頭確實有想法,並不是單單要拿掉王敦儒。現在是七月底,到了明年三月份,黎城就要換屆選舉。根據預期,譚家霖肯定要高升,書記的位置由朱家營頂上。只要拿掉王敦儒,把市局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上,就有了充足的資本跟其他副市長競爭市長寶座。
站在這個位置上,有誰不想更進一步呢?
程黎平有句話說的很對,現在杜德仲也變成一個政客了。不過這是沒有辦法的事情,不爭取這個機會,年後就要去政協或人大養老,手上沒了實權,註定會被王敦儒等人打擊報復。到時候,那纔是真正的無路可退,不管是譚家霖還是朱家營,肯定不會幫自己說話的。
有監控錄像爲證,已經坐實了那幾個槍手的罪名。謝和平調派精幹力量,直接蹲守在手術室外。醫生告訴謝和平,幾個槍手的手腳都斷了,粉碎性骨折,恢復起來非常困難。謝和平纔不管他們傷勢如何,只要恢復神智,能開口講話,這就足夠了。反正有實打實的證據,哪怕他們矢口否認自己的罪行,也沒人會在乎。
杜德永雖然是特巡警大隊長,但在杜德仲的暗示下,也參與到了偵破工作中。他帶着市局的技偵小隊,分析彈道,進行模擬演練,推測幾個槍手*擊案的真實原因。杜德永一邊檢查一邊苦笑,誰不知道王智浜跟程黎平有仇,他親生兒子王紅旗在魚塘外被省城警察抓捕,明顯就是程黎平搞出來的事,不報復他報復誰啊。
可是有罪推斷是違背辦案規則的,就算王局長不是王智浜的親哥哥,有朱市長在那坐着,誰也不敢去公然調查此案是否跟王智浜有關。
王智浜很惱火,不僅惱火,甚至快要發瘋了。第一個受傷被擒的王曉奇好不容易纔滅了口,沒想到後院失了大火。幾個槍手被人一窩端了不說,連六叔的耳朵都被人打沒了。他現在正是得意的時候,翻手爲雲覆手爲雨,真要因爲這個事兒被上頭盯上,可就全完蛋了。
王智浜沒辦法,只好去找自己的大哥商量。王敦儒已經把前因後果推敲了一遍,這個時候表現的非常鎮定,淡淡的說:“證據確鑿,公安機關必須依法處理,那幾個槍手肯定逃不脫法律嚴懲。”
王智浜急道:“那我呢?”
王敦儒掃了王智浜一眼,道:“跟你有什麼關係?”
王智浜說:“誰他媽不知道那幾個是我的人啊?拔出蘿蔔帶出泥,肯定會查到我頭上來。”
王敦儒笑了,說:“是你的人,你就有連坐責任嗎?現在不是封建時代,政府辦案也沒那麼糊塗。二弟啊,你放寬心,一點風吹草動,別跟火燒了屁股似的。”
王智浜嘆道:“這是涉槍的案子,你上頭還有姓杜的,他真要搞我們兄弟倆的話,恐怕要出大問題。”
王敦儒點點頭,說:“他昨天晚上把謝和平和杜德永都叫過去了,這倆人跟我不同心,早想把他們拿下來了,一直都沒找到機會。這樣吧,你去朱市長那裡坐坐,主動承認自己看關不嚴的錯誤。”
王智浜思考了一會兒,臉上終於露出了笑容,道:“好,大哥,那我這就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