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側身而立的魔族之王微微轉過身,冷冷正視着腳下,赤紅的眼睛裡,忽然發出魔性大發的血紅光芒!純正得近乎魔異,讓人有種迷失癡狂的衝動。……胸口一陣窒息,所有正在苦戰中的人類獵人,忽然感到了心臟急促狂跳起來!
就像有一種邪惡至極的手,擠壓着幾個心室,撕扯着所有的血管。
遠遠地目不轉睛注視着山頂,那個有着碧綠眼睛的狐族少女,感到了某種直覺般的恐懼。無法有任何舉動,所有人都在苦苦對抗這種致命的摧殘,只有她一個人,清清楚楚地,看見了一個叫她震驚的場面!
圓圓的月亮,就像是無聲靜止的背景油畫,清晰地映照出這個背景中的那個畫面。……
那個魔族之王身邊的少女,忽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舉起手中的某樣利器,倏忽轉身,靈巧卻堅決地,向着身邊的王者面上刺去!……
明明沒有任何聲音,可那個金色狐狸還是靠着獸類的聽覺,辨別出了一聲異常聲波下的嘶吼。
像是一聲極其痛楚的怒叫,又像是海嘯前海底的地震爆發。
又或者,根本就是她的想象。
可不管那聲嘶吼是不是幻覺,接下來的事情,卻真切地發生着。
就在星赤揮手刺出那雷霆閃電一擊後,奧伽的身體只微微動了那麼一下,轉頭看向了她。
隔的太遠,雖然所有人類和魔族都感到了異動,看向了山頂,也看見了那個魔族之王和那個人類少女短暫的默默相對,但沒有人看得清他們的表情。
只有離得最近的金狐,看到了那兩人間,並不僅僅是沉默--他們的嘴脣在輕輕顫動。好奇地豎起耳朵,它仔細地收集着那個方向傳來的一切聲音。
可奧伽散發出來的強大氣場,在這個時刻急劇消散,頹然衰退,就像是無邊的海潮,漲潮十分越聲勢浩大,退去時越無聲無息。聚集在整個山谷中的魔蝙蝠忽然齊齊展翅驚慌飛起,“吱吱”的尖聲銳叫,就像是鬼怪的嬰兒在號哭悲泣,掩蓋了所有微弱的聲音。
它們驚飛着,向着山頂奮力飛去。排成了遮天蔽日的黑色雙翼,那些蝙蝠凌空停在了奧伽身後不遠的地方,不再靠近,只是驚恐焦慮地扇動着翅膀。
整個天地間,只剩下了奧伽低沉的、聽不出喜怒的發問:“爲什麼?……”
對面的少女,背對着月光,俊秀的臉上是一片平靜的陰影,可眼睛卻象無月之夜的星辰,明亮而孤單。
“你忘了我的身份。”她輕輕地說,一字字清晰緩慢,“我本來,就是一個臥底獵人。”
奧伽閉了閉眼睛,唯一完好的眼睛。星赤舉起的,是一隻短小鋒利的匕首,閃着妖異的華光。而那隻匕首狠狠刺中的,是奧伽的左眼。鮮紅的一行血跡從奧伽冷冷的臉上慢慢流淌下來,襯着他依舊銳利的赤紅右眼。
奧伽伸手,慢慢攬過星赤的腰,將少女那具柔韌的身體狠狠貼近自己,那力道,就像要把她揉碎一樣。星赤沒有躲,就那樣任憑自己被桎梏在他的身邊。
低低冷笑,奧伽湊近星赤的耳朵,聲音冰寒刺骨:“你以爲,這樣就能擊敗我?”
“我以爲是這樣。”少女冷靜的聲音沒有波瀾。停頓一下,她輕輕提醒:“你的身體已經在發抖了。”
是的,奧伽一直筆直的身體,不知何時,已經在微微發抖,似乎有某種再難忍受的巨大痛苦,已經漸漸侵蝕了他。
猛然攥住星赤依舊緊握匕首的手腕,他的聲音終於透出憤怒的不甘:“你怎麼會知道,
……是這裡?!”
星赤的手腕,已經發出了微微的”喀喳”聲,她的牙,也霎時咬緊!活生生要碾碎她的手嗎?她迷糊地想。
腕上劇烈的疼痛忽然再度加重,她臉上已經透出了細細的冷汗。
“你告訴我,每個人,都有他的阿喀琉斯腱。……”她靜靜地道,“而在路西法的血中浸泡過六天六夜的魔族之王,哪裡是他的弱點呢?”
她的聲音堅定而冷靜,似乎手腕上根本沒有承載着魔王的驚天一怒。只有她悄然一點點變紅的異色眼眸,在透露着她一樣在忍受着劇痛。
直視着奧伽臉上的血痕,她淡淡道:“唯一不接觸到血水的地方,就是那時閉着的眼睛吧。”
奧伽的臉上,沒有表情。看着對面少女赤紅的眸子,他忽然微微一笑,冷意盎然。
“你賭對了,那的確是我唯一的弱點,也是今晚這場大戰的唯一變數。”他道,“可你自己,打算怎麼樣?”
眼光輕蔑地掃了一眼近山腰那個急速狂奔而來的身影,他淡淡頷首:“很有默契啊。--可你以爲,就憑那個人,真的能帶走你?”
輕嘆一口氣,他搖頭:“我不會允許的。”
星赤笑了,少女俊美生動的眉目間,有種神采飛揚的,絕決的驕傲。
“起碼他可以帶走我的屍體,還有這隻匕首。”說完這句話,她的人已經動了。
握住那隻匕首,她凌厲如燕,用力將那隻還插在奧伽左眼上的利刃拔了出來!……,
一直在狂奔向前的風教官,看見了星赤那個動作,眼眸忽然緊縮!這個時候,怎麼能輕舉妄動,再刺激奧伽!?
這個筑波山上,再度掀起了最後一股振盪的波動。就像被某種神秘力量扭曲的磁場,山頂上已經搖搖欲墜的多座電視塔,已經全數轟然倒塌。
“滋啦啦”的電波異動,傳遍了整個日本。就連天邊那輪明亮的銀月,也似乎忽然暗淡了片刻。
奧伽的身體,搖晃了一下,一片巨大的粉塵撲天揚起,他的身影消失在那裡。而星赤的身體,在這時卻忽然象一片落葉一般,被某種巨大的力量擊得狂飛出去,遠遠地脫離了那片粉塵的中心。
心急劇下沉,已經逼近到了山頂的風教官,飛身翩然躍起,姿勢如野鶴大鳥,準準地接住了斷線風箏一樣的星赤。被那巨大的衝力帶地往後急飛幾十丈,才終於踉蹌着站穩在了半山腰的土丘上。
懷裡的少女,已經面如白紙,陷入昏迷。……
半個月後。
獵血同盟總部,重症診療部。
一個身穿白大褂的青年男子,帶着兩個實習的診療組成員,跨進了一字號病房。
門沒有關,被推開的同時,病牀上的兩個人影火速分開。
“居醫生,下次進來查房,要敲門哦。”微微笑着眯起狹長的桃花眼,三號獵人伸手按住身邊的人。
“放開我……”臉漲紅地像是火燒雲,他身邊的女子慌忙地抓過手邊的黑邊眼鏡戴上。窘迫地拼命掙扎着,想要從他手底下逃開來。
“不放,小路你不要害羞啊。只是接吻而已~~~~”
診療組的首席醫生居田正瞥瞥那個一臉羞窘的女子:唉,果然是內部緝私科的路調查官。以往一副古板的撲克臉,現在卻滿臉紅暈眼珠水氤氤的,難怪一下沒認出來。
翻翻手中厚厚的病歷,他扭頭瞪着實習醫生:“怎麼回事?診療組現在傷員這麼多,怎麼還不把這種輕傷員趕出去?”
輕傷員?
內部緝私科的路調查官的眼睛,瞪大了。
“居醫生……?”她急忙地開了口,有點害羞的口吃,“尹東他……他傷得很厲害,不是輕傷員的。”
看着他,居田正淡淡道:“我知道路調查官是緝私科的高手,不過這裡,我纔是專業人士。”
嚇了一跳,路無晨慌忙搖頭:“不不,我不是置疑您的水準,請不要誤會,不過--”她猶豫一下,不知想到了什麼,臉忽然飛紅起來,“那個……尹東他今天早上還說,他的腰疼得厲害,總也好不了。”
沒有表情地看看三號的臉,冷麪醫生揚起修長的眉峰:“是嗎?”
“哈哈,哈哈~~~~~沒有啦沒有啦。”尹東笑得異常尷尬,忽然一個鯉魚打挺從牀上蹦起來,身手靈活無比,“我這就出院!現在病牀緊張,身爲學長,理應帶頭把牀位讓給重傷員,對吧?”
沒有理他,居田正唰唰地開了出院單,往路無晨手裡一塞:“家屬辦理出院。”
家屬。……路無晨的臉紅得快要滴出血來。
可是,那個傢伙明明傷得很嚴重啊。擔心地皺着眉頭,她拿着出院單正要往外走,身後又傳來那個醫生不冷不熱的話:“要是做太多牀上運動的話,就算原本沒病,也會腰肌勞損的哦。”
路大檢察官清秀的臉,漲成了豬肝色。終於明白過來,她咬着牙,把手裡的出院單攥得皺巴巴:怪不得!那個混蛋說什麼腰痠筋痛,根本就是騙她的鬼把戲而已,又上了他的當!
虧得那個人還厚着臉皮嗲聲撒嬌,連蒙帶騙讓她主動坐到了他的身上!那些現在想起來還讓人面紅耳赤的動作,他,他!?……
尹東,你去死吧!……她咬着牙一步步踏上走廊。
她身後,獵血同盟的金牌三號忽然打了個大大的噴嚏。
立在二號病房敞開的門口,居田正居大夫無語地看着裡面緊緊貼在一起的兩個人,紫色的一個小腦袋露出漂亮的側臉,正忘情地吻着下方的男人。不知是原本的顏色還是特意挑染,那紫發上夾雜了縷縷漂亮的金黃,亮得很好看。
忍耐地咳嗽一聲,竟然沒反應。居醫生伸手抓過身邊的小醫生,把他一腳踢進房中間。
“查查查~~查房!”被猛跳起來的千島豔嚇得往後一縮,那個小醫生心裡哀嚎一聲:上蒼保佑,不要叫這個會讀心術的小魔女看他不爽!
倒是千島豔身下的大個子張大了嘴,傻笑着急忙坐正了身體。
“居醫生!”他露出雪白的健康牙齒,展開微笑,“今天是你查房嗎?”
對面的年輕醫生伸手搭過他的脈搏,凝神測了測,才一邊往病歷上寫着什麼,一邊淡淡道:“是啊,我也想只上手術檯就好,巡房這種差事,做多了我怕會長針眼。”
千島豔在一邊的小臉,惱羞成怒地綠了。骨碌碌地轉着眼珠,她不懷好意地圍着白大褂,轉到了正面。
有意無意地,拿起聽診器擋在了心臟前,居大夫利刃一般的眼睛掃了掃她:“這是特殊材質的,一般異常波動穿不透它。”
切!翻翻白眼,千島秘書不理睬他了。
撓了撓頭,芮康有點臉紅了,鼓了鼓胳膊上的強健肌肉,他樂呵呵地笑:“這幾天好很多,我想最多三兩天,就可以出院了吧。”
“出院不出院的事,我說了算。”居醫生毫不客氣掀開他的上衣,按了按他喉嚨下方層層包紮的紗布,再靈巧地敲了敲赤裸上身的肋骨。
咬牙輕吸口氣,芮康的臉色忽然變得發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