球場上盡情歡呼的是中國隊球員,悲情角色只能由香港人來扮演。上天是不公平的,他們比中國隊付出更多的努力,準備充分,以完美的表現重新詮釋了香港足球的內涵,扼住對手的咽喉長達八十多分鐘,險些締造奇蹟成功,但上天完全忽略了他們的辛勤汗水,在最後一刻回心轉意,將勝利的天平傾向他們的對手;上天又是公平的,領先後他們不思進取,企圖用拖延戰術拖垮對手,一門心思全花在死守戰果上,老天爺不喜歡這種易於滿足的無賴心態。
球場上失敗者的表情總是那麼相似,或躺,或坐,或臥,或掩面哭泣,或無語相向……不一而足,所有的表情都成了懊惱的宣泄。董悟生雙手叉腰,面無表情,低頭注視着草皮,此刻,恨不得挖個洞鑽到草皮下;注意到左臂上的隊長袖標,他氣憤地扯了下來,用力地撕裂這塊小方布,往頭頂一拋,片片墜地的情景猶如滿地的花海。當年的3:0變3:6,今天已經質變爲1:0變1:2,雖然現今的對手中國青年隊比當年的廣西少年隊高了幾個檔次,但留給自己的還是羞愧;同樣先聲奪人地佔據了有利形勢,同樣如此地接近勝利,一樣的翻盤,他沒有覺得香港足球不行,作爲隊長,不行的那個人應該是自己!眼淚無聲息地滑落,伴隨淚珠墜地的,還有他的屁股,他頹然坐倒於地,因爲確實已經沒有力量支撐他堅強地站下去。
胡朝偉看着手下弟子無助而絕望的神情,找不到言語去安慰,此刻又該找什麼話語來搪塞,他們都已經盡力了。他一度十分自信地認爲,他對目前這支國青隊的瞭解已經深入到骨髓裡,堅信可以擊敗他們,就像呂居仁堅信可以輕而易舉地擊敗香港隊一樣。悲慘的結果沉重地打擊了他那急劇膨脹的自信心,此刻,他已經瀕臨崩潰的邊緣,最需要安慰的人應該是他。
事情進展得太順利了,輕易地取得了中國隊完整的資料,進入十六強後又如意地碰上中國隊,開賽後的順風順水也讓他越發堅定當初的選擇,他更加自信,以爲算無遺策;然而,他算漏了中國隊中一枚隱形棋子,正是這枚棋子的威力讓他滿盤皆輸;人算不如天算,他十分不屑呂居仁的執教理念,但卻豔羨他可以擁有龍天、趙悅這樣的奇兵。在一片落寞悽清的氣氛中,香港隊球員步履蹣跚地移向場外,而另一邊,則是歡快的中國球員向觀衆致意,真可謂“冰火兩重天”,場上觀衆的歡呼聲爲這場“中國德比”劃上了一個完美的句號。
“想不到中國隊如此命硬,最後十分鐘還可以完成這麼精彩的逆轉戰,還真的有點輕視他們了。看來,這是一支不同於以往的中國球隊,夠頑強,有德國人的作風!”範加侖曾在西亞一帶輾轉,從俱樂部到國家隊,對亞洲足球地理了然於胸,是不折不扣的“亞洲通”。大連實德、山東魯能等中超豪門在亞冠聯賽上疲軟表現,讓他能夠準確地爲中國足球的整體水平定位,看完這場中香大戰後,他不由得感慨起來:“這支中國隊整體打法雖然還不成熟,但幾名球員的特點都十分突出,上升的空間很大:1號(曾德)發揮穩定、各項技術紮實,32號(趙悅)心理素質出衆、應變能力強,都不失爲優秀的門將,11號(馬抗)高而不拙,25號(龍天)速度出衆、助攻慾望強烈。可惜了,這位中國隊的教練太保守,他的球隊原本可以做得更好,哼!嘿嘿,保守的中國人,這就是我的球隊擊敗他們的秘訣。”
兩年前出現在荷蘭世青賽上的那支中國隊給人耳目一新的感覺,雖然在1/8決賽中被德國淘汰出局,但給範加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此番遭遇中國隊,他心中還是有一絲擔心之情。看過了這場比賽後,他重新爲這支球隊的實力定位,信心足了不少,連香港這種弱旅
也可以給他們製造那麼大的麻煩,強大的波斯軍團屠龍還不是輕而易舉的事情,想到這裡,他舒心了不少。“這一場比賽中國人七死八傷,下一場他們又還有多少力量抗衡我們?哈哈!”望向不遠處的愛將,他愉快地調侃道:“德亞加,你覺得這支中國隊怎麼樣?有信心擊敗他們嗎?”“我在想與日本的比賽,沒時間考慮這個無聊的問題!”德亞加輕蔑地答道。範加侖十分滿意他的回答,頷首以對。
看完比賽,雙雨的表情十分複雜,心情久久不能平靜。一方面,龍天一傳一射的優異表現讓她十分自豪,感覺很開心,她終於再次目睹他那不斷釋放的激情,那個不時跳動的25更是讓她幸福到頂點;另一方面,她不瞭解他被紅牌驅逐的嚴重後果,她只是理解他現在的感受,心中十分難受,特別是譚黽惡狠狠那一踹,簡直是把她的心踢碎了,少女柔軟而單純的心靈在滴血,異常心疼她的龍天!
雙雨靜靜地在位子上發着呆,回想屏幕上龍天被隊友們擁在一起歡慶的畫面,看着他開心傻笑的樣子,她緊蹙的眉頭終於得到舒展,一顆心也總算落地。“傻龍一條,那麼拼幹嘛,盡力就行了啊!”她在埋怨着龍天不遺餘力的拼搶勁,同時心中又甜甜的,看到他那股無人可擋的勇猛樣,倍感幸福;當看到龍天被隊友們圍着的時候,雙雨被這種氣氛感染了,微笑着搖了搖頭。龍天爲人隨和,與人無爭,標準的老好人形象,但一到了球場上則儼然一頭出海的蛟龍,那種無所畏懼的衝刺令人感動。
雙雨不懂足球,也不喜歡足球,她喜歡的是籃球,《灌籃高手》中的流川楓一直是她心中的最愛;初三那年龍天走進了她的視線,一次偶然的機會,她目睹了龍天招牌式進球的全景:從後場開始啓動,在中場利用速度強行突破,像一把尖刀一樣狠插禁區!這勇猛的一幕讓雙雨震撼不已,她感受到一種與籃球截然不同的快感,也開始重新審視貌不驚人的他。雙雨在初三的時候由鎮中轉學到陸中,爲人內向的她人緣並不好,甚至和自己的同桌也說不上多少句話;初三上學期段考以後,陰差陽錯間,他來到了她的後面,是班上第一個主動與她搭訕,不排擠她,並默默地關心她的人,她爲此感動良久,兩人的關係也在迅速升溫。
她還是不太喜歡足球,她喜歡的是他的體諒,對她的千依百順,無微不至的照顧。因爲他,她的性格開始改變,初三的生活過得充實、快樂;中考結束後,當得知他將到玉柴隊踢球,無法和自己一起上學的時候,害怕失去的情緒遮蓋了考上陸中高中部的喜悅,整個暑假也無精打采;高一整年,兩人見面的時間少了許多,但彼此間的感覺比以前大爲躍進,她在心底隱藏着一種期待。
她是在03年11月份結識龍天,但他04年6月份一畢業就到玉柴踢球去了,雖然和他交往兩個學期後感情十分融洽,但卻沒有機會和他一起度過相識後的第一個生日:04.7.14,她滿15歲。高一的暑假,16歲生日那一天,她正一個人無聊地呆坐家中,鬱悶時頭腦中習慣性地浮起了龍天的身影,她搖搖頭,自嘲地笑道:“他怎麼會有空來陪我?他根本不知道今天是我生日!”儘管料到他出現的機率爲零,但心中還是止不住那股希冀之情,她確實已經習慣他爲自己精心設計的驚喜。
“喂,你好,請問章雙雨在嗎?”傍晚六點一刻時,電話響了。聽到那熟悉的聲音,整個心“撲通”地猛跳不已,眼淚已涌了出來:“龍、龍天,是你嗎?真的是你!你怎麼知道,今天是我生日啊!?”電話線那頭的聲音故意頓了一下:“啊,今天是你生日嗎,我不知道呀!”仿如突然間被潑了一盆冷水,她很快平靜了下來,操着失望的語調:“哦,原來是我會錯意了。有事啊!?”
“豬頭,你也太毒了吧!我纔開了個玩笑,你就冷成這樣,真不夠意思誒,枉我一番辛苦才從小頁口中打探到你的生日,哼!呵呵,我逗你了,我知道今天是你的生日,所以特意跟教練請了個假回來陪你啊,出來一起吃飯吧,我現在大市場,等下在老地方等你。”
原本突然低落的狂喜心情再次高漲,雙雨心中甜滋滋的,即使另一頭收線後,她仍傻傻
地維持着拿話筒的狀態,連那單調乏味的“嘟-嘟-嘟”聲此時聽來也成了世上最優美的音符;她喜滋滋地念叨道:“雖然很忙,但他心裡還記着我,也不忘打探我的生日。他,是爲我而請假的?他從玉林趕回來呀!”一顆心突然被幸福的喜悅所填充,大腦陷入瞬間的空白狀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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