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燃燒起來的時候, 武器店的主人托爾正和他的妻子亞薇和兒子托克維爾在那附近。
在更早的時候,他們聽到了那聲煙火的聲音,托克維爾激動地擡起頭大叫:“爸爸, 媽媽!”
托爾看見了那條弔詭的煙火劃過天空, 沒有絲毫興奮, 只有不祥的預感在心中激盪。他轉過頭說道:“快點回去吧, 現在已經晚了。”
“不要!”
亞薇也在說:“讓他再玩一會兒吧, 這段時間沒帶他出來呢。”
托爾也只好沉默,帶着他們到處閒逛,聊着天, 預感卻並沒有淡去——而是在大火燒起的時候到達了頂峰。
他推着老婆,抱着兒子:“快點走!”
“托爾, 怎麼辦……”
“雅歌!”托爾終於找到了信賴的夥伴, 將妻子和孩子推了過去:“雅歌, 幫我照顧他們!”
雅格芭按着腦袋:“終於知道履行一下自己的義務了麼?”
“托爾,你在說什麼?”亞薇抓住了他的袖子, “跟我們一起走啊!”
“亞薇,聽雅歌的指揮,你們會平安無事的!”托爾甩開了她的手,朝着城鎮的內部跑去,“我去找那些縱火犯!”
他狠下心不去迴應身後妻子的呼喚, 在街道上狂奔着, 往火場奔去。
之前的預感不是錯覺, 他們正在遭受攻擊!
“混蛋……”他沒有離開村子的野望, 唯一的願望就是在這裡維持原本平凡的生活!十五年前是這樣, 現在也還是這樣!
火場附近沒有人,對方已經轉移了麼?
托爾的腳步慢了下來, 步行到還沒有被火焰所覆蓋之處,眉頭緊鎖。對方到底想要做什麼?
“嗖——!”
托爾一轉身,避過了暗箭,鑽入建築物的陰影當中。這條街道本來應該已經被疏散,但是這個時候,拿着武器的人從兩邊涌了過來,目標明確。
托爾看了他們一眼,臉上露出了猙獰的笑容。
他突然消失在了敵人的視野當中,晃過神的時候,敵人們才意識到,這個男人現在正在以難以想象的速度利用掩體朝他們衝來!
他們當中出現了混亂:“快點進攻!”
“我看不清他!”
“等等——”
那個聲音沒有了下文,一連串骨肉脫離的聲音在士兵當中響起。士兵還張着嘴,頭顱就從頸上落了下來,血噴濺出來,沾在戰友的衣服上。
饒是身經百戰的戰士,在這個時候也有一瞬間的驚恐。
他們所面對的,到底是什麼樣的怪物?
另一邊的士兵們簇擁着他們的長官,問道:“要不要支援?”
“再觀察一下。”西格爾冷靜地說道。他拿着望遠鏡看着對方的行動,心裡與自己所知道的資料比對着。
鮑沃家族的天賦是力量。初代是克倫威爾的近衛隊長,敏捷和力量的數據幾乎已經到達了人類的極限。
這與他現在看到的基本上是符合的。
首先利用一小隊人檢查對方的能力。通過控制士兵和鮑沃的距離,能夠讓對方的行動完全符合自己的預期。
雖然有犧牲,但是犧牲是有意義的——現在他們大致掌握了這個男人的戰鬥能力。
“進攻吧。”西格爾有氣無力地宣佈道。
托爾轉過頭,看見更多朝他撲過來的士兵。他再次露出猙獰的笑容,大吼:“混蛋!”
他從血海中起身,再次蹬地——他忽然一愣。腳上沉重無比,他必須費很大的力氣才能擡起來,而剛剛他使用的力氣並不足以完成這點。他調整了力道,但是攻擊者已經來到了他的面前,俯身朝他的腿上砍去!
托爾放棄了離開的打算,雙手朝着攻擊者的背部敲去。他相信這能夠把討厭的入侵者變成肉泥!
可是彷彿知道他的想法一般,另一個人鑽入了他的手和襲擊者之間,用一面盾牌擋住了攻擊,巧妙地卸去了攻擊的力道。
他的對手從盾牌後面注視着他,臉孔被頭髮遮擋住,看不清楚。
托爾忽然感到了一種壓力。這種壓力並不是來源於對方的力量,而是來源於對方的信息量。他對敵人一無所知,而敵人已經看穿了他的每一個動作,並且做出了精密的佈局。
剛剛的士兵當中,一定有一部分假人,人形皮囊裡裝滿了強力的膠水。在自己剛剛殺得興起的時候,它的“血”已經在地上蔓延了起來,改變了地面的情況。而當他再次以之前的經驗進行戰鬥的時候,就遇到了莫大的困難。
地上的攻擊者訓練有素,兩隻手的雙刀同時朝着他的腳筋和腿部肌肉砍去,目的是要破壞他的行動力;面前的盾戰士千方百計地擋住他的攻擊,爲自己的同伴創造機會。
這一切的計劃如此完美,讓托爾忍不住要大笑了:“弱者的智慧!”
他大聲吼着,再一次擡起了腳,腳底帶着一部分破碎的圖片,朝着地上的攻擊者踢去。對方噴出一口鮮血,在地上滾了幾圈,撞在街邊的店鋪上,再也沒有動靜。托爾的雙手則抓住了盾騎士的盾的兩側,將它向中間擠壓——形狀再完美,使用者技藝再精湛,也無法卸去直接作用於盾牌兩側的力量。
“你只有兩個選擇:”帶着勝利者的傲慢,托爾幾乎是用戲弄的語氣說出了這句話,“讓開,把你的同伴送給我宰割;或者留下,被我夾成肉餅——而結果不會有太多差別!”
“那不是……”在他說話的同時,對方在盾牌的背後低聲嘀咕了一句。
“你說什麼?”托爾的怒氣被對方的反抗點燃了,他大聲說着侮辱的話,“你在說什麼?你這藏頭藏尾的鼠輩,娘娘腔的混蛋!”
“那不是弱者的智慧!”盾牌後面的人擡起了頭,一雙眼睛漆黑無光,“那是僅憑智慧就能殺死你這種人的,來自強者的處刑!”
托爾感到後背一涼,然後涼意持續不斷在後背深入,他忽然間意識到發生了什麼。
他忽略了一件事情:被他當做菜瓜屠戮的士兵們,也是擁有戰鬥力的精兵強將!他們合作無間,技能嫺熟,他們……有着最好的裝備。
第三組戰士用聯動弓箭的機器,將整整五十枝綠油油的鋼頭箭射入了托爾鋼筋鐵骨的後背中。弓箭的殺傷力還是另一方面,毒素在以能夠查覺的方式入侵他的肌肉。不過片刻,他已經失去了對他後背大部分肌肉羣的控制力。
他的怒氣達到了頂峰,放棄了貓捉老鼠的遊戲,手臂用盡了全力:“你們這些——”
“現在!”
第五十一道,也是最大的冰冷進入了他的後背,在刺入他的脊髓之前因爲他的動作偏移了一下,刺入了他左臂與軀幹相互連接的地方。他的左手失去了力量,無力地垂掛了下來。
托爾又驚又怒,收回了僅有的右手抓住了左臂,然後再次利用自己的敏捷躲到了牆角。
如果不是他反應及時,他現在已經站不起來了——而最讓他驚恐的,是他剛纔一瞬間內心的想法:能夠避過這一劍實在是出於幸運!
“沒殺到。”在托爾原來站立的地方,多了一個戴着銀色面具的男人,“但是他已經不行了。”
“謝謝你。”西格爾放下了變形的盾牌,低着頭道謝。
“接下來的事情,就算沒有我也沒有問題。我要去侍奉巴洛克大人了。”男人轉過身,留下這一句話之後,消失在了街道上。
西格爾目送着他離開,指揮士兵們拿出了另外兩架射箭的機器,上面密密麻麻綠油油箭頭讓人從心裡生出了恐懼。
他注視着牆角的托爾,擡起手,再次說道:“這些可不是弱者的指揮。我們崇敬的強者,此時正站在我們的身後。”
托爾喘息着,不露痕跡地觀察着,想從這個死局當中找出一條生路。
人必有一死,但絕不該是在這種地方,沒有亞薇,也沒有托克維爾,沒有一切他認爲圍繞着他的人。
西格爾的手果斷地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