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夜色漸張狂(三)

“我那時候是和一個很親近的人一起見到它的。它冷冷地盯着我,我那時候其實還有點害怕。”吉爾一說到凱瑟琳小姐,就忍不住越說越多,“但是現在想想,完全沒有這個必要。它是很溫柔的人啊……”

雖然吉爾完全沒有看着凱文,小王子還是忍不住感覺到臉上一熱,不知道是被火的熱力灼的,還是被對方的話擾的。他咳嗽一聲,暗自嘀咕,自己有那麼可怕麼?他一直認爲吉格萊是一個冷靜自制,無論如何都不會有所動搖的人。但或許,對方只是善於隱藏?

至於溫柔,凱文不由得想,自己是不是對這個臨時的騎士太好了?但是他自有一套準則,絕不會爲了一個人更改。當你想要獲得一個人的真誠時,表達真誠是最好的策略。若真誠換來的並不是真誠,他也有信心第一時間發現,掃除禍患。現在看來,吉格萊並不是一個不真誠的人,只能說他的真誠與衆不同。

“然後呢?”凱文出言問道。他現在也忍不住有了幾分期待。

“然後啊……我們去了一個非常特別的地方,在那裡,我似乎就對它有了很奇妙的感覺。”吉爾至今也沒有想明白爲什麼凱瑟琳小姐要將他帶到露臺上去。是爲了保護他麼?還是,僅僅只是一個巧合呢?

但即使是巧合,吉爾也相信那是命運的巧合。

凱文覺得這個描述再露骨不過了!難道吉格萊還在相信,哪怕他說出了這些,自己也不會猜出發生了什麼?這個小騎士真是……有幾分可愛了!不過,在露臺就有了奇妙的感覺麼?最後牽自己的那一下原來不是騎士對主人的護持,而是出於這種微妙心思的小動作麼。

“後來過了段時間,是另一個重要的時刻。”吉爾閉上了眼睛,回憶着在圖書館看見凱瑟琳小姐復活的景象,“我沒有想到會在那個地方看見它,但是它就是這麼出現了……猝不及防啊。但是一眨眼它就離開了,再見面的時候,它對我說了很重要的一句話。”

“什麼話?”凱文側過頭看着他,下意識問道。

吉爾聳了聳肩:“不能告訴你。”

“……”凱文眯起眼睛,忍不住想要告訴對方他已經明白了事實的真相!但是他還是忍住了,畢竟他的目的是讓吉爾回到正常女性的康莊大道,而不是和對方情投意合。

他笑了笑故意說:“說不定我已經知道你在說誰了。”

“不可能!”吉爾篤定道。如果對方發覺他其實不是個□□,而是一個戀石像癖,一定會忍無可忍之下放棄再和他說話!

凱文被對方斬釘截鐵的否認嚇了一跳,在心裡嘆了口氣,打算成全對方的掩耳盜鈴。他和顏悅色地告訴對方:“我是不知道。但是,總有一天我會知道的。”

“不,我相信你永遠都不會知道。”吉爾猶豫了一下,跟他實話實說,“你應該猜到了吧,不是艾芙雅。我一直把她當妹妹。”而且不僅僅是“當”妹妹。

凱文安下心來。對方既然不打算讓他知道,也就意味着吉爾一開始就沒有打算對這種無謂的戀情認真。他會漸漸學會保護自己,在流言蜚語中片葉不沾身,藉着一切力量越爬越高。而對方認清了對艾芙雅的感情,也讓他十分高興。

對他們來說,這都是一件好事。

凱文弄清了這一點之後,神清氣爽,睏意也漸漸襲來。他盯着火光,提議道:“我們都徹夜不眠未免有些浪費了。我守下半夜,你守上半夜吧。”

“好。”吉爾大喜過望,面上卻不能過分顯露,臉孔變得有些扭曲。好在火光搖擺,表情在火光中不太明顯。

凱文從來不預期拒絕,說完建議已經站了起來,朝着自己的帳篷走去。他是唯一一個單獨睡帳篷的人,而他的帳篷也是最大的。這種高貴就是浪費的行徑讓吉爾嫉妒不已,又寬慰自己道:因爲他的自我犧牲,艾芙雅……也能一個人一個帳篷了!

他在火堆旁邊一個人坐了很長一段時間,不時觀察着一邊的帳篷,確認他們都應該已經睡着,便朝着一旁的空地走去,放了一個隔音壁,在地上找到一處長相奇怪的草葉,在上面敲了敲,小聲問道:“有人麼?”

那一處奇怪的草葉轉了一下,背面竟然變出一張嬌羞的臉。她扭了扭身子,葉片卷在吉爾手指上:“吉爾,好久不見,你居然也來迷宮啦!等等,我馬上叫他們過來。哎呀,剛纔看見入夜了以爲能見到你好興奮,結果有另外一個金髮小帥哥陪你,我就想着不要打擾你了呢。沒想到吉爾你果然還是來看我了!”

草葉的聲音尖細,即使興奮地說話聲音也不大。吉爾微笑地用手碰了碰她的嫩葉尖,溫和道:“卷卷,剛來就這麼興奮?現在不怕被連根剷起來了?”

草葉搖晃了一下身子,用捲曲的葉子遮住自己的臉:“哎呀,這不是人家想到能夠見到你嘛?您的小精靈也在,太幸福了……”草葉已經完全變成了粉紅色,在地上搖搖欲墜。吉爾肩膀旁邊的精靈觸了觸卷卷的草葉,發出“唧唧”的聲音。沒有熟人的時候,它只好蔫蔫地趴在吉爾的肩膀上,裝作不存在。現在好不容易有了存在感,它也十分開心,圍着草葉又蹦又跳。

“好久不見,你還是這樣呢……”吉爾無奈道。草葉精卷卷是他的怪物養殖課的第一個同伴。草葉精都是軟軟的不愛動的傢伙,十分好打發,只有這一隻……一看到他和威帝就會很容易變成粉紅色的模樣,給他們添了不少麻煩。但是正因爲這樣,最後他們的感情十分的好,離別的時候說好要經常去養殖場看她呢。

卷卷站立的地面震動了一下,然後在她的身邊的一小片地面上面開了一個圓圓的洞。一塊圓形長着青草的土地被擡起了起來,下面出現了一個黑洞。吉爾藉着星光看見了裡面兩個聳動的人頭,努力辨認着,叫道:“是……普羅科?”

冒險村助手還是戴着灰色的鴨舌帽,腦後的小辮子晃了晃去。他費力地擠在小小的地道里,擡手朝着吉爾揮了揮,臉上嬉皮笑臉:“嘿,吉格萊,我喜歡你的新名字。你還好麼?一開始你走錯路的樣子真酷。”他伸手戳了一下小精靈的肚皮,讓圓滾滾的精靈一個翻滾。

“還不是你故意把那些長腿鳥放出來誤導我們的。”吉爾佔着地勢優勢,毫不客氣地敲了敲對方的頭。

普羅科不滿地輝開了他的手,翻了個白眼:“他們想來看看可愛的小艾芙,確保你沒有欺負她。都是因爲你是個不合格的哥哥,大家纔會這麼擔心。和你獵豔的本事相比,照顧人的本事就差多了。你應該好好反省反省自己。”

“……胡扯!”跳進河裡也洗不清了!艾芙雅的外表果真是太有欺騙力了。

吉爾很久以前就學到,絕對不要在他的發小和夥伴前面說艾芙雅的壞話,甚至最好不要提到自己的妹妹——否則,對方一定會站在他妹妹那邊。大概只有威帝知道一點真相吧。

他果斷地放棄了這個話題,問道:“這個迷宮是怎麼回事?”

“啊,那個,我們正要和你說,剛剛還擔心你沒法過來呢……對了,來的人可不止我一個!你等一下!”普羅科把地道的蓋子蓋上,在下面不知道在搗鼓些什麼,然後地道重新打開,出口拓寬了不少。

吉爾注視着黑洞洞的洞口,問卷卷:“是誰?這麼神秘。”

卷卷已經變成粉紅色,軟軟地倒在地上,發出意義不明的細聲尖叫了。小精靈跳到洞口裡面,然後以火箭一樣的速度飛了出來,全身變得通紅,軟軟地落在吉爾肩膀上。

普羅科的鴨舌帽冒了出來,但是小辮子不見了。吉爾懷疑地看着他,一把揪掉了普羅科的神奇鴨舌帽。後面冒出一張對女人充滿魅惑力的臉,眼下的淚痣閃了一下,這張臉露出了似笑非笑的表情,跟吉爾打了個招呼,當然也不會忘了他的小精靈。

“威帝!”吉爾又驚又喜,伸出拳頭狠狠撞了一下對方的額頭,問道,“你怎麼會來這裡?”

威帝朝他懶洋洋地笑了笑:“因爲我的魔術小夥伴在這裡。啊,對了,你也在這裡,所以我就順便來看看了。”

因爲普羅科擅長從帽子裡掏出各種各樣的東西,威帝對他另眼看待,認爲他也是懂得魔術的人。

普羅科這時候從旁邊冒了出來,一把奪過自己的鴨舌帽,戴在了頭上,咳嗽一聲,擡頭看吉爾:“沒想到吧?威爾金斯放心不下,也陪你來了!”

吉爾纔不把這句話當回事兒。他回憶了一遍今天的行程,恍然大悟:“怪不得,那個霧靈就是你扮演的吧。除了你也沒有人做得到這個了。你來這裡,纔是物盡其用。”

“當然!也只有我才能做出這麼厲害的效果。如果是別人來,一定會被拆穿的。”威帝自豪地說道,他伸出手在吉爾面前一揮,漂亮的臉就變成了霧靈迷惘又純真的臉龐。他頂着這張臉對吉爾笑了笑,說道:“你一定要找到那本書交給我,否則,天使的魔咒就不會解開。”

“……夠了,快換回去。”天使金髮碧眼的模樣一點也不讓吉爾覺得開心。雖然威帝真正的模樣對於一個男人來說太過俊美,但是也比這個天國使者的形象好些。

威帝聳了聳肩,手一揮恢復了原本的模樣,懶洋洋地看着吉爾:“你真是沒意思,變臉是多麼有趣的事情啊。”

“你應該慶幸我還能認出你。”吉爾點着威帝的淚痣問道,“霧靈怎麼沒有這個?”

“用霧氣擋住了。說起來,我差點被黛奇那個女人燒死,你現在卻和我說這句話,真讓我傷心。我爲了配合你,連看星星的機會都不要了。”威帝咧了咧嘴,臉上的表情讓人分不清他話的真假。

吉爾揚了揚眉毛:“喲,大魔術師竟然會被一場小火燒死?那可是人生之中的污點啊。”

普羅科不得不打斷兩人的友好溝通,說道:“好了,暫停一下吧。我現在有件事情要和吉爾說。你一定要聽好。這個迷宮是初代迷宮製造者的作品,而他們那時候迷宮分級的標準和我們現在是不一樣的。”

吉爾一愣:“什麼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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