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靈姑娘現下可知曉了,我白飛飛確是狠毒之人,辣手摧花的事,我自然也是做得出來的。”白飛飛並未上前,只看着百靈一臉頹喪,先前見了朱七七後的紛亂心緒已經歸於平靜。“姑娘不是說要與我談生意嗎?不妨說來聽聽。”
百靈囁喏幾聲,不敢開口。
“花公子既爲你求了情,無論我本意爲何,如今我不會殺你。”見百靈滿臉遲疑,白飛飛冷然道,“我取人性命易如反掌,根本不需要假作承諾取信於你,不是嗎?”
百靈終於漸漸褪去了畏懼神色:“我想和你做一筆交易,可是我沒有錢,我只有這一條命……還有我追蹤的本事,我就是靠這個才一路跟着你們到那個小院,知道是你們帶走了朱七七的。”怕白飛飛不信她的本事,百靈繼續解釋着,“我大哥先前想救那個被帶上花轎的女孩,可是後來跟丟了,迷了路,也是靠我才找來的朱府,雖然花轎上的人不知道什麼時候換成了姝姑娘……”
百靈越說越亂,白飛飛已不耐煩聽下去:“這些都不相關,說說你的條件。”
百靈沉默片刻,清秀的臉上緩緩凝出深重恨意:“我願意加入幽靈宮聽候差遣,只要你們殺了朱七七,反正她已經落在你們手上,你也給她灌了□□了不是嗎?”
白飛飛根本不需要細想就拒絕了她:“幽靈宮沒有這樣的規矩,以命換命便罷了,因爲一個男人的緣故得來的手下更可能因爲那個男人而背叛,我不稀罕。”
上一世,白飛飛對百靈與熊貓兒二人無怨無憎。眼看着百靈苦戀熊貓兒,最終得以廝守卻終其一生都要眼看着熊貓兒依舊疼惜着朱七七,並不斷爲了朱七七和沈浪的事情不斷奔波勞碌。這樣的相守,連白飛飛都覺得不值。
百靈用力咬了咬脣:“那要怎麼樣,你才肯留下我?”
“很簡單,如果你能忘記那個男人,我或許就會留下你。”
百靈驚詫,不解其意。
“我不需要你,不是嗎?”白飛飛淡淡道,“我要一個爲愛癡狂的手下做什麼,讓她隨心而動毀了幽靈宮?我沒那麼愚蠢。要進幽靈宮,你要有資格,有和我一起守衛幽靈宮的資格,有被我守護的資格。如果你只爲了那麼一個男人而活,我根本不需要你,如果你意志卓絕,能果敢捨棄不再執迷,我或許會考慮留下你。只是,我並不想讓朱七七死,我給她灌下的也不是什麼□□。”她搖了搖頭,“百靈姑娘,這場交易是談不成的。”
百靈失望不已,白飛飛卻在此時勾起一絲詭異笑容:“不過百靈姑娘可有興趣,與我做場別的交易?還有,若你的大哥讓你幫着去找朱七七,百靈姑娘可千萬記着,別帶他們走上正路。”
“我以爲你會把她也關起來好好折磨一番。”王憐花第二日見着百靈依舊是往日模樣,有些意外,隱隱還帶着惋惜。
“不是說自己是憐花之人嗎?我怎麼覺得你很想看她落在我手上的樣子。”白飛飛是明知故問,也不在乎王憐花是否回答,接着說道,“三天後,朱七七會昏迷三個時辰,等她再醒來,藥效便會發作,你記得早些差人把她送走。”
“哦?是要送去哪裡?”
“說來,你做這些事,不需要和你孃親交待一聲嗎?”白飛飛陡然憶起王憐花那個與白靜一般偏執如狂的母親,多問了一句。
“她?”王憐花臉上喜怒難辨,只悠悠道,“現下還不是時候。”
“她不知道你此刻做的事情?”白飛飛想到昔日設計白靜暴斃,執掌幽靈宮的情形,猜測着王憐花是不是也與自己一樣,在所謂母親掌控之下,暗自籌謀瓜分權柄。
“我雖然不顧忌什麼天道倫常,但……”王憐花不自覺脫口而出,卻終還是止了話。
對於毒殺養母的白飛飛來說,血濃於水本就是無稽之談,她體會不了那種感覺,但是王憐花的作爲,她一樣欣賞。
轉瞬,王憐花又溫文爾雅道,“不知道白姑娘的安排能出怎樣的結果,我真是越來越期待了。不過……”話鋒輕轉,“白姑娘雖然給百靈姑娘解了毒,可是與花公子似乎還未解開心結?若白姑娘爲難,在下十分樂意,效勞一二……”
白飛飛冷冷看了他一眼:“昨夜給百靈那句話,我想給你也挺適合。真以爲我沒發現你在外頭嗎?你是高估了自己,還是低估了我?”更何況百靈那聲驚呼沒引來朱府任何一人,想也知道有人爲她掩護,試問那時朱府上下除了他王憐花,又能有誰與她休慼相關,時刻注意着她的動靜。
“非也。”王憐花一本正經道,“在下只是看不得白姑娘與花公子這般隔閡。”
白飛飛連個眼神都沒給他,徑自離開,決定把他獨自留在原地。
白飛飛是絕不會承認被王憐花說中了心思的,即使她確實下定決心去找花滿樓好好聊聊,也已經走在了去尋花滿樓的路上,但是,她不想看到王憐花得逞的樣子。
花滿樓不在房內,甚至沒在朱府內鮮花最多的院落。虧得熊貓兒真的想到了借百靈的追蹤術去尋朱七七,此刻他們與沈浪都不在朱府,白飛飛才能淡然在朱府穿梭,第一次,這樣尋着另一個人。只是沒想到,讓她遍尋不着的人,竟候在她暫住的院落中。
聽見腳步聲,花滿樓擡頭溫和笑道:“白姑娘。”
他等了多久?——這樣一閃而過的想法令白飛飛頃刻訝然,她竟然爲他懸心?她一言不發地把花滿樓讓進屋裡,倒了兩杯清茶,又將其中一杯推到花滿樓面前。待做完這些她從前一定會覺得不可思議的事情後,白飛飛終於緩緩問道:“你怎麼會在這裡?”
聽出白飛飛語意中的平靜,花滿樓的笑容更是寬和:“在等你。”
白飛飛還沒來得及開口,突然就皺了眉,然後神色一鬆,口上卻道:“他怎麼來了?”
花滿樓沒有接話,只是含笑側耳細聽,來人輕功卓絕,行動間將聲音化入微風中掩了蹤跡,只是沒能瞞過白飛飛與花滿樓的耳力。那人轉眼已落入房內,毫不客氣地取了花滿樓面前的茶盞一飲而盡,嘆道:“能喝到飛飛親手倒的茶,真是難得。”
白飛飛挑了挑眉:“大哥怎麼會來?”
來人自是陸小鳳,當今天下白飛飛唯一不會設防的人。陸小鳳隨意坐下,懶懶道:“湊熱鬧。”
白飛飛微眯了眼等他說下去。
陸小鳳也知道白飛飛和花滿樓並不會相信他這個答案,也沒有賣關子:“司空摘星又做成了一筆生意說要請我喝酒,我去的路上遇見了花滿樓的哥哥,邀我去參加半年後花老爺的壽宴,還告訴我說,花滿樓你或許還在朱府,若我要來見你就順便爲他帶句話,說你上門爲客,終究不好叨擾太久。之後我和司空說起的時候,他說他新近做成的生意也和朱府有關,還說似乎見着了飛飛你也在這裡。我想飛飛在的話,總是有好戲看的,所以我就拖着他一塊過來看看。”
略微停頓片刻,他又道:“沒想到你們的確都在朱府,而且現下是在一處。”陸小鳳笑意調侃,“我是不是礙着你們了?”
白飛飛沒有搭話。司空摘星來時,她並沒有故意避而不出,被發現也沒什麼可意外的。只是她的確沒料到,和司空摘星這樁生意,竟會引來陸小鳳,這可實實在在是意料外的變數。她的計劃裡,從來沒有讓花滿樓或者陸小鳳摻合進去的想法。
陸小鳳豈會注意不到她的神色,果然下一句便問道:“飛飛爲什麼會在這裡?”
白飛飛幾乎要脫口而出的一句“與你無關”卻是哽在當下,她甚至沒法對面前的兩個人編造理由。良久,白飛飛輕嘆一聲:“大哥既是受託來尋花公子,便帶他離開吧,這裡的事情……你們不要再參與,一點都不要。”她褪下傲然,摘下冷漠,此刻面對着他們的並不是幽靈宮主,而僅僅是白飛飛,不帶殺意,沒有防備。
“飛飛果然是有備而來。”花滿樓全無絲毫詫異,因爲這本已在他意料之中。朱府重遇,他便知白飛飛並非隨興而至,因爲她身邊有個王憐花。千面公子之名,他早有耳聞,自然不會陌生。他知道在朱府一干人眼中,白飛飛只是一個不懂武藝的柔弱女子,伴在王憐花身邊,自然許多人都會生出一些旖旎遐思來,對她更是少了許多關注與警惕。但花滿樓不同,白飛飛於他,早已不是陌生人,相識日久,白飛飛出現在他們相遇的地方從來就不會是因爲巧合。